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瞿楊實在是餓得睡不著,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至少不要在這個狼崽子面前表現出過多的窘態,因為同樣都是人,他能忍的自己也能忍,他沒喊餓,自己也絕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沒記錯的話,他消耗的體力遠超自己。
可是這不聽話的肚子,一直不斷的提醒他,餓啊,好餓好餓。
瞿楊坐在離何鷺馳幾米遠的地方,不想靠他太近,卻也不敢離得太遠,因為這兒實在是太恐怖了。
遠處黑壓壓的海面總讓他坐立難安,海的深邃和神秘令人嚮往,同樣也讓人畏懼。海裡頭冒出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稀奇,瞿楊的認知里就是這樣,他嬌氣,還膽兒小。
不情願和何鷺馳呆一塊兒,又不敢大晚上的跑遠了,一是怕生物,二是擔心他撇下自己溜了。
捫心自問,自己有撇下他獨自回去的念頭,他不信何鷺馳沒有。下午的時候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已令他看清楚了這個表面什麼都好,被人稱讚的21歲大男孩背地裡是個什麼德性。
他絕對不是好人,也不會存什麼善心。
瞿楊警惕的盯著毫無動靜的那邊,心裡納悶,他怎麼就睡得著呢,他的胃與常人不同嗎?還是他藏了什麼吃的喝的,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享用過了?
天啊。瞿楊忽然想起白天一直追逐被海水衝散的大大小小的包裹,他為什麼冒著生命危險,費勁心思干這事兒?
這島上明顯沒有別人,他用不著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他知道那些包裹中有水和食物,他一定留了一手,偷偷的儲備物資,就算一時半會兒聯繫不到外界,也能支撐下去。
哎喲,自己真是個榆木腦袋,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瞿楊舔了一下乾裂的唇,眼珠子到處瞟,他在看那些包裹被藏到哪裡去了。一直不被他看重,被他說成垃圾的東西,現在在他心中一下子就神聖起來。
只要搞到那些包裹,裡邊肯定有吃的用的,自己就用不著受這些苦了,養精蓄銳等著老爸來接,豈不是更安逸嗎。
他貓著腰,輕輕的走在沙灘上。
他猜想那些東西會被何鷺馳藏到樹林里,可是那黑黝黝的地帶,偶爾還有上躥下跳的東西,讓他心有餘悸。的確是不敢一個人貿然走進去的。
正當他抓心撓肺的猶豫之時,赫然發現,不遠處的沙上有很多黑點兒,看不清楚是什麼,高低大小不一,一隊一列的,不太好惹的樣子。
他的腳一下子動不了,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心慌,還是因為害怕,那種無力感讓他深深地無奈。
對不明生物和黑夜的畏懼已經讓他綳直了神經,哪怕這時候一個輕微的咳嗽或者喘息,都足以令他驚叫發狂。
瞿楊定定的看著那些物體,心臟噗通噗通的,彷彿就要從他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他想回去,回到何鷺馳身邊,因為那裡,似乎,安全一點。
但何鷺馳一定會落井下石,極可能把他推出去當擋箭牌,靠不住的,不能倚仗敵人的弟弟。
他內心打鼓,後背拔涼拔涼的,卻又很想證明一下自己,他始終認為,只要掌握了那些包裹,就佔據了在這個島上的主導地位和話語權。
他要讓那個目中無人的何家小子,餓死在這島上。
海島入夜之後非常安靜,耳邊幾乎聽不到一點雜音,只有浪潮此起彼伏和心跳聲被無限地放大。
瞿楊試圖放鬆下來,可是根本辦不到。拳頭都快捏出水了,還沒挪動兩步,前進與後退都在一念間,卻遲緩得像是在播放慢動作。
作為一個常年在都市生活的富家公子,他沒有經歷過這些,也不想經歷這種刺激和冒險,可是,為了填飽肚子,為了喝一口清涼甘甜的清水,他必須豁出去。
忽然有什麼東西爬到他腳背上,就算隔著鞋子也讓他驚恐不已,他顫抖的使勁兒踢使勁兒踢,恨不得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踢飛。
明明島上沒有燈火,沒有光亮,他卻看得那麼的清楚,一對亮晶晶的眼睛,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啊啊啊~~~~~你他媽什麼玩意兒,滾開,快滾開……」他實在憋不住了,他從小就討厭蒼蠅老鼠蟑螂,但凡噁心的東西,他都不喜歡。
雖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但這島上的生物已經讓他厭煩透了,不是吸他的血就是想吃他的肉。
他的叫聲驚得那個東西一下子往上竄,從瞿楊的褲腳里沒命的往上爬,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平常光禿禿的沙灘上多了許多沒見過的東西,還有會動會發出奇異聲響的生物。
它也嚇慘了。
「啊啊啊,救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誰來幫幫我,馬叔叔……羅叔叔……趕緊過來啊……」
瞿楊用手擋住雙眼,急得直跳腳,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崩潰了。有噁心的生物爬進了他的身體,正在襲擊他、啃噬他。
「你能不能正常點兒?大晚上不睡覺鬼哭狼嚎什麼?」何鷺馳簡直想把他的嘴給堵上,剛剛要睡著,他就來這一出,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救我……快救我……」瞿楊顧不得那麼多,哪怕是宿敵,這一刻,他都單方面和解了。
他需要有同伴,哪怕那人什麼都不做,似乎都能給他漲一點勇氣。他朝何鷺馳發聲的方向移動,卻不敢大幅度動作,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他一動,褲管里的生物也在動。剛才還在小腿肚那裡,如今,都爬到了膝蓋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從小到大,這種情況,他沒有遇到過。
他家裡的保姆傭人和司機加起來就十幾個,幾乎都是圍著他轉,一有困難,自然會有人出面幫他搞定,他不是懦弱的人,但習慣了別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就逐漸喪失了很多能力。
獨立生活的能力和直面困難的勇氣。
其實多大一回事啊,他只要一巴掌拍下去,鑽進褲管里的東西不死也被敲暈了,但是他根本不敢,而且他更怕它死在自己褲管里,濺出血水和屎。
所以他寧願嚎叫,寧願求敵人來幫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什麼。
何鷺馳並不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走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他在微弱的月光下瑟瑟發抖。平日里那個趾高氣昂的人忽然變成一個軟弱又笨拙的傢伙,他有點兒意外。
「怎麼了你?」
「有東西……有東西咬我……啊啊啊,它又動了。」瞿楊舉著雙手,像是在投降。
他覺得興許這樣舉著,就能讓那個東西安生一點,別再嚇他了。
何鷺馳蹙眉,白天的時候他檢查過這一片兒,沒有兇惡的生物出沒啊,轉進褲管兒里了,難道是蛇?
