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這狗真可愛」個頭不大，應該是送過來之前，特意打理過，毛髮蓬鬆柔軟，顏色以肉色為主，腦袋處顏色稍微深一些，下巴處則顏色略偏白，看著跟上了年紀的白鬍子老爺爺似的，配上那對被長長的毛髮遮的只剩一條細縫的小眼睛，那副特有的悲苦表情，頗具喜感。

反正，張羅伊是看到就想笑。

大格格顯然也很喜歡康熙讓梁九功送過來的這隻小松獅犬，要不是人小抱不動，估計要走哪兒抱哪兒。

小松獅犬送過來接連幾天，她就沒離開松獅犬超過三米，吃飯、睡覺都要不錯眼的看著。小松獅犬但凡飈個小奶音，『汪汪』兩聲，她爬（跑）的比誰都快，就連往日最喜歡聽的故事都勾搭不走。

還用她那連『額娘』都還叫不清楚的可憐語言能力，親切的給小松獅犬取了個名字——鬆鬆。

「娘娘，鬆鬆，餓餓，要吃，飯飯……」

「好，額娘這就讓秋月幫你給鬆鬆盛點粥喂它。」應完，張羅伊開口喊在茶室那邊守著砂鍋的秋月（一個多月過去，秋月身上大部分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張羅伊讓她在床上再躺躺，可她自己躺不住，非要出來做事，想了想，張羅伊就給她安排了茶室里的活計——事情不多，簡單不費力），她自己卻是連頭都沒抬一下。距離兩個月禁足期滿，已經還剩不到半個月了，她的100遍宮規，之前抄了大半被大格格灑了墨水，沒法用了，只能重新抄，到現在，這第100遍還剩最後幾百字沒寫完。

張羅伊準備今天趕趕工，全部給寫完，先把這件心頭大事給了了。

最後一筆落下，緊趕慢趕，總算是抄完了。將墨跡晾乾，工工整整的收好，張羅伊深吸了兩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腕，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

院子里，鬆鬆已經吃完了粥，正跟在大格格身後滿院子亂跑。狗狗長得快，這才多久，鬆鬆身量就已經長長了不少，矮墩墩的小身子，配上那張苦情臉臉，越發招人喜愛了。

「小主？您寫完了？」守在旁邊的春月發現了張羅伊，連忙走上前來行禮。

張羅伊笑著點頭，語帶輕快，「寫完了。嬤嬤跟碧雲呢？怎麼沒見？」

「小主忘了？嬤嬤家裡孩子不舒服，跟小主請了兩天假，今兒早上走的時候，還跟小主說了一聲來著……碧雲姐姐去領咱們院子里的份例了……」走前也跟小主說了來著。只是現在看來，小主當時恐怕一心撲在宮規上，壓根沒往心裡去。

張羅伊撫額，好像還真有這回事。喬嬤嬤走的時候，她好像還讓碧雲給喬嬤嬤拿了幾兩銀子讓她給家裡孩子買些好吃的來著……

「那今晚，就讓大格格跟我睡吧。」

「是」之前就算喬嬤嬤在，大格格也三五不時的跟張羅伊一起睡，春月她們都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申時三刻，小糰子終於跑累了，帶著同樣氣喘吁吁的小松獅犬湊到張羅伊跟前，小糰子熟練的往張羅伊懷裡一擠直接佔據最有利地形，開始玩張羅伊腰上系的荷包。荷包是今早碧雲給張羅伊新換的樣式，上面繡的粉荷，小糰子沒見過，很是新奇，拿在手裡不撒手。

松獅犬則繞著張羅伊轉了幾圈，最後才在張羅伊腳邊趴了下來，兩隻小肉爪子搭在張羅伊繡鞋上，毛茸茸的狗腦袋直接戳到了張羅伊腿邊。

「小主，奴婢回來了。」申時四刻，碧雲準時推開了咸福宮後殿的小門，手裡捧著她們整個院子接下來一個月的份例，身後還跟著一個拎著個食盒的十來歲小太監。

「奴才參見小主，給小主請安，給大格格請安。」

「起吧，辛苦你了……」因著小太監跟碧雲一起，張羅伊誤以為碧雲順道去膳房那邊取了膳，又拿不了，膳房那邊幫著送過來。忙招手，讓春月上前去接。

結果，進一步溝通才知道，小太監根本不是膳房的，人家是乾清宮的。手裡提著的食盒也不是她們的膳食，而是萬歲爺特意讓人給大格格準備的幾樣糕餅點心。

萬歲爺讓人給大格格送糕餅點心？張羅伊詫異，這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萬歲爺日理萬機，怎麼突然就想起來給小糰子送吃的來了？要說那天萬歲爺突然轉到咸福宮來，跟大格格玩了會兒，離開后想起來小糰子可能愛吃讓人送來也就算了，這都過去這麼多天了，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出？

