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設謀內情
「墨北歡回京之後,朕會親自坐堂,好好問問這個孽障,到底為何要造反。」皇帝哼了一聲,看著楚夢溪緩緩道:「老五就先留在你那裡吧,但是阿史那雲你先移交給刑部,突厥居然敢在和親之後,起兵襄助這個逆賊,朕決不能容忍。兵部,速去給寧王傳令,立即關閉整個邊境互市,重新調整邊軍部署,等五大邊軍打完了幽北,朕一定要讓突厥後悔他的舉動。」
皇帝將阿史那雲要走,這是典型的要優先解決外患了。
楚夢溪對於皇帝的這句話沒什麼反應,大朝會本身就是皇帝和眾臣來聽楚夢溪講述這一連串事件的,現如今事情說完了,也就結束了,至於楚家一案和楚夢溪在這次墨北歡造反事件中到底做了些什麼,是不會說的。
這一點讓楚夢渺有些失望,不過看到楚夢溪那平靜的神色之後,也就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她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所以只能從始至終都只在聽對方開口。
不過眾臣離開之後,皇帝倒是沒有走,而楚夢溪也依舊站在原地,似乎兩人在無形之中達成了默契一般。這一下子讓空蕩蕩的承明殿顯得格外的詭異,也讓青青有些不安,忍不住暗中拉了一把楚夢溪。
「夢渺,你和青青去一趟後宮吧,我有事要和陛下說。」支走他們兩人之後,楚夢溪看著皇帝徐徐道:「世家已除,陛下的掣肘如今已解,往後只需要注意朝堂平衡,世家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我該做的事,都做完了。」
「我知道!」皇帝也從御座丹陛上走了下來,神色反而變得很凝重,看著楚夢溪良久之後才道:「如今你的事是做完了,但是朕還沒有。朕想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謀划對付老五的,又是怎麼知道這麼多詳情的。你抓到的那些人證,朕都已經知道了,朕不覺得他們能給你帶來多少有用的消息。」
「從我歸來之時。」楚夢溪沒有去看皇帝,而是目光望向遠方,望向雪谷的方向,嘆了口氣之後,聲音低沉道:「我在雪谷掙扎求生的時候,就曾無意間發現了這個,這是吳田志的匕首短劍——綠影。」
「吳田志死在了千宿崖內的無名山峰上。」綠影短劍在楚夢溪手中一閃而過,她隨即朝著皇帝點頭道:「他身上有一份沒有來得及銷毀的書冊,裡面記載了當年是如何搜羅證據對付楚家的,而且他是死在了上造的箭矢之下。」
「朕問的是你從什麼時候算計老五——」皇帝眉頭一皺,但是隨即明白了楚夢溪的意思,轉而神色微微一變道:「所以你從一開始懷疑的,就是老五?」
「墨南宸雖然此前對我無情,但是我們彼此卻都很了解,他不會對吳田志下手,也沒有機會。」楚夢溪緩緩道:「能在千宿崖那種地方擊殺吳田志,而且還能隨意使用上造的箭矢,就只有墨北歡和墨北庭了。而墨北庭人在徐州就藩,就算是想對吳田志動手,也用不著自己親自出馬,派一個殺手神不知鬼不覺即可。所以能有機會,有能力的,就只有墨北歡了,這一點不用去猜測。」
「那後來呢?」這番話說的皇帝沉默了下來,足足過了良久之後才道:「既然吳田志從前就是想搜羅證據對付楚家,墨北歡將其擊殺,那應該是你楚家的盟友才是,如何會讓你認為他是你的仇人呢?朕想不通。」
「因為吳田志只想殺死我父親,是仇敵,不是政敵。」楚夢溪看了一眼皇帝,隨即繼續道:「陛下對吳田志應該有所了解,他是和我父親有仇,這無關朝局爭鬥,而且,墨北歡要殺他,其實也並不是這些,墨北歡是覺得吳田志知道的太多了,而他為了對付楚家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就不能將他留在世上了。」
楚夢溪的這些話顯得有些矛盾,但是皇帝卻懂了她的意思,一個心思和自己不一致的人,是不能知道太多的秘密,否則的話,今日能成為幫手,那麼他日等到對方報了仇,隨時可能會反咬一口,暴露墨北歡所有的秘密。
「而且墨南宸將我仍在雪谷的時候,墨北歡出現過,是他救了我,否則的話我絕對難以熬過那冰雪之夜。」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楚夢溪自己也有些感慨道:「只是他暴露的太快了,而且野心也太大,救我是為了楚家殘餘的人手,是為了姜岩的桃陵軍。」
「想要造反,就必須要有一支強大的兵馬,否則的話那就是句空話。」皇帝微微點頭,墨北歡沒有取得楚夢溪的信任,而燕北封地被設計拿掉之後,對方無兵無地,也就徹底失去了根基。即便是和唐門勾結,控制了西川的大軍,也無法控制西川的州郡土地,更何況唐門被楚夢溪掃平之後,這股兵馬實際上也是無源之水,打完了也就完了。
