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惡報
周泰斜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兩名俏麗侍女正細心的給他捏肩松骨。想到精心布下的殺局,過不多時便能大功告成,然後將黃進、陸詩蘭等人的屍體與真相一同埋入黃土之中,便再不會有人知道這段卑鄙過往。過了今夜,他依然是受皇家器重,軍民愛戴的邊關統帥。想到此處,不禁睜開雙眼,發出低沉的得意笑聲,然後端起身旁茶杯,正要品上一口香茗,耳邊卻突然傳來了陸霄陰陽怪氣的聲音。
他頓時被嚇了一跳,身子一顫,猛得便從椅上跳將起來。抬眼看去,果真是陸霄站在眼前,且用一種極其複雜的諷刺目光盯著他,在他身後還背著一人,從衣著看正是陸詩蘭。
「陸......陸兄弟,你何時回來?陸法師......她......。」
陸霄冷笑一聲,小心翼翼的將陸詩蘭輕輕放在椅上,然後活動了下腰際,嬉笑道:「說說吧,總兵大人?我想你一定有不少事想要告訴我?」
周泰城府極深,心中雖已湧起波瀾,但表情卻依然平靜,道:「不知陸兄弟要我說些什麼?」
陸霄一愣,奇怪道:「總兵大人何必裝傻,若由在下點破的話似乎不太好吧?」
周泰心中百轉千回,大笑兩聲,繼續試探道:「陸兄弟所指,莫非是那叛徒黃進?此事本該早與陸兄弟說明,好在兄弟無恙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只因此人被那鬼物嚇得瘋傻,今夜派去看守之人一時大意,竟被他奪了佩刀在府中亂竄。在下命人追捕,不想竟被他跑到那荒院之中。我也是剛剛得報,正在為兩位揪心不已,此時看到兄弟無恙,終於可以安下心了。只不過陸法師似乎像是暈睡過去,想必只是疲憊過度。不知我所派之人,是否及時將那黃進拿下正法?」
話音剛落,陸霄彷彿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般,突然仰頭大笑不止。直笑得周泰陣陣發毛,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
「原來此間竟還發生了這許多事?在下身處險境竟毫不知情,真是要多謝總兵大人了。」
周泰聞言,愣了一愣,聽出他話中似有深意,一時間卻捉摸不透,趕忙陪著笑道:「應該,應該。原來陸兄弟並未與那瘋徒碰到,真是上蒼護佑。看來兄弟所說並非此事,卻不知意在何指?」
陸霄陰陰一笑並不回應,只是盯著周泰上下打量。只看得周泰站立不安,心情漸漸心虛、煩躁起來,這才說道:「我與陸法師已將那鬼物剷除,難道總兵大人不該有所表示嗎?」
周泰聞言,心情頓時輕鬆不少,大聲暢笑,道:「兄弟真是妙人,周某怎敢怠慢,早就備下厚禮相謝。」
說著,便招呼一聲。立刻從裡間轉出一名侍衛捧出一盤黃澄澄的馬蹄金來,足有二三百兩之多。
「我就說嘛,總兵大人定是忘了。若非命大能活著回來,哪有福氣見到這般大的一份富貴?」嘴裡嘟囔著,使雙手一捧便將馬蹄金悉數攏入懷中。伸手一拍,原本隆起的衣物便恢復原狀。
周泰暗暗一驚,趕忙賠笑點頭,道:「是,是,那鬼物著實讓在下吃了不少苦頭,這記性與悟性也跟著差了一截,竟然沒能立刻領會兄弟意思。來來來!快為兩位法師奉茶、設宴!」
陸霄也不搭話。等侍女將香茶奉上一飲而盡,這才慢條斯理的笑道:「大人所說在下深信不疑。如若不然,怎會忘了春香姑娘是因何而死?又怎能將派去殺我的殺手說成是緝拿黃進的侍衛呢?」
周泰剛要喝口茶水定定心神,聞聽此言,剛到口的熱茶險些從鼻孔噴將出來。
「咳咳咳......!陸兄......法師此言從何說起?周某真是滿頭霧水?」說話間,周泰又趁機乾咳幾聲,暗暗對堂外侍衛使個眼色。
陸霄撓了撓頭,道:「大人如此精明且機關算盡,難道真要我來點破嗎?」說著,打個哈欠,又道:「在下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對於大人的秘密毫無興趣。不過卻有一事關乎著大人的身家性命,不知大人願不願聽?」
說話間,堂外已悄然湧上不少侍衛藏於暗處,只等周泰一聲號令,便要衝進堂中將陸霄拿下。
「噢?」
周泰眼珠一轉,將信將疑道:「難不成是那鬼物並未除掉?」
陸霄一本正經,探出身去竊聲說道:「那叫春香的厲鬼雖已剷除,但令公子周興與那十四名家的魂靈卻在其魄散之時趁機逃走了。在下有心將其悉數清除,奈何法力低微,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奈之下,便在那荒院之中布下法陣,只要大人進入院中便可保大人一世無憂。」
