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攔路之鬼
第五章：攔路之鬼
車窗外的風景在我眼前極速掠過，我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是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我生活二十年的地方，我的心裡有一絲惆悵，更多則是對未知的恐懼和對未來的期待。
從小到大，我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一直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一直有爺爺陪伴在身邊，忽然之間去到陌生的地方，離開了爺爺，我就會非常的不適應。
可我卻明白我不得不踏出這一步，因為這是屬於我的命運和我的選擇。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今天這一切時，不禁是長吁短嘆、連連搖頭。
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離開，那一切又將如何呢？當然，我並不知道答案，但在我想來，應該比現在要好的多吧。
人總是在患得患失中抱怨自己，往往選擇也意味著會失去。我這一生，選擇了我所認為正確的選擇，卻也失去了我最渴望擁有的一切。
當然，我並不後悔，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你們都不是我，所以你們可能永遠都無法理解我。我想，這就是我的命運吧！那該死的可笑的命運！
長途客車上的時光總是漫長且枯燥的，收起了那些繁雜的思緒，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車裡一陣喧囂的聲音吵醒，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周圍乘客那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
「哎呦，你們快看外面啊，這是咋了？這大下午哪來這麼大的濃霧啊！」說話的是一位離我不遠的中年大媽，她此時滿臉的疑惑和不解。聽到她的驚呼之聲，我也順著眾人的目光朝著窗外望去。
汽車孤零零的在一條蜿蜒的山道上行駛著，可窗外的景色卻已經是非常模糊，因為不知道從何時起，這條山路已經被濃霧包裹，使得能見度很低，甚至低到我已經看不見車窗外的任何東西了！
車上的乘客七嘴八舌的互相議論著，一時之間車廂里變得非常嘈雜，很多人都大聲嚷嚷著讓司機停車，紛紛表示自己要下車。
司機卻不為所動，車子依舊以正常速度行駛著。大家催的急了，有些人甚至破口大罵。司機終於忍受不了，操著一口蜀地方言大聲說道：「日他個仙人板板！我也想停下來啊，但是這車子已經不受我的控制了，根本就停不下來！」
此言一出，大家都亂了，有人立刻起身去踹車門，有人想要打開車窗。可任由他們如何使勁，車門、車窗依然紋絲不動，就好像是被人焊死了。
事實證明，大多數人在遇到突髮狀況時，會顯得驚慌無措，狂躁不安。當然，我也不例外，甚至到了現在我仍然搞不清狀況。
我就像只鴕鳥一樣，害怕的蹲下身，蹲在了座位旁邊，雙手抱著頭，心裡在不停的問著自己：「這是咋了？我會不會死，我會不會死啊……」
很多人在多次嘗試破門破窗未果后終於放棄，臉上全都是一副頹喪的表情。等待未知和死亡的那一瞬間是可怕的，我們都沒有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強大心理來面對眼前的一切。
一時之間，大巴車裡好多人都哭了，有些是在害怕，害怕死亡；有人是在抱怨，抱怨為什麼自己這麼倒霉。眾生百態，醜惡盡顯。
不遠處的大媽一邊痛哭，一邊大聲喊著：「哎呀媽呀，這個地方一定是有鬼啊！這下完了，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
聞聽此言，大巴車廂前面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立刻用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大媽激動的說道：「呦！可不能算說話的，這不是鬼，這是山神爺爺，我看山神爺爺是要把俺們都留在這裡。」
這時有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指著剛才說話的大爺說道：「什麼神神鬼鬼的，老子可不信這一套，要我說，就是遇上攔路搶劫的了。」
其他人聽到這些話，有憤怒的，有驚恐害怕的。強烈的求生慾望刺激著這些人更加賣力的敲打車門、車窗。可依舊是無濟於事。
嘈雜紛亂過後，車廂里的人逐漸平靜，個個眼神黯淡，臉色死灰。而我，依舊抱著腦袋縮在角落，身體不住的顫抖著。我很害怕，但是我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因為未知才是真正的可怕。
車廂里的眾人終於平靜了下來，直到這時，我才感覺到車廂內的溫度很低，就像是把我突然放進了冰箱里，冷的我不停哆嗦。
當大巴車終於停下的時候，車廂里變得異常寂靜，沒有了一絲聲音。我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我那粗重的喘息。
我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車廂里的人都已經昏睡了過去，只有我，仍然保持著清醒。而大巴車外，透明的霧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成了紅色，絲絲縷縷慢慢從外面滲透進車廂里。
