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1.死亡（Death）

————

明治神宮陷入了一片混亂，路明非在恐怖的龍威面前卑微如螻蟻。

黑龍身上的傷口飛速癒合，它彷彿殺不死的惡魔一般，在渺小的人類面前肆意施展自己的凶威！

更麻煩的，是整個東京都斷電了，在突如其來的暴雨面前，人類所建立起來的現代城市不值一提。

路明非覺得自己很廢，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他眼睜睜的看著叔叔嬸嬸死去，看著他們在巨龍的尖牙利爪面前抱成一團，給小胖子路鳴澤爭取可以逃生的機會，而自己卻再也無法回來了。

獃滯的面容，披頭散髮的樣子，這就是叔叔嬸嬸給他留下的最後印象。

他還記得叔叔在天台上喝著小酒對他說的那番話，他還記得小胖子路鳴澤與他一起通宵玩電腦的美好時光，他還記得那個嘮里嘮叨天天想著自己辦事的嬸嬸，手頭幾乎全都是蒜味……可就在眼前，這些為數不多的美好，全部……都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破碎了！！

原來這就是路鳴澤想說的嗎？所謂的婚禮，反而更像是一場葬禮！

在突然降臨的暴雨中，所謂的生命真的不值一提……

他一步一步爬出來，臉上沾滿的灰塵在雨水中緩緩散盡。他崩潰著、顫抖著看向一片混亂的婚禮現場，那些精緻的美食和盛裝出席的客人們，如今卻像是隨處可見的垃圾般被掃倒，被碾壓，迷茫的雨霧中瀰漫著微微的哭聲……

空氣中回蕩著劇烈的風旋，暴雨中強烈的火焰撕破了龍炎，所有人都在戰鬥，唯獨路明非偏偏沒有了戰鬥的勇氣，他只想找到繪梨衣，找到這個女孩，帶著她一起逃離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人為什麼要戰鬥呢？難道僅僅只是與魔鬼簽訂了契約，就要被理念驅使著為他人戰鬥嗎？

這一刻，深知路明非想法的小魔鬼，在雨夜裡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

市區突如其來的巨龍，是任何混血種都無法隱瞞的情況。

這次不同過往，巨龍出現的時候是在大庭廣眾下的，是在遊客、家人，各行各業的人同時匯聚之時。

而原本蛇歧八家的影響力早已在一年前的戰鬥中喪失了，他們無力阻止幾個空軍基地的戰鬥機起飛。

人類的插手，也讓局面變得更加混亂了起來。

警察署里回蕩著無數鈴聲，每一個電話打來的時候都在重複一句話：「未知生物襲擊，未知生物襲擊！！」

未知生物？什麼未知生物？是奧特曼里出現的小怪獸，還是哥斯拉？不敢怠慢的警長和警員立即出警，看見的是彷彿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東京，彷彿被未知的力量拖入了死亡的領域。

……

F-2戰鬥機飛行在三千米高空，兩架戰鬥機正以最快速度趕往事發地點，突如其來的積雨雲和暴雨，讓原本晴朗的夜空顯得無比詭異，而越過積雨雲后，皎潔的月色就更顯得詭異了。

月光之中，一個明顯的黑點正在以不規則的方式移動。

長谷川安明通過對講機道：「0202，前方五千米不明飛行物！看見了嗎？！」

02點了點頭，「看見了，就像……運輸機一樣，很大很大！！」

那個不明飛行物的速度急速降低，這使得高速飛行的F-2戰機一下就追上去了，可展現在02眼前的，並不是什麼運輸機一樣的龐然大物，而是一個幾乎與與夜色完全融為一體的怪物，只有透著月光才能看見那扭曲猙獰的外貌！！

它忽然睜開了眼睛，血紅色的眼睛，眼睛里倒映的是無盡的死亡！它發出了一聲超低音的咆哮，劇烈的共鳴幾乎是一瞬間就炸碎了戰鬥機的座艙蓋！那一瞬間飛行員不得不忍受著耳膜出血的痛苦彈射而出，身體在混亂的氣流中不受控制的翻滾……他希望這噩夢般的一切趕緊結束，但他很快就看見了縱橫交錯的牙齒！！

