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制

牽制

她走近茅屋,只見一個白髮白須的老者佝僂著背脊,用一把破爛的蒲扇生著灶火。感受到背後有人,他手上動作卻沒停,漫不經心道:「老夫每日只醫三人,姑娘請回吧。」他沒有回頭看她,沙啞渾厚的嗓音卻彰顯著他的修為並不在焰正清之下。

「焰阿公,好久不見。」焰眉笑著開口。

老者手腕一停,將扇子放在了灶台上。有些驚訝的回身,看到焰眉時面色瞬間轉冷,彷彿不認得她一般,徑直回了茅屋,鎖上了大門。

焰眉沒想到他會如此,急道:「阿公,我是小眉啊,小時候我貪玩摔下山崖,是阿公救了我還醫好了我的腳,阿公你忘了嗎?」

「你認錯人了,什麼小眉,老夫不認得。」茅屋內的老者冷聲回道。

這老人家一點兒沒變,脾氣還是這麼臭。

焰眉無奈,只得直入主題:「阿公,小眉當初信守承諾,沒對父親透露絲毫阿公的消息。只是此次實在有事相求,才不得已前來叨擾您。求您開門,讓我進去吧。」

果不其然,門吱呀一聲開了。老者臭著臉,不耐煩道:「臭丫頭,幾年不見,學會威脅人了?」

焰眉狡詐的笑:「阿公如此固執不願見我,若不出此下策,阿公怎會開門?」

老者冷吭一聲,示意她坐下。淡淡道:「來找我什麼事?」

焰眉徐徐開口:「實不相瞞,我中了百日花開之毒,急需解毒,阿公曾經說過,辭寒峰頂的不死花七葉霧蓮可解此毒,但辭寒峰頂我去過多次,卻從未見過此花,我此番來便是想問阿公,這不死花究竟生長在何地?」

老者眯眸盯著她,似是在思考什麼。終於問道:「你這毒,誰下的?」

焰眉臉色微變,只得實話實說。

「哼,那個畜生。老夫早便知道,他沒有那麼好心的收養你。」老者眉頭緊蹙,蒼老而渾濁的雙瞳中寒色盡顯,似是藏著濃烈的恨意。「老夫可以告訴你不死花在哪裡,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焰眉早便知道,這焰阿公不是善類,若不是小時候他察覺了她的異色雙瞳,恐怕看都不會看她一眼,任她在荒山裡自生自滅了。

「阿公請說。」

「幫我救一個人。她叫焰紅俏。」

焰紅俏……

焰眉訝然,這名字她記得,是水牢中關在她隔壁的那個女人。

「阿公放心,小眉向狐神娘娘起誓,定會將她救出來見您。」焰眉一口答應。

「不必。」老者從懷中摸出一個造型精巧的骨哨,顫巍巍的遞給了焰眉,道:「見到她將這個給她,你告訴她,阿爹原諒她了。」

「阿公與她是……父女?」焰眉有些吃驚。

老者擺擺手,戒備看了她一眼,肅聲道:「你只需帶話給她便好。」

焰眉自知問的太多也是自討沒趣,立刻將話題又繞到了不死花上。

「七葉霧蓮,葉有七片,蓮有七瓣。七百年生葉,七百年開花。生於極寒極陰之地,不易凋零,更不易被發現,因此才叫不死花。」老者半眯著眼,摸了摸下巴的山羊鬍。

「所以……辭寒峰的極陰極寒之地……」焰眉垂眸思慮,倏然雙瞳一亮,「難道是玄陰洞?」

老者點頭,「老夫曾在六百年前在玄陰洞中得見不死花真顏,只可惜洞中獨有一株開花,算算時日,這幾日也快開敗了。」

焰眉大驚:「什麼?」

「所以你這丫頭行動要快些,否則就算你找到了它,也只是些沒有用的爛葉敗蕊了。」

「多謝阿公賜教!」

焰眉聽到此處再也坐不住,急急拜別了老者,匆忙離開了。

***

辭寒峰頂,積雪終年不化。茫茫雪地反射著天光,白晃晃的異常刺目。

此時已經過了最冷的時節,雖沒有凜冽的寒風,溫度卻依然極低。峰頂之上幾乎再無樹木,唯有一片已經凍成鏡面一般光滑的小湖泊。

焰眉功力大減,禦寒之術幾乎喪失,她裹著厚厚的貂皮大氅,雙目罩著一層黑紗避光。小心翼翼的伸腳試探著湖面的冰是否可堪她徒步而過。

湖泊對面,便是玄陰洞。他們狐族閉關修鍊的重地。

焰眉知道焰卓就在裡面。若他不肯出來,她要怎樣才能混進去?