見此情景，我更加的害怕了，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認知範疇，讓我難以置信，就好像是身在一個噩夢之中，無法醒來。於是我重新保持剛才的姿勢，重新做回一隻鴕鳥！
「吱呀」一聲，大巴車的門居然自動打開了，緊接著，我就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略帶興奮的說道：「大哥快來，這次的人不少啊。」
「哈哈，好，好啊。」另一個粗獷的聲音顯得格外興奮，就好像是急色之人見到了絕色美女。
話音剛落，我忽然感覺一陣刺骨的寒意席捲全身，我一個激靈，全身汗毛都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人在危險時會有本能的預警反應，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即將會有生命危險。
不多時，昏倒在車廂里的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就好像是突然受到了極其嚴厲的酷刑，想要大聲喊叫卻發不出聲音！
我等了好一會，還是慢慢抬起頭，看到車廂里的一幕，嚇得我差點就叫出聲來。我趕緊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的往我手心裡扎，來分散我的注意力！
那「東西」這時正俯身靠近昏睡的司機，他的一張臉貼近司機的臉，從我的角度正好看見那「東西」張大了嘴，閉著眼睛從司機的腦袋裡吸溜著白花花的腦髓，一副很是享受的樣子。
為什麼我要稱呼那「東西」，因為我很確定那不是人。此刻，我的心裡就一下子蹦出來了一個詞，「鬼」！那東西應該就是鬼啊！
這隻鬼滿臉絡腮鬍子，右眼橫貫一條長長的刀疤，頭髮散亂，穿著我在電視里看到的清朝百姓服飾。此刻吸溜的正嗨，那一幕，真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大約過了幾分鐘，司機不再發出那種悶哼之聲。這隻鬼就用手擦擦嘴巴，做出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然後難看的笑容浮現在那張滿是絡腮鬍子的臉上。
接著，那隻鬼又飄到剛才說話的老頭身前，舔了舔舌頭，仔細打量了那老頭一會兒，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這個太老，估計也沒啥福報了，留著給他們吧。」
我雖然把這隻鬼說的每個字都聽的很清楚，可我卻沒明白是啥意思。當然，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弄明白了，按照這隻鬼的進食速度，輪到我也真的不遠了。
這隻鬼直接跳過那個老頭，來到下個人面前。這次我才真正看清了它吸溜人腦髓的所有動作。只見這隻鬼隨手一掰，就像是掰螃蟹殼似的，一下子就掰開了那個人的腦殼。然後重複之前的一系列動作。
說真的，我當時都快哭了，指甲已經深深的陷進手心的肉里，我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音，甚至連輕微的呼吸聲，讓我都覺得是一種噪音。
「大哥，您看這麼多人，能不能挑剩下的給我們哥倆。」第一次的那個低沉聲音又出現了，這次明顯是帶著討好意味。
說話間，從大巴車外面又飄進了兩隻鬼，同樣是清朝老百姓的打扮，頭前那隻鬼微微彎腰，臉色一副諂媚的微笑。
而後面那隻鬼則是個虎背熊腰的大塊頭，僵硬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死死的盯著一個模樣年輕的女人。
大哥鬼似乎對於打斷他用餐很是不滿，轉頭盯著那兩隻鬼，雙眼微眯，剛想發火，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頓了頓這才說道：「二子，虎頭，這些年你們都做的不錯，想當年咱們一起當土匪時我就沒虧待過你們，現在當然也不會！」
說完，大哥鬼看向頭前的那隻鬼說道：「二子，看上了哪個，就去吧。」聞聽此言，頭前的二子趕忙又對著大哥鬼鞠了一躬。然後笑逐顏開的說道：「哎，謝謝大哥！」
這時大哥鬼又看向那隻虎背熊腰的大塊頭鬼，開口說道：「虎頭，你小子做鬼都改不掉好色的毛病，去吧，那個女人賞給你了。」
虎頭鬼嗡聲嗡氣的「嗯」了一聲，也不多言，更是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徑直朝那個女人飄了過去。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個軟蛋性格，當時我看到這一切，害怕的要死。雖然我明白我們這些人都難逃厄運，可當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一個個慘死在我眼前，我真的太恨我自己了，恨我自己的軟弱。
我心裡不停的罵著自己：「張雨，你他娘的就是個慫包、軟蛋，膽小鬼。站起來，快他娘的給我站起來啊，死也要死在這些人前面。」
我緊咬著牙關，手指甲深深陷進我的肉里，疼痛不停的刺激著我。看著那隻大塊頭鬼已經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伸出雙手已經準備去掰她的腦殼。
我心裡想著：「快阻止，不能讓她死在我前面！」突然間我的牙齒狠狠咬了一下我的舌頭，讓我下意識的一下子站起身來。
說實在的，我當時真的害怕極了，加上舌頭被咬破，居然鬼使神差地對著虎頭鬼說了一句：「讓我先死吧！」
幸好，突如其來的一聲，讓虎頭鬼伸出的手就停在女人頭頂。接著，那三隻鬼陰寒至極的目光齊刷刷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