那是龍牙，密密麻麻的龍牙，共同拱衛著那張血盆大口，將他囫圇吞入，隨後再次展翼而飛！！

長谷川安明已經看見了這一幕，他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大吼，可縱然是咆哮，也對死亡無濟於事，他連續不斷射出所有導彈，在巨龍的身上炸出一朵又一朵如同煙花一般的爆炸，可那個龐然大物，卻是一個加速，直逼小小的戰鬥機而來，不論是怎麼進行機動躲避都毫無作用！

「怎麼可能……」

在基地的雷達圖上，所有的信號已經徹底消失了。

兩架戰鬥機化為了一團火球，燃燒著墜落東京的大地！！

當那聲巨響震懾人心之時，巨龍的殺戮與破壞還在繼續。

跟隨著巨龍一起飛行的、無窮無盡的鐮鼬群，似乎也宣告著更加危險的災難，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

……

十二小時前，芝加哥市。

混血種家族的領袖漢高，從未以如此膽戰心驚的方式接見那位來客。

儘管如此貌美，卻帶著死寂。她身後跟隨的，都是低聲嚎叫的地獄犬，看裝束，是一位高冷的金髮女郎。

漢高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愛槍「西部守望」，把這件堪稱兇悍的殺戮武器輕輕的放在紅木大桌上，沉重的金屬槍托發出微聲，也代表了他此刻放下的決心。

漢高抬頭看了那位女郎一眼，「當時說過的話現在還算數吧？一起瓜分龍族遺產什麼的，想想就誘人啊……」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儘管他們不以毀滅龍族作為目的，可長時間與正常人類是會割裂所造成的不適應，已經隨著科技的發展愈發顯露。

「當然算數，漢高先生，只要你認為那位王真的是黑王的一部分就行了，他會帶我們找到那位王的埋骨之地。」她坐在漢高的對面，毫不在意的翹起二郎腿，妖艷的面孔透著一種不屑。

漢高搖了搖頭，「黑王的一部分在黃石公園復甦，這個消息勢必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我希望你能做的，就是讓這個消息被更多的人知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笑了笑，「多少年來，混血種不是一直都在保守龍族的秘密嗎？怎麼現在回心轉意了？還是說你們覺得憑藉混血種的力量，根本就無法對抗最後的諸神黃昏？」

漢高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該怎麼和你說呢？都有一點吧。這個世界曾經是龍族的世界，現在也不過是繼續罷了，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黃昏之時已到，古神也將降臨，通天之路開啟，奧丁也將回歸，這樣的場面，還真是比任何歷史都要浩大呢。」

說罷，她微微摩挲著這些地獄犬的半金屬化腦袋，頭也不回的走了。

漢高有些僵硬的愣在原地，他偏過頭看向芝加哥的美好夜色，在他所俯瞰的那個方向，卡塞爾學院震動了，隨之而來的是衝天的光芒。

想想可真是耀眼啊，但自己已經無法目睹最後那一幕了。

伴隨著低聲的慘叫，地獄犬們吞食鮮血和骨肉，碎末到處飛濺。

而在大洋另一頭的的遠東，彷彿專門為了破壞而來的黑龍，也用那猙獰扭曲的身體毀壞四周的一切，很多混血種都已經做出了行動，但他們甚至都沒有完整的釋放一個言靈，就被龐大的黑龍一爪子拍死，場面一度極其殘忍。

更讓人絕望的是，這一幕幕全都展現在路明非面前。

路鳴澤，那個圓滾滾的小胖子，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的傢伙，被一根帶著鉤刺的尾骨貫穿了身體。他最後留給路明非的表情是驚愕的，是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遭遇死亡的疑惑。

路明非淋著暴雨，抬起頭來，直面被巨龍隨手一甩的路鳴澤，他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不遠處的房檐上，已經喪失了所有身為人類的特徵……

空氣彷彿在那一瞬間無比寂靜，甚至連雨水落下的聲音都被無限拉長。

不。

不！

為什麼？為什麼？剎那間無窮的憤怒從路明非心底升起，化為君王之怒，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路！鳴！澤！！！！！」

所有家人都以為他在呼喚那個小胖子路鳴澤，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謾罵，他在詛咒。

他想以最恐怖的方式摧毀他，他在以最怨憎的目光，看向那個現在不知在何處的小魔鬼！！

他明明知道一切的！他明明知道這一切會發生的！

路明非在心裡自言自語。

可為什麼路鳴澤偏偏不說，他就想看著所有人毀滅的吧？！

在路明非最絕望的時候，反而發出最愜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