「後來的事,陛下都知道了。」楚夢溪繼續道:「當我發覺他和世家走在一起之後,這場布局也就開始了。我不是在幫陛下平亂,而是在為楚家復仇。父親執掌朝政,打壓的是世家,而世家針對我楚家的謀划,就是墨北歡在背後主導,為了達到這個謀算,他算計了南宸,算計了楚家,卻唯獨漏掉了我,誰都不會想到,我在雪谷活了下來,而且沒有走上他所預想的路和墨南宸不死不休。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失算了,事後有多少補救,也就露出多少破綻。」
「當他發現封地被姜岩接管,而西川唐門也被我掃平之後,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動手,那麼回京之後,我必然會對他下手。」楚夢溪一字一頓道:「所以他才會在關中不惜一切代價,即便是自己親自出手,也要將我和南宸擊殺。結果,這一次,他又失算了,而且回京之後,還把自己和蕭家的關係給暴露了。」
「所以你爭取到了蕭太妃?」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後面的事他雖然都知道,但是此時停楚夢溪自己一一道出,還是讓他忍不住看著對方臉帶異色。楚夢溪的謀划說出來簡單,但是這其中所有的謀算都需要強大的推算能力,尤其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布局落子就需要考慮到所有的情況,否則的話一旦出錯,那就是徹底失去了後路。
「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邊猜測一邊布局,還一邊拉著朕也參與其中的?」皇帝忍不住苦笑道:「朕還真是冒了一個天大的險,若是你猜測有誤,那朕不僅僅是冤枉了自己的弟弟,還有可能讓真正的不軌之人躲過去,那豈不是雞飛蛋打?」
「陛下看我有出錯過嗎?」楚夢溪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只不過此時在皇帝看來卻顯得有些陰森,而且伴隨著她這句話的出口,直接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本來是想著為楚家復仇,即便陛下不願意開堂重審楚家一案,我也會用我自己的辦法將兇手一一拿下!」楚夢溪對於皇帝的反應絲毫不顧,轉而繼續道:「但是墨北歡自己卻暴露了自己的用意,所以也就用不著我再去多猜測了,只需要按照他的步伐一步步設計,將他的後手全部斷掉,然後讓寒門士子進入朝堂,沒有退路的世家自然需要背水一戰,局勢也就無可避免的走到了這一步。」
「我猜可能老五自己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在雪谷救了你!」皇帝的臉色看不出悲喜,但是聲音卻有些低沉道:「雖說他救你是為了得到桃陵軍,但是於你而言,畢竟是救命之恩。」
「我本就是被他害死的,又何來救命之恩?」楚夢溪的這句話讓皇帝心頭沒來由的一寒,對方明明好端端的站在他跟前,但是卻用了「害死」這兩個字。
「喬靈兒腹中孩兒並不是墨南宸的,而是蕭子遠,喬靈兒在徐州的時候,就和蕭子遠勾搭在了一起,兩人共同設計,引墨南宸上鉤。」楚夢溪看著皇帝似笑非笑道:「但是喬靈兒沒想到的是,我剛剛嫁入寧王府,她的末日也隨之到來,以喬家一家人的性命激怒墨南宸,對我下手,然後引發他和楚家之間的決裂。這才是楚家一案真正的開始,而且他也成功了。有蕭子遠在,墨北歡的手段幾乎沒人能防得住。」
「所以你拆散了蕭子遠和墨北歡的組合?」皇帝看著楚夢溪深吸一口氣之後道:「當初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蕭家反對你主導老三的內宅,所以才會對蕭子遠和蕭家下殺手,卻沒想到是這個。」
「蕭子遠不是我拆散的,是墨北歡自己。」楚夢溪搖了搖頭,這句話說得皇帝臉色一驚,但是她自己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轉而看著後者搖頭道:「陛下不會真以為墨北庭是無端被捲入這場紛爭之中吧?他早已入局,始作俑者,就是這個蕭子遠。」
「身為墨南宸的血親,卻暗中效力的是墨北歡,再偽裝到墨北庭的手下,這種本事,也只有他才能擁有。」楚夢溪沒有理會皇帝臉色的變化,轉而自顧自道:「陛下若是沒有事,大可先審問蕭子遠,他不是早就被抓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