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尹璇拿著煙，又跑到路邊那個石墩那坐去。

剛喝了酒，她面色有點緋紅，身上也有點發熱，夜風拂面，有些冷意卻讓她很是舒服。

她從外套里掏出香煙，敲出一根，低頭咬住，隨即抬起頭又摸出打火機點上。

抽了兩口煙，她仰頭望向夜空，滿天繁星，璀璨耀眼。

這樣的星辰在大城市根本看不到。

抽完一根煙，尹璇身上酒意退卻不少，略感有點冷，她正準備起身，忽見彭曄從路口出來。

尹璇等人走近，問道：「你是出來找我的嗎？」

月光下女人眼波如水，面頰潮紅，無故多出一種別樣的柔美。

彭曄看著她半天沒說話。

「什麼事？」尹璇仰著頭看他，修長的脖子被她拉伸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在月光下潔白如玉。

彭曄居高臨下，半晌說：「沒事，我出來買煙。」話落，他便要往街上去。

「誒，」尹璇叫住他，「你等一下。」

彭曄定住腳，轉頭看她。

尹璇仰頭看他脖子發酸，便站了起來：「我聽沈志說，你們也要去青海自駕游，是真的嗎？」

彭曄雙手抄兜，走回到她面前，不答反問：「有個問題我挺好奇的。」

「什麼問題？」尹璇問。

「你怎麼一個人來西北玩？」

「不能一個人來嗎？」

「來這之前你沒在網上搜搜嗎？」彭曄很想教訓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無人區，嗯？」

尹璇雙手一攤，「所以我想跟你們搭夥一塊走，這樣也安全點。」

「你跟我們很熟嗎，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彭曄語氣很淡，「路上給你賣了，你怎麼辦？」

男人背著光，輪廓半明半暗，那雙狹長的眼睛在昏暗裡更顯的清亮。

尹璇嘴角彎了一下，輕笑：「別看我這人長的還行，其實很難伺候，你要想把我賣出去估計有點難。」

彭曄莞爾，「看出來了。」

言外之意：不是個善茬。

「你不歡迎我加入？」尹璇直問。

彭曄轉頭撇向遠處，「我無所謂。」

「那就是同意了，」尹璇揚起眉梢，忽又說：「我其實是為了你。」

這話說的。

他眯起眼，看著她，等她下文。

尹璇毫不遮掩她的目的，「你知道的，我對你身體很感興趣，想讓你當我的模特。」

彭曄蹙眉：「……」

怎麼又提這事，沒完了。

尹璇又說：「你要願意的話，我可以以名模的價位有償支付你。」

還有償？

彭曄玩味的笑了笑，「我身材有那麼好嗎？」

「比例很美完，」尹璇臉上斂了笑意，語氣也變的職業，「最吸引我的是你的肌肉線條，從你胳膊上的線條，還有你的體型來看，你赤身紋理肯定很美，你的肌肉跟那些在健身房裡練出來的不一樣，你的很有張力也有彈性，不像網上秀的那些肌肉男只是一個架子。」說到這，尹璇目光別有深意上下掃了他一眼，「所以我很想拍你。」

