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宸
前世,錦衣衛千戶楊景天上門提親,將其子楊簡舉薦給父親,林向晚那時不問情丨事,這婚事便交由父親定奪了。
婚後她和楊簡夫妻不睦,她也一直未將之放在心上。
直至後來,楊簡無故失蹤,幾天後錦衣衛便破開了林府大門......
那時林府有些機密文件泄露於外,林向晚一直沒有想通究竟是怎麼泄露出去的,如今再想起楊簡,方覺一切都說得通了。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人將手伸向了林府!
她低頭就著杯沿喝了口茶,是她兄長慣愛煮的竹葉青,微澀回甘,可提神消乏。
「母親怎麼樣了?」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林煜再替她把茶湯填滿,和顏悅色道:「平陽崗已平事,阿娘下月便可回京。」
平陽崗剿匪?
林向晚回想了一下,這似乎正是乾禾十二年七月事宜,這麼說,她的婚事豈不是快近了?
思及此處,林向晚激動地站起了身,這輩子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娶楊簡那個毒夫!
可她該以什麼理由名正言順地推了楊千戶的那門親呢?
「阿晚,怎麼了?」林煜見林向晚今日果真舉止怪異,擔憂地詢問道。
林向晚看向她的哥哥林煜,內心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要拒絕一個男人,她自然要先佔有一個男人,讓這個男人填了她正夫的位子,讓別人無法覬覦才是。
而且,這男人還要無權無勢,且名正言順,任由她擺弄。
想通這一點,林向晚忽然勾了勾唇,緩聲對還坐著的兩個道:「我出去一趟,晚飯不必留了。」
明遲抬頭瞧了她一眼,詳細的問詢還未出口,就見林向晚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
*
梁朝的夜市十分繁華。
華燈初上,八街九陌中便攢滿了涌動的人頭,擠在各種商鋪里,滿大街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然此間的熱鬧,自然比不上秦樓楚館的人氣,這才酉時,忙碌的百姓家中恐連飯都沒做好,教坊司門前的大紅燈籠卻早已點明。
不多時,門被推開了,燦金的燈光暈了林向晚半張雪面,拂去她面上的冷意。
裡面走出個豐腴女人,是教坊司的於娘,在見到林向晚的那一瞬忽然軟了下身子,趕緊上前諂媚道:「哎喲,我說今兒是什麼好日子,竟把少將軍您給盼來了,快請樓上雅間,我給您安排幾個伺候得力的。」
林向晚溫笑了兩聲,面上還含著幾分靦腆,輕聲道:「不瞞於夫人,我今日來此,不是為尋歡,而是為尋人。」
「尋人?」於娘一愣,「少將軍想尋的是什麼人?」
「我前日途經此地,偶見一美人臨風望月,好不風流,不免心生眷戀,忍不住來尋。只是當時,我忘了問美人名諱,今日來找,也不知是誰了。」
原來是個情種,來尋一見傾心的相好了。
「少將軍可真是痴情。」於娘會意嬌笑一聲,橫豎現在教坊司才剛剛開張,她便將樓里的小倌都叫了出來,供林向晚辨識。
林向晚見於娘如此上道,往她手裡塞了兩錠金子,便準備開挑。
既是選正夫,她肯定不會挑得敷衍,要姿色美艷,還要才情俱佳,這樣搬出去才有說服力。
給了銀子,底下人辦事效率也高。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樓上陸續下來了數十位玉面郎君,或含羞或睢意,無一不是在看林向晚。
林向晚湊上前一瞧,發現每個人竟都已上好妝了,近身一嗅,連脂粉香都是各有千秋。
林向晚十分滿意,裝模作樣上前辨認,一雙美目深不可測,細細打量著這些郎君。
無論合不合心意,她都一言不發直直走過,全無反應。
於娘在一旁瞧得忐忑,這少將軍究竟找沒找見她那相好?
