第494章 討罵
他望著她,目光幽沉如淵,深不可測。
陸嫿不由凝色:「怎麼了?」
穆焰還是複雜地望著她,半晌,凄然一笑:「為師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
這日,封齊錚立在哨樓,一動不動,直到殘陽變紅。
他知道穆焰不會傷她,可真能讓她回來嗎?
若不回……
若不回,他便蕩平北蠻。
身邊親近的人都知他在等什麼,程英傑夫妻、文博夫妻來了,封玥與葉思遠也來了。
他們靜靜候在宮門外,也和他一樣,望著遠方。
期間,封玥拿了水上哨樓,遞給他,只是道:「總得潤潤嗓子吧,否則一會兒見著人,怎麼說話。」
封齊錚聞言,想起從前不愛喝水時,陸嫿一板一眼的說教:「水乃生命源泉,萬物皆生不離水。」
他笑笑,接過來連著灌了幾口,心道,這要是烈酒就好了,興許還能蓋蓋這心裡越燃越旺的焦灼。
殘陽餘暉眼看就要散盡,宮人來請膳多次,皆被封齊錚喝了回去。
封時安仰著頭望向高樓上的新皇,難過道:「今日若見不到人,皇帝哥哥怕是會瘋了……」
「不可胡說。」程英傑輕斥道:「君就是君,你日後可要收斂些了,明白嗎?」
「明白明白……」封時安無力地垂下腦袋,說:「若陸姐姐今日不回來,皇上會如何?」
程英傑雙眼微眯:「自是踏遍天下,也要把人找到。」
「哦,那我也要去找。」時安說。
程英傑難得沒說她,而是道:「好,我們一起去找。」
就在這時,柳若雲突然道:「你們看!」
長長的甬道盡頭,女子一身白衣,青絲隨風輕舞,峨眉淡掃,不施粉黛,卻掩不住絕色容顏,那雙異瞳映著最後一絲殘陽餘輝,更是流光熠熠,明媚動人。
「陸姐姐,陸姐姐回來了!」
封時安開心的蹦起來就要迎上去,程英傑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拽住,無奈道:「我說你是不是傻呀,這種時候輪得到你去?」
「那……那我呆會兒再去。」時安仰著頭,對哨樓上的人不斷招手:「皇帝哥哥,你還在等什麼呀!快下來呀!」
封齊錚不是不想動,而是無法動。
彷彿只要一動,眼前的幻影就會消失。
他定定望住那身影一點點走近,她笑望著他,好似夢中人。
「皇上!」封宇語聲帶著哽意:「是皇后,是皇后回來了。」
「嫿兒……」
如夢初醒般,封齊錚急速奔跑下樓,什麼也顧不得,他一路奔至她眼前,卻猝然停下。
她瘦了,像是多日不見陽光,過於蒼白。
她還是那麼平靜,清卓,彷彿行走在天地間,卻不染半分塵埃。
而他,一身血腥。
封齊錚說不出話來,所有的言語都融進倉皇不安中,他雙手顫抖著,想摸她的臉,卻又怕髒了她。
他那麼用力地看著她,眼裡大顆大顆落著淚,不知為何,就是有著滿腹的委屈與害怕。
陸嫿看著他的樣子,眸中同樣水霧迷漫,卻是格外從容地握住他的手。
「我回來了。」她說。
她沒說的是,這個決定並不好做,回來的路沒有艱險卻步步沉重。
但她不後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所有的糾結猶豫害怕不安統統都沒有了。
穆焰說的對,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
就為這一眼,可抵萬年,還能抵不了萬般磨難?
下一瞬,她被他擁進懷裡,那麼用力,彷彿要將她融進自己的生命里。
…………
封親王與眾將士的遺骸隨後幾日便到,皇后冊封大典便不得不推后。
陸嫿其實無所謂,她對這位子本就沒什麼興趣,倒是封齊錚心存愧疚,而他表達愧疚的方式,便是守著她,寸步不離,眨眼都嫌浪費時間。
陸嫿無語:「你是想讓我背上惑君禍國的罵名嗎?」
封齊錚笑得溫柔:「他們要罵也是罵朕,分明是朕貪戀美色……」
「還說!」在他說出更過份的話之前,陸嫿鳳眸一厲,堵了他的話。
封齊錚被她那一眼瞪得極其愉悅,伏在她肩頭笑了好一會兒,「這就對了,你不知道,這幾日,你對我客客氣氣的,我心裡彆扭極了。」
陸嫿氣笑:「想討罵你不早說。」
她輕輕嘆息:「你現在可是皇上,一國之君,怎還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我首先是你的夫君,才是這天下的國君。」封齊錚理直氣壯,「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陸嫿:「……」
「嫿兒,無論我是何身份,在你面前,我仍然是我,是你的夫君。我不希望這身份會成為你我這間的隔閡,你明白嗎?」
他執著她的手,眸色繾綣,字字溫柔。
這幾日,她不是躲在書房,就是躲在如今的太后那裡……他知,她也一樣,很不適應這身份的轉變。
他怕時間久了,疏離就會成為一種習慣,這才放下政事,日日守著她。
陸嫿靜靜望著封齊錚,聽他說著這些話,感覺到他將自己的手越握越緊,緊得像是要嵌入骨血,永不分離。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正說不說,他都明白。
她呆怔的樣子,令他莞爾:「嗯?」
陸嫿輕咳一聲:「知道了。」
「知道什麼?」
「……」
「你不說,為夫怎麼知道?還是你覺得,為夫在你心裡,自然知曉你在想什麼?」
「封齊錚,你差不多行了!」
「哈哈哈……」
他在她臉上啄了一口:「你不知,對世間男兒來說,每日回家被妻子責罵管教,也是一種幸福。」
陸嫿:「呵呵,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不靠譜?」
封齊錚:「所以,我更需要愛妻的管教。」
越說越離譜,陸嫿按了下額頭,「現在你該走了吧?我也該去為太后做理療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難為你了。」她所受的委屈,他此生都不會忘記。
該討還的他一定討還。
細微的陰鷙神色落入陸嫿眼裡,她只在心裡輕輕搖頭。
說一切未變,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從前,她總盼著他快些長大,成熟,能肩負起全家希望。
如今,他已是一國之君,肩負萬民,她卻又覺得遺憾失落……
察覺到話題沉重了,封齊錚笑著道:「有幾件事,朕還想與你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