張羅伊腦子裡一瞬間想了很多，面上卻不顯，笑著的沖小太監道謝，「多謝小公公跑這一趟……」

小太監搖頭，將食盒當著張羅伊的面，親手交給旁邊的春月，又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半尺長的紫檀木盒子遞過來。

「這是什麼？」

小太監搖頭，他也不是很清楚，「梁公公讓奴才送過來的……」

張羅伊點頭收下，等小太監轉身離開了，才將盒子打開，一張寫滿了各種寓意美好的字的信箋靜靜躺在盒子中。

「瓊、雅、婉、宜……這是，名字？」莫不是康熙終於想起來要給大格格取名字了？除此之外，張羅伊還真想不出來，康熙為什麼突然讓人給她送來這麼一張信箋？

帶著點試探，張羅伊想了想讓人重新鋪紙磨墨，在紙上寫下一個『雅』字，雅者正也，若萬歲爺當真是想要她從中挑出一個字來給大格格做名，這個字就極好。

「小主，這個要不要送到乾清宮去？」那張信箋，碧雲也看到了，她跟張羅伊想的差不多，不過萬歲爺給大格格起名字能想起來問問她們小主，讓她們小主自己選，她還是挺為她們小主高興的。這最起碼說明皇上心裡多少還是有她們小主跟大格格的。

「送去吧？」乾清宮那邊不願意收再說。

碧雲點頭，顧不上將領回來的東西歸置好，就又往乾清宮跑了一趟。

再回來已經酉時了，好在六月里白日長，太陽還高高在天上掛著，「小主，您應該是猜對了，奴婢送過去的字，被梁公公的小徒弟送進去了。」然後她又在那邊等了一會兒，沒見人給退出來，應該是萬歲爺收了。

張羅伊點頭。

*乾清宮

有梁九功特意叮囑，碧雲送過來的那張紙條很快就到了康熙案頭。

康熙看到紙上那個『雅』字，難得笑著點了點頭，「雅者正也，這字，張氏選的不錯……」他再給添個字，說完，攤開張羅伊寫字的那張紙，提筆又在前面加了個『端』字，端雅，端莊雅正，用來作為大格格的名諱再合適不過。康熙滿意點頭，下意識捋了捋下巴上都還沒有怎麼長出來的短須。

「梁九功，明兒你就往坤寧宮跑一趟……」

「奴才遵旨……」

翌日，梁九功親自往坤寧宮跑了一趟，把這事簡單跟皇後娘娘說了一聲，不過一個時辰，萬歲爺給大格格取名端雅的事情就在宮裡傳開了。

*翊坤宮

「端雅？端莊雅正？看來萬歲爺對咱們這位大格格的期待可不低啊……」可不是誰都能對得起『雅正』這兩個字的。

一身閑適的常服，慵懶的倚靠在搖椅上，鈕鈷祿氏輕眯著眼看著湛藍的天空，輕聲呢喃。

旁邊伺候的玲瓏一邊替主子打扇，一邊附和點頭，「……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不好，現在闔宮上下都傳遍了，大家都在說張庶妃怕是要起來了……」

以前張庶妃不得寵，帶累的大格格這個闔宮唯一的公主，也成了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小可憐。現在萬歲爺明顯把大格格放在了心上，母憑子貴，張庶妃肯定也能得不少好處。

張庶妃又是萬歲爺的第一個女人，總有些特殊的情份，「娘娘，以後對咸福宮那邊，要不要……」態度好一點？

「不用。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就行。」她一個實實在在的妃位，就算是被家裡連累，也還不至於上趕著去討好一個娘家無靠的小小庶妃。

「是」玲瓏點頭，手上動作未停。

過了一會兒，鈕鈷祿氏自己擺了擺手，示意玲瓏不用再打扇，玲瓏才停了手，「娘娘？」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明天去太醫院那邊找李太醫，讓他過來給我搭個脈」

「娘娘哪裡不舒服？怎麼也不早點說，奴婢這就去請李太醫」一聽鈕鈷祿氏不舒服，玲瓏蹭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外跑。

好懸讓鈕鈷祿氏給攔住了，「不著急，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沒什麼大事，就是略有些犯噁心，估計是暑熱……」

「娘娘怎麼如此不愛惜身體？暑熱也不跟奴婢說……」等等，犯噁心，玲瓏突然意識到什麼，扭頭直勾勾盯著鈕鈷祿氏的肚子，聲音里略帶著几絲顫抖，「娘娘，會不會，會不會是……」

「不可能的。」鈕鈷祿氏搖頭，「你忘了早之前太醫說的？」她的身子已經毀了，不可能再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