周泰沉吟片刻,半信半疑,道:「兄弟此言當真?不會是在說笑吧?」
陸霄故作為難之態,思慮再三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道:「大人果然機敏過人。看來不以實情相告是無法取信大人了。此事皆因大人未將那黃進除掉才留下後患。此人潛入在下驅鬼之地,雖然被趕來的侍衛殺死,卻因怨氣極深,竟與那春香一樣化成了厲鬼。如今春香雖除,卻又多了個黃進出來。不僅如此,他還將令公子等十五人的魂靈悉數吞噬。此時就算在下師祖重生也無法收服此等厲害鬼物。方才在下不以實情相告,只是不想讓大人得知令公子魂魄已被吞噬,無法再入輪迴的消息,所以才以善意之言告知,萬請恕罪。」
陸霄所言環環相扣,毫無破綻可覓,已由不得周泰不信。
「興兒得此結果皆是命數。周某現在只想知道,兄弟所布法陣真能保我平安嗎?」
陸霄深嘆一聲,故作愁苦之態,道:「只恨在下法力低微,無法降此鬼物。但所布法陣,卻是我門中最為厲害的驅邪法陣,量那黃進再凶也進不得院中半分。這份自信在下還是有的。」
此時的周泰就好似斗敗的公雞,當即癱軟在了椅上。早知如此,如論如何也不敢對陸霄二人生出滅口之心。但此時後悔已然不及,唯一慶幸的是陸霄活著,並且還成了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那在下何時能從荒院出來?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那吧?」
陸霄頗為無奈的搖搖頭,道:「我勸大人還是在那安心住下,興許過個二三十年會出現轉機也未可知。畢竟天意難測,豈是我等可以窺視。」
周泰猛得站起身來,愣過半晌,又痛呼一聲摔坐回去,道:「難不成......難不成本將軍一輩子都要在那院中,直到老死不成?」
陸霄心中早已樂開了花,表情卻依然凝重無比,道:「大人現在也只能放寬了心。在下保證離開之後定會遍尋天下名師,興許可以找到降服此鬼物的高人。」
周泰已忍不住流下淚來,異常感激道:「那就有勞兄弟多多費心,若能讓哥哥提早脫困,就算將全部家產悉數贈予兄弟也在所不辭。」說著,又招呼一聲。命侍女再次捧出兩大盤馬蹄金來奉於陸霄面前。
陸霄滿臉的愁苦,不住嘆息。兩隻手卻毫不停頓,迅速將金錠悉數倒入懷中。打眼一看,就像懷有懷胎十月的孕婦一般。
「大人放心,在下定會傾盡全力,即使用盡畢生之力也在所不惜。事不宜遲,我這便趕回周國,先去問問門中前輩可有妙法。」說著,便鄭重其事的向周泰一拱手,背起陸詩蘭轉身便往堂外走去。
周泰還禮之後,還想再多叮囑兩句。突然間,卻覺得小腹一陣鑽心刺痛,疼得他險些背過氣去,只能眼睜睜看著陸霄大步而去。
他哪裡知道,方才陸霄借他拱手還禮之際,趁機將一滴茶水彈了出去打在他小腹之上。而且現在只是干痛,等痛勁一過真正的麻煩才會到來。
只因那滴茶水所含暗勁,已將他下腹經脈打出傷殘。從今往後,只要周泰對女人稍有心動,便會體驗到比方才還要強烈數倍的痛楚。
陸霄一出總兵府門,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高高竄上一棵大樹頂端向下俯視,正好看到周泰倒在正廳門外,一干侍衛急得抓耳撓腮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放開魂覺,耳邊立刻聽到周泰殺豬般的慘叫之聲,並在拚命催促手下將自己往那小院抬去。
陸霄暗自好笑,暢快不已。臨行之時,已將荒院中的符咒撤去,又從誅邪使者的隨身之物中取出一法陣布下。只不過這套法陣卻是用來聚陰引鬼的,與殷九重當年在墮龍谷口布下的聚陰陣有些相似。不但不能驅邪,反倒會將城裡城外的遊魂野鬼悉數引來。淮陰城本就是抵禦外敵的關卡要塞,不論城中城外有著數不清的戰死孤魂,從今往後,均會長伴周泰左右。而且似他這等好色之徒,再不能盡那魚水之歡。
一想到周泰餘生都要在此等境況之中苟延殘喘,陸霄心中便會覺得無比痛快。可惜此等暢快之情卻無人與他共同分享。
他回頭看看仍在背上昏睡著的陸詩蘭,又望了望成淑兒遁走的漆黑天際。不禁哀嘆一聲,化作一道流光飛遁而去。
陸霄心中暢快,一口氣遁至千里之外一座小城之中,方才止住遁光。
此時背負一人,而且還是個貌美姑娘,所以不便出現在人多之處,以免引來誤會,只得含著隱身玉符,尋條無人小巷悄悄現出身形。
「掌柜的,給我開兩間相鄰的上房。」
魂覺散開輕易便找到家還算不錯的客棧。剛一進門便招呼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