她也是前幾日才發現,她如今的幻化之術在一點點減退,根本維持不了多久。是以,她最近只有出門見人的時候才會化作焰若水的模樣,其他時間,她只要將門鎖緊便不會出問題。

此時,她化作焰若水的模樣,站在湖邊,靜靜看著湖對岸那黑黢黢的洞口,咬牙邁上了冰面。

似乎連老天都在幫她,冰面沒有開裂,她順利的到達了洞口。走進洞口,忽聞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心下大驚,閃身躲到一旁的山石之後,屏息觀望。

少頃,兩個男人走出了玄陰洞。正是焰卓和焰正清。

焰卓雙眼通紅,眼窩深陷,整個人骨瘦嶙峋,煞氣深重,完全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焰正清倒是變化不大,只是眉宇間多了分忌憚和算計之色。

「岳父大人,這次的狐血不夠新鮮,看在水兒的面上,小婿便不和你計較了。」焰卓看了焰正清一眼,拂袖要走,卻被焰正清一聲呵斥止住了腳步。

焰正清狠狠盯著焰卓,鷹眸之中,再也不見往日的慈愛,「老夫真是瞎了眼,竟養出你這等混賬東西!」

焰卓大笑,伸手提起焰正清前襟,無情譏諷道:「當初若不是師父你故意誘我習這等至寒邪功,我又怎會壓制不住體內寒毒走火入魔,終日以狐血為食?沒錯!食血的是我,但殺人取血的卻是你!所以我和你,到底誰才是混賬?」

焰正清氣到顫抖,反駁道:「老夫只言這玄陰洞中記載的狼族神功荒廢可惜,並未令你修習。是你起了貪念,才得了如今這般惡果報應。現在卻怨起為師了?」他一把推開焰卓,冷笑道:「若不是因為水兒在乎你,老夫斷不會管你的死活!」

「師父怕是早便知道修此神功有遭反噬之險,才故意誘我去練,以觀後效。如今我妖力減半,這反噬卻愈發嚴重了。怎麼?如今師父想要棄我不顧了嗎?好啊!你大可不必管我,任我發狂發癲。只是我若一不小心向外人提起岳父大人做過混賬事,不知您的族長之位還可否保得住?」焰卓冷冷睨著他,眼角那一道道笑紋似是溝壑般刻在臉上,顯得猙獰可怖。

「你胡說什麼!」焰正清臉色一白,不料焰卓會開口威脅他。

焰卓走近他,替他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水牢中那個女人告訴了我一些事,一些足以令長老之位易主的事。」

焰正清驚魂未定,聽到焰卓的話后,更是心慌意亂,「不可能!焰紅俏她已經瘋了,她不可能對你說什麼!」

焰卓陰鷙一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焰正清似是被法術凍住一般,僵硬的宛若一尊塑像。待得他回神,哪還有焰卓的影子。蒼老而陰沉的臉上現出一絲凌厲殺意,「孽徒,待老夫剿滅狼族,遲早將你綁在通天石上,用你的血祭狐神!」他罵了一句,也沒再逗留,轉身拂袖離開。

焰眉躲在山石后很久,見焰正清沒了人影,才驚魂未定的走了出來。她沒想到,原來焰正清和焰卓如今竟已反目,只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才互相牽制。

她冷眼盯著洞口,手上化出一個食藍,信步走了進去。饒是焰卓如今落魄,她也打不過他,所以想要拿到不死花,只能智取不能強奪。

洞口極深,蜿蜒曲折,九轉十八彎,溫度也越來越低。好在洞口的石壁之上有寥寥火光照明,焰眉從未進來過,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走了大約半柱香,她終於見到不遠處豁然開朗的山洞盡頭。那是一方不小的空地,洞中有桌椅有石床,而焰卓席地而坐,正在凝神修鍊。四周的牆壁上,畫著焰眉看不懂的文字和圖騰。細看才發覺竟是有人將武功招式畫在了此洞之中。至於文字……焰眉猜那是狼族的文字,她曾見過雪念批摺子,那些字她確實一個認不得。

由不得她多想,焰卓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氣息,睜眼看向她,不由眉心一皺,「水兒?你怎麼來了?」

焰眉強自鎮定,信步走過去,將食籃放在了石桌上。佯裝埋怨的嬌聲道:「剛來時見到了父親,他臉色很差,還無端將我罵了一頓。你是不是惹他生氣了?」她並不了解焰若水同焰卓平素的相處情況,怕多說多錯,索性半真半假的引他先開口。

「不提也罷!」焰卓心中煩躁,自是無心同她細說。

焰眉見他如此,不好再追問,只悻悻然看著他,黯然落淚:「你久不歸家,父親又不讓我上山來看你,今日我偷偷過來,卻被他撞見,也難怪他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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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他是個徒管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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