彭曄總覺得最後一句話聽著……別有暗示。

這時，沈靜從路口跑了過來，喊道：「彭大哥，你不是說要去買煙嗎，怎麼在這。

「你出來幹嗎？」彭曄問。

「我哥見你半天沒回，讓我出來看看，他等著跟你喝酒呢。」沈靜傻樂呵，看著尹璇問：「你們剛剛聊什麼呢？」

「那我先買煙去了。」彭曄轉身便往街頭去。

尹璇望著男人頎長的背影，唇角似笑非笑勾了一下。

「誒，」沈靜捅了捅尹璇的手臂，「你們兩剛剛在這聊什麼呢？」

「撩騷，」話落，尹璇轉身便往回走。

沈靜站在原地，狐疑的盯著兩人的背影，「嘖」了一聲。

*

次日尹璇起來只看到沈靜一人在院里，說沈志帶他們幾個去一處比較遠的景點，因為她手還沒有好，所以他們也就沒叫她。

尹璇倒也沒閑著，吃了點東西，回房帶上她的遮陽鏡，背上包跟單反，自已開車去草原上兜風拍照。

……

彭曄他們幾個回到民宿，已是下午四點多。

在院門口彭曄沒看到尹璇的車，莫明心一跳，心想那個女人不會一人走了吧？

「那女的車不見了，她是不是走了。」陳青瑤也發現了，很是高興的叫道。

沈志也有點意外，便去問他媽。

劉蘭英說那大美女只是出去了，沒有退房。

彭曄也不知道怎麼了，鬆了口氣。

*

尹璇在草原上兜了一圈，拍了不少照片，車子回到民宿，她看了眼時間還早，不到五點，她背著單反下了車，便又去了後山，想拍幾張草原的夕陽。

有了第一天高反的經驗，尹璇走路不敢走太快，慢悠悠的往山坡上去。

好在沈志家後面那個山坡也不高，走到坡頂，她身體沒什麼異樣，只是有點微喘。

站在坡頂往遠處看，視野遼闊，風光盡收眼底。

尹璇展開雙肩，深吸了口氣，她微微眯起眼，渾身上下都覺得舒爽，她抬起手便往遠處大吼了一聲。

她剛吼完，坡下突傳來一聲尖叫，嚇她一跳，她立馬往前走了兩步，尋聲望過去，便見一小男孩從坡上滾了下去，驚的草坡上的羊群四散。

尹璇也是一驚，忙跑下去看。

迎著風，她跑下坡，因為跑的太急，差點跟一隻羊撞上。

那小男孩從坡上一直滾到坡底，隨即他便自個坐了起來，腦袋有點懵似的坐在那。

雖然小山坡沒有什麼大石頭，但有很多小石子。

尹璇見男孩額頭被石子磨破了兩道口子，隱隱滲出血跡來，不由皺起來眉頭，跑到他身邊，她有點剎不住腳，又往前蹭了兩步才停下。

小男孩腳上沒穿鞋，身上一條破了好多洞的灰色棉褲，上衣就一件發了黃的套頭衫，衣服跟褲子也不知道粘上了什麼污漬斑斑，頭髮長的都快蓋住眼睛，像是很久沒理過。

尹璇蹲到他面前，輕問：「你沒事吧？」

小男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愣愣的看著尹璇，半晌他朝尹璇笑了笑，「你是仙女嗎？」

尹璇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是摔傻了嗎？

「你是仙女嗎？」小男孩又問了一聲。

尹璇蹲著有點不舒服，便坐到他身邊，「你要是覺得我像仙女，那我就是。」跟著她從小包里找出兩片創口貼跟一片消毒濕紙巾，一邊又問，「你身上有沒有覺得哪裡疼？」

小男孩大眼睛眨了眨，搖了搖頭，又很小聲的說了一句，「你好白，像雪山上的聖女。」

尹璇彎唇笑了一下，「你這麼小知道什麼是好看呀。」她撕開濕紙巾，避開他額頭的傷口把他的小臟臉擦乾淨，再把創口貼給他貼上。

小男孩微仰著頭，說：「我當然知道，你比我們這的人長的都好看。」

尹璇莞爾笑了一下，「那是因為你見過的人太少了。」話落，她又查看了一下他身上，見沒有別的傷，這才放心，問他：「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呢？」

「我來趕羊。」小男孩說。

尹璇往山坡上看了一眼，那至少有幾十頭羊。

一個這麼小的小孩怎麼趕的動那麼多羊？

她回眸又看了看他的腳，「你怎麼沒穿鞋子？」

「鞋子壞了，我阿爸還沒有給我買。」小男孩有點羞澀的把那雙踩的滿是泥土的小腳丫縮了縮。

雖說是六月的天，可在這裡早晚還是很冷的。

見小孩那小腳上凍的死皮都有點厚，估計光著腳已不是一兩天了。

「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尹璇看他最多也就七八歲。

小男孩突然變的有點靦腆，「我……十歲了，叫張揚。」

十歲！

尹璇有點驚詫，這完全是發育不良，她以為他最多也就八歲。

「你上學嗎？」她又問。

張揚輕搖了搖頭，「不上了。」

「為什麼不上？」

「我阿媽病了，家裡沒有人看羊。」說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得趕緊回家了，要不我阿媽該著急了。」

尹璇見他一瘸一拐的往羊群走去，小小的背影，纖細瘦弱，看著讓人糾心。

她跟著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雜草，問道：「你家住在哪，我幫你一塊趕吧。」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張揚小跑著上坡，撿起之前掉下的長竹條，朝著羊群揮了兩下，那些小羊好像收到命令一樣，就都往山坡下走。

尹璇解下單反，蹲下身，便朝著他的背影拍了一張，照片里，小小的身影揮著竹條驅趕著成片的羊群，太陽西下，他們前面是金黃色的餘暉，把羊群跟他的小身影都暈染成一副畫。

這張照片，看著讓人有很大的觸感。

尹璇像是找到了感覺，找了幾個不用的角度，她一連又拍了四五張，這才放下單反，隨後幫著他一起圈趕羊群。

張揚雖說他一個人就可以，但見尹璇跟上來幫他，高興的朝她笑了又笑。

兩人翻過一個山坡又一個山坡，走的尹璇已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她才發覺他們已經走出很遠一段路。

「姐姐，那就是我家。」張揚往前指了指。

尹璇循著望過去，就是一個木棚似的木屋。尹璇一時有點疑惑，按說能養的起這麼多羊，不至於這麼窮，可看那小破木屋，再看張揚身上穿的應該是個困難戶。

「姐姐，你不用再幫我了，它們都認的回家的路。」張揚說。

尹璇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那個，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說。」

尹璇問：「你是暫時不能上學，還是以後都不能上學了？」

張揚搖了搖頭，那雙含笑的眼睛瞬間就變的暗淡下來，「阿爸說上學太浪費時間了，放羊能賺錢，還能照顧家裡的小妹妹。」

呃，家裡還有妹妹。

尹璇看著身邊這個又黑又瘦的小人，又看了眼他那雙腳，她心口有點堵。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她說：「不讀書不行，有時間還是要讀書的。」

張揚點了點頭。

尹璇又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回去吧，姐姐還真走不動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張揚又朝她揚起笑臉。

尹璇看著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頭，「去吧。」

張揚揮起竹條，跑向羊群。

尹璇站在原處，望著那個小身影久久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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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曄：「你那句……我想拍你是什麼意思？」

尹璇：「就你理解的那意思。」

彭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