也不知道有沒有毒,的確很棘手。
「別動,我來逮它。把腿閉攏,別讓它纏你,你看見它多長多粗,什麼花色?」蛇的品種幾千幾萬,還真難斷言是不是毒蛇。
「尾巴……很長……身子小小的……啊啊啊,它跑到我的,我的……」瞿楊難以啟齒,那東西鑽進了他的短褲內。
這時何鷺馳蹲在他旁邊,看著正在蠕動的物體,打蛇打七寸,但是隔著布料的盲打,頗為難。而且他明顯看到那東西已經往瞿楊的腿根去了,要是打偏了,讓瞿家絕了后可怎麼交代?
「把皮帶鬆開,我從上頭伸手進去抓它。」何鷺馳覺得這樣會比較穩妥,見瞿楊無措的睜大雙眼,他也懶得跟他墨跡了,直接上手,去解他的皮帶。
「你、你幹什麼你,別碰我,哎,何鷺馳你是聾子嗎,別、別脫我褲子啊……」
但是他除了哀嚎,連阻止都不會,雙手還舉著,樣子特別滑稽。
何鷺馳謹慎的觀察著凸起的部位,那東西很狡猾,偶爾動一下,實在分辨不清,哪裡是頭哪裡是尾,就怕惹怒了它,下口開咬。
「能感受它在哪裡?」
「褲、褲子里。」瞿楊磕磕巴巴地說:「它有手……毛茸茸的,它抱著我的腿往上爬的。」
何鷺馳忽然釋然的大笑起來。拍了拍瞿楊的屁股:「看把你嚇的,我還以為是進了蛇呢,有手就好,有手就好。」
「你媽的你竟然笑得出來,我正在被它攻擊,它要吃我。」
「嗯哼,那你是少了塊肉還是流幹了血?」
「我、我……」瞿楊也意識到自己太敏感,但是在這種境遇下,他實在控制不了。
剛才那一對閃亮的眼睛,還有那怪異的尾巴,令他聯想到了老鼠。賊眉鼠眼臭烘烘的,還會傳播疾病,論誰都不會喜歡,如今竟然鑽進了自己貼身內褲里,噫~簡直把他噁心壞了。
何鷺馳不管他願不願意,將手伸進了進去,隔著布料摸了一圈兒,終於在鼓鼓囊囊的地方摸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氣得瞿楊一頓亂罵,他不是害臊,因為兩個大男人之間,這種觸碰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他不難想象現在自己的不堪,那軟弱沒用的倒霉樣子,真是窩火。
「你他媽的摸什麼摸,把手拿開啊……啊啊啊,就在那裡,它動了一下,把它弄走,快……」他帶著哭腔,眼看就要崩潰了。
何鷺馳為了能快速回去睡覺,只能幫助他把小生命弄出來,要不然,很可能被瞿楊一屁股坐死。
他皺了一下眉頭,說:「它跑到你內褲里了,我得伸手進去拿出來。」
「你廢話什麼,趕緊的啊,莫非你要等它把我寶貝吃了才動手嗎?你他媽的太邪惡了。」瞿楊忍不住抱怨著。
於是,何鷺馳的大手就準確的摁住了那個異物,另外一隻手拉開了一點布料,把它取了出來。
異物感一旦消除,瞿楊就立馬活了過來。他一掌拍向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說實話,他一個人的時候可能不太敢,但是現在有人高馬大的何鷺馳在,仗著自己是個高等生物,還不能呼死它嗎。
他的出其不意讓何鷺馳大為光火,因為他的這一巴掌,直接把那小傢伙拍到了地上,伴隨著凄厲的慘叫,它在沙地上抽搐起來。
「哼,敢嚇老子,一腳踩扁你。」這一腳卻沒能落下去,因為何鷺馳一把提著瞿楊的腿,推開了他。
瞿楊本來就餓得無力,直接被他推了個踉蹌,他結巴的問:「你、你瘋啦?推、推我幹啥?」
「你弄傷它了,一邊兒去。」何鷺馳小心翼翼的護在那團東西旁,揪心不已。弱小的生物在人類面前不值一提,但是敬畏自然,善待生命,與世間萬物和諧共存,才是做人應該有的樣子。
「何鷺馳!!!它襲擊我……」瞿楊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這個白痴。走著瞧,老子不會讓你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