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厲鬼執劍穿腹-4

傀湖底下的風景，彷彿又是另一番天地。

戰千郎小心引著溫蘭書的五指緩緩地踏過了那散布著枯骨爛草的湖地。只見他們探著那瀰漫著血光的方向而行，漸漸地發現了一道如湖面上那道陣法的相似痕迹。

戰千郎觀了一眼那古怪血跡，說道:「這裡也有個水靈陣，看來這傀湖的要索玄關就是這裡的。」

看著那陣法畫跡，溫蘭書也道:「這個痕迹…好像只是陣法蔓延出的一角，並不完整。所以我們去看看那裡有什麼玄關吧。」

「嗯。」

言落，溫蘭書與戰千郎便沿著那地上的古怪畫跡而行，於四處漆黑水影，腳下的陣法痕迹則是越來越多，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水靈陣法。

陣法的畫跡如同百條鐵鏈，它們佈於湖底之下則如一個巨大的鎖網。溫蘭書與戰千郎並肩步涉及到之時，他們的目光卻皆被那陣法正中間的事物所凝聚了神情。

「這…這是……」剎那，溫蘭書愣住了。

是一把巧奪天工的銀劍，雕刻著精緻花紋，粉穗銀珠，金字白柄。但這還不是凝聚了兩人視線的關鍵，關鍵的是那鋒利的劍刃之下，正穿透著一個黃衣少年的身體。

天之驕子，無念劍。金陵城下，救萬千。手中執起護城劍，斬盡狂徒台武前。這，便是北溟神督，溫蘭書的無念劍。

而此時它正刺穿著的，卻是溫蘭書的一個老熟人。

因此，那不由自主的恍惚神情瞬間繞上雙眸，溫蘭書念道:「…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見他神情恍惚，戰千郎卻是有些不知所言。他望著溫蘭書，又望著那躺於結界之中腹穿著無念劍的人，不知作何言喻。

「當年他的神核修好了之後，不是已經逃走了嗎…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剎那，溫蘭書彷彿恍然大悟:「難道說…他當年並沒有得到噬靈，而是在我走了之後，他拿著我的劍，在這湖泊自盡了……」

瞬間，那被刻意隱藏的回憶衝上心頭，溫蘭書於痛恨之下，卻還不禁有些感傷:「到底…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我們都可以不用走過那麼多的曲途，經歷那麼多的痛苦。而見他如此神情，戰千郎便在看了他少傾之後，鬆了手，起了步，化出弒神劍，淡淡聲:「公子退後，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他這一聲話下，即帶著七分柔情則也攜著三分嚴厲。只見水舞墨發紅衣，他抬了腳，踏在了那蔓展的陣法符文之上。

下一刻，四周恬靜的詭水發生了變化。那道原本消失的蠍蛇竟然絕地而生，不知從哪兒盤繞過來了！

水的涌動被隨之帶起，劃過了溫蘭書的雙眼。下一刻戰千郎快速騰跳，與那道駭人的巨蟲鬥打了起來。

見此，溫蘭書也不打算隔岸觀火，所以他亦大喚靈物:「赤影！」

籃火化起，卻是隨之即滅，溫蘭書心中不妙道:糟了，在這傀湖水下，這赤影靈符竟起不了了作用！但見戰千郎已經與那道蠍蛇深斗，所以溫蘭書便只能咬了咬牙，以手刀為器，加入鬥爭。

這邊風波起，那邊也不太平。於黑夜下，風青顏與風秋師謹慎的看著那四周水面上浮出的只只人頭黑影，且他們還越來越大，越升越高，直到現出了半個古怪身軀，才停了動作。

瞬間，船隻被群鬼包圍………

風青顏警惕的盯著左右現身的水傀，心煩卻氣靜:「這些…又是什麼鬼東西…？」

風秋師的警惕也不在例外:「殿…殿下，是…是水…水傀…」

風青顏皺了眉:「水傀？這些東西就是傳聞中的水傀？」更加仔細一端:「呵…我當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呢，原來就是低等的水鬼啊。」

風青顏與風秋師在謹慎著打量著它們，而它們也在謹慎的靜觀其變。只見於夜下晚風寂寥之時，那群原本一動不動的水傀卻發出了低沉且哀鳴的聲音。

「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多，且越來越嘈雜。只只水傀，如同沉睡於血月的陰影下，沒有動作，只發哀鳴。

「它們這是在幹什麼？」風青顏皺著眉問。

「好…好像在哭…但…不不…不知道在哭什麼…」

聞之，風青顏更加皺緊了眉:「死了多少年都不知道了，早不哭，晚不哭，現在才哭。真是耗子給貓釣魚，必有陰謀。」

今夜，是註定不太平的了。於臨亥時，十月的晚風便更加寒體起來，且風吹枯葉，大得很。船隻在湖面上停留，而那船底的陣法卻是被那陣涼風吹過後，散了紋理，擴了漣漪。

下一刻，漣漪觸及軀影，那靜止不動的水傀卻忽然開始動了水。

見之，風青顏立刻大驚道:「他們動了！」

風秋師與他相較，算是比較沉穩:「殿…殿下…我們小聲一點……」

「…哦。」

黑色的漣漪先沾到那少只的水傀后，便是如同打蛇隨棍上，渲染了那些水傀的肩膀臉頸。少迭，一點血光從它們的眼中忽然反映，動了四肢，且還緩緩的向風青顏兩人所站的船隻位置湧來。