林向晚悠哉悠哉,來回看了兩遍,她本意是要挑個性情淑均,不愛跳騰的,最好溫順一些,容易擺弄,懷著此般目的,最後擬定了三人,再暗自於心間擢選。
這三人的妝容都十分素淡,樣貌也頗為出眾,其中一人即便一眼匆匆掠過,也難掩他的驚艷。
只是這人,卻連自己的眉毛都畫歪了。
林向晚覺得有趣,她兩步上前,不遠不近地伏在這個男人耳畔仔細嗅了嗅,沒有脂粉香,不錯。
只是在她靠近的那一瞬,她明顯聽到男人提了一口氣,頗為緊張的樣子,面上卻還端得沉穩如水。
她側目去打量,男人的眼瞼薄如蟬翼,鴉羽般的睫毛輕顫著,唇瓣上那點硃色紅得恰如其分。
他真漂亮。
林向晚在心底暗自讚歎一句,一雙眼睛像是被眼前的美色吸去了一般,直直盯了他片刻。
直到男人面上的赧意愈發濃沉,她才後知後覺地移開了眼。
「為何會畫歪眉?」林向晚詢問出聲。
即便她覺得她這聲已經足夠輕和了,男人卻還是抖了下身子,抬起鳳目無措地望了她一眼,才拘謹道:「回稟將軍,奴手法不熟稔,一時慌亂,便畫壞了。」
他說他畫壞了,林向晚卻覺得不算壞,這個男人美艷不可方物,這畫壞的一筆絲毫沒有影響他半分好看,不免顯出他的呆笨,可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他更加可口。
林向晚心中好感劇增,她又問:「你既是教坊中人,為何會對這種事不熟呢?」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似乎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的胸口隨著他的動作起伏,身上那件水棠色紗衣幾乎無法掩住他的身形,只在私密之處的用料才略微厚重一些。
饒是如此,林向晚還是在他胸腔鼓起的那瞬,瞧見男人胸前兩點形色不錯的茱萸,它們並不同尋常男子一般的那種淡赭,而是幼嫩的肉粉,珠圓玉潤地垂在男人薄薄的雪白胸肌之下,無比誘人。
林向晚看過一點,便想要探尋更多,她發現這個男人的身材很合她的口味,不但膚白勝雪,而且並不過於瘦削,他胸線之間隱有溝壑,大略瞧著,似乎雙腿也很修長有力。
男人終於開了口:「奴是剛來的,還不曾掛牌。」
「哦?」林向晚有些驚訝,或許還有些驚喜,畢竟她看這個男人無處不滿意,現在又得知他是清白之身,似乎是不能再好了。
可男人卻以為她不信,自掀起袖子,去給林向晚看他身上的守宮砂。
粲然朱紅的一點灼在他那截白玉臂上,如落雪間的紅梅。
林向晚眸子里染了笑,轉身對於娘道:「於夫人,人我找到了。你開個價,我要帶回將軍府。」
「啊?」於娘愣了一下,神情惋惜。
這哥兒可是前兩日剛來的,聽說是家裡落了難,無人傍身,自願進了教坊司,於娘憐他身世可憐,要價還低,何況這模樣在她樓中遠遠甩那頭牌好幾條街,高興地把人收下了。
沒想到這才住了幾晚,連坊中的規矩都沒學完,竟就被少將軍看了去,真是個命里含金的。
堂堂少將軍開口要人,於娘再捨不得也得捨得,不過林向晚也不虧待人家,足足付了三萬兩的雪花銀,這筆交易是做得雙方都十分滿意。
為了順利接人回去,林向晚跟教坊司租了頂轎子,廉價的艷紅布料搭成的轎簾,遠瞧著像是頂花轎,她則隨在轎旁信馬。
「你叫什麼名字?」林向晚悠哉道。
轎中傳來一聲清悅的嗓音,聽著已然止住了驚慌,「奴叫雲宸,還未賜花名。」
「雲宸。」林向晚思忖著把這名字含在嘴裡念了一遍,點了點頭道:「不錯,不必再更名了。你的奴籍現在我手中,等成了親,便會銷去。」
「是。」轎里的美人回了,並不多問,片刻掀起轎簾,澈潤的鳳眸瞧向馬上的林向晚,女子音容明媚,身姿秀麗,饒是不加妝點,看著也格外賞心悅目。
林向晚側目看了那小心翼翼的美人一眼,笑問:「看我做什麼?」
「奴還不知,將軍叫什麼。」雲宸聲音清潤,目光坦誠,然他看著林向晚的眼神卻帶著股灼熱,這種灼熱被他很小心仔細地掩飾在眼底,絲毫不為旁人所察。
「我叫林向晚。」林向晚溫聲回他,心下已有猜測這雲宸怕是外地人氏,否則怎會不知道她的名字。
「奴會的字不多。」雲宸聽完她自報姓名,俊美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失落,低低放下了帘子,將自己圈回車裡去。
林向晚的眉梢跳了一下,她被男人這個動作極大地取悅到,忍不住勾了勾唇,「我可以教你。」
話說出口,她又有些後悔,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哪裡來的時間去教他習字?可堂堂少將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轎子里傳來一聲回應,帶著淺淺的笑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雀躍,勾得林向晚也心情大好。
只是在無人看見的轎內,雲宸精緻絕艷的鳳目中,含著得意而慶幸的喜悅,他面上那幾分顏色生動而張揚,與他在教坊司表現出的笨拙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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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晚:我很滿意。
雲宸:我也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