見此，風青顏更是詫異:「這…這是什麼情況…他們怎麼都向我們這裡走來了？！」

水傀的動靜只數，是由他們所行的漣漪傳染的。因此在那少只水傀的移動后，便是越渲越多，導致最後整個湖面的水傀都被黑影繞身，齊齊皆向風青顏二人襲來。

這下，詭異的緊張氣氛被瞬間點燃，風青顏目睹著它們逐漸靠近的身軀便是再也無法無動於衷，所以他握緊了劍，大罵一聲:「老子又不是死魚，你們這些臭蒼蠅圍上來幹什麼？！啊！」

劍靈出刃，靈光折腰十里。風青顏劈了一劍后，便見那如同粘稠水傀的黑影被劈出了一大道裂痕，剎時黑水裂開，卻又紅血凝聚。而那些水傀，則依是不受阻攔，皆步伐平緩的向他二人游來。

不妙啊…它們的目的，已經不是能被鬥打所干擾的了。

風青顏迅速與風秋師背對背，警惕的盯著它們的行履。只見於須臾，船隻被四周怪物包圍，而那些一向低著頭的水傀此時卻是緩緩的抬起了頭。明明長年浸水，本該爛腫，豈不料他們卻是面相干枯，雙眼無神血光。下一刻，驚駭人心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瞬間抬了手，張了口，就要向他二人猛烈襲來。

「嚎…！」

「小心！！」風青顏抬劍擊擋。

「嗯…殿下…！」風秋師一腳踹出一個。

沒錯！這些水傀要的，就是風青顏與風秋師二人的靈體，他們想要重生！想要活著！像活人一樣的活著！！

水靈陣化展而開，但卻不是退散，而是化成了一個更加擴大的結界。黑骨青皮，五指尖厲，渾濁的血色深眸加上尖牙裂嘴的面貌，它們向二人的船隻爭先恐後的撕咬而去。風青顏大壞脾氣的以無念劍將它們極力劈退，罵罵咧咧:「…媽的這些噁心東西是怎麼活得這麼久的，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的水下怎麼不會把自己給噁心死呢？」

上百五指紛亂的撕扯著船邊，因此整個船身便是劇烈的搖晃起來，風秋師執著玄明劍，以劍靈掃退了他們的頭顱:「殿…殿下…太多了……」

風青顏不耐煩到了極致:「我知道！」

船隻被水傀劇烈撕扯，因此在片晌之後，那站腳的船肚竟開始裂出了一道不小的縫隙，湖水瞬間滲入了進來。

「糟了！船要裂了！」

「殿下…我…我們…要怎麼辦啊…」風秋師微慌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風青顏咬了牙之後，說:「不管了，跟他們拚死一回吧。」

隨即，他躍了身，踏到了那些水傀的頭頂之上，留得船隻當做落腳點。

陰差斗厲鬼，便如凶狼咬劣狗。水花四濺，黑夜陰風，血月在頭頂嗤笑，風青顏與風秋師提腳掃劍之際，那些扭相的水傀便有的失了頭，有的斷了臂，但唯有一點不變的是，它們根本就不會痛，所以即便是失了頭斷了劈，他們也依然張開劣口向風青顏二人先襲來。

風青顏大噪:「…我操…不是吧………」

而風秋師卻又是詫異道:「殿、殿下…你…你看那…！」

「嗯？」風青顏順著風秋師所示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那血紅黑夜與黯淡湖水的交織上，風青顏看到了一個相貌死白，卻又頗為面熟的身影。

「那是…那老太婆的倒霉兒子？！」風青顏剎那驚喚。

沒看錯，就在那湖面上與上百位水傀左右擁擠的，正是那位被拉了魂后又被他阿娘背到破廟求風青顏等人救命的阿蔭。

此時他面相死色，雙眼無神，舉指緩慢無力，很明顯是被拉上來湊數的，因此心急如焚的風青顏則道:「行了，我們現在就去把她那倒霉兒子的倒霉魂魄收了上來，其他的就交給溫蘭書與戰五渣那兩個倒霉傢伙吧。」

以腳尖為躍力，風青顏快速飛踏於那些水傀的頭頂之上，只見風秋師護著那船隻望著風青顏，喊道:「殿、殿下！小心…！」

不到須臾，踩過上百位無名水傀，風青顏終於靠近了那阿蔭公子的魂魄處。

「給本殿下上來吧！」他傲道一聲，便一手背著劍，一手欲要伸去擒住他的衣領把他拉上湖面來，但就在他的指尖剛要觸及阿蔭魂魄的衣著時，風青顏的手肢護腕處卻忽然被人擒住，他抬首往傍邊一看，發現是一隻身著錦衣的男子水傀。

「你干什……啊！」

「殿、殿下！」風秋師大嚇。

風青顏那一聲未完，那男子水傀卻是已經將他猛然一拽，瞬間以離奇的臂力將風青顏給重重的向那船方向摔了過去。

「啪啦！」

瞬間，詭異的黑色水花四濺，風青顏剎時陷入布著黑色結界的湖面水下。

「殿下！殿…下！」風秋師驚慌失措，他雙眼急色的打量著那散著巨大漣漪與冒著水泡的湖面，而見風青顏沒有瞬間起身，他便亂了心緒。所以隨之，他也翻身下船，不理那些作亂的群群水傀跳入了湖面。

水動接二連三，而就在風秋師跳入水后的一盞茶時隔，那浮著紋路的水靈結界竟然在漸漸化開，彷彿就像一個通往靈界的門，它此時正漸漸的消失了蹤跡，令那裡面的人怎麼找，也將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