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3.卡塞爾（Cassell）

————

抵達卡塞爾學院的速度，超出了楚子航與夏彌的想象。

一下飛機，就有專門的人接引他們前往芝加哥中央火車站，隨後便乘坐學院自帶的CC1100快車，直接抵達深山中的卡塞爾學院。

此時正是絕大多數學生休假的時候，所以校園裡難得的寂靜。

「好安靜啊！」夏彌在草坪上轉著圈圈前進。

「畢竟都放假回家了，正常情況下，我們應該去各地的分部執行監視任務的。」楚子航道。

夏彌嘟嘟嘴：「但果然還是出去旅遊和家裡蹲最好吧！」

「也許吧。」

楚子航並沒有過多說話的意思，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聊天的人，也很難花心思去哄一個女生。

他很快就帶著夏彌來到了學院一角，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那一刻，璀璨的金色陽光灑下，處於逆光中的楚子航面色平靜。隱藏在美瞳后的黃金瞳讓楚子航眼角有些抽搐，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昂熱回過頭來，並沒有太多情緒，只是簡簡單單一句「你們來了啊」。

「校長，到底什麼情況……啊？」夏彌舉手發言。

寂靜的會議室里，楚子航與夏彌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對面，就是已經回到卡塞爾學院的昂熱校長。

「看看這個吧。」昂熱揉揉眼睛，楚子航能清楚地體會到他的疲憊，還有他那種隱藏起來的擔憂。

校長身後，亮起了幾乎佔據了一整面牆的投影熒幕。

人工智慧「諾瑪」正在分析畫面，這個虛擬形象此刻在角落裡靜靜地佇立著，一束束藍光勾勒出她的身體，彷彿觸手可及，但又虛幻無比。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黑王的一個侍衛，那位黑色的王究竟有多恐怖？你們應該都知道，哪怕只是他的一個侍衛，也依舊擁有毀滅性的實力，接近初代種，甚至超越了初代種。」

校長將一口紅茶灌下，將眼鏡戴上，和他一起看向直升機捕捉的畫面，其中也出現了校長本人的身影。

畫面中的巨龍體型大概有三四十米，加上尾巴，長度可能超過百米，漆黑的鱗片倒映著天空的反光。它渾身上下沐浴著滾燙的岩漿，絕大多數形體都籠罩在因為衝出地面而引爆的劇烈蒸汽中；但諾瑪已經勾勒出了它的形象，紅色眼睛，黑色鱗片，渾身上下都是倒刺。

「初代種。」楚子航低聲自語，他想起了在東京大橋上見到的白王，想起了他一隻手引發海嘯的神威，也想起了那猙獰可怖的骨龍，帶著如若青銅的面具，不知為何，卻有兩條淚痕。

「天……」夏彌神情嚴峻，她目前見過的初代種也僅僅只有斯庫爾和哈提，哪見過其它的巨龍。

這個名詞代表著古老的四大君主，以地水風火四種基本元素命名，分別是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天空與風之王、海洋與水之王。

其中，青銅與火之王和大地與山之王的真身都已經暴露，並且被擊殺，甚至還獲得了龍骨。

至於其他的龍王，目前身份和隱藏地點都未知。

「感覺怎麼樣？」校長聲音平淡，絲毫不起波瀾。

夏彌喃喃道：「不僅僅是強，而且讓人感到恐懼。」

「差不多吧。」楚子航說，他並不是一個形容能力很強的人。

「有這樣的覺悟就可以了，現在我們所看到的也不過是龍族的冰山一角，如果你的父親是因為接觸了奧丁才失蹤的，那麼我們的敵人可就不止龍王了，或許我們也可以猜測一下，奧丁也是一位龍王，尼伯龍根就是龍族世界的出入口。」昂熱看向楚子航，這時的楚子航，眼神中壓抑不住那燦爛的金色光芒。

那是源於心底的憤怒，也是對萬事萬物的不羈和疑惑，像一頭獅子。他緊緊的按著厚實的紅木大桌，繃緊的身體直到好一會兒后才因為夏彌的安撫而放鬆，他低著頭，輕聲道：「也許吧。」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了，看看時間，是路明非要參加婚禮的時候了。把其他事兒都往旁邊放一放，路明非的婚禮可比屠龍更重要。」

校長拍拍楚子航的肩，一個人先從會議室里出去了。

站在翠綠色的草坪上，昂熱看著曠遠的藍色天空。

在會見楚子航他們之前，他就已經參加了一場高級別的校董會議，幾乎所有的大佬都到場了。

伊麗莎白·洛朗和龐貝·加圖索對這件事表示了極大的關心，後者甚至不遠萬里從巴厘島的海灘跑到美國來，就是為了率先獲取第一手資料。

按照那個老東西的原話，則是「比起在沙灘上給妹子塗防晒霜，我更喜歡給香噴噴的龍王塗白磷」，總之遇到他，昂熱還是一如既往的頭痛，而且，除了頭痛以外，還要提防這個傢伙。

除此之外，還有幾位古老的屠龍者也從沉睡中復甦了。

為首的一位，身上幾乎都是硬質化的鱗片皮膚，被尊稱為「貝奧武夫」，他們的家族被稱之為「飲龍血者」，相關的傳聞和傳記幾乎都可以在北歐神話中見到，同時他的蘇醒也意味著新的話語權出現，昂熱不希望這些人早點出來，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左右的了。

「還是參加路明非的婚禮，最讓人激動啊。」昂熱笑了笑。

那個小子，歷經二十年的時光，終於要長大了。

曾經為他努力過的一切，也終於不算白費了。

所以，好久不見，路明非。

準確的說，是路鳴澤。

在昂熱如此自語的時候，芬格爾剛剛從他德國老家的鄉下起床，其實說是鄉下，芬格爾的老家也同樣有獨棟的別墅，甚至還包括一片花園，但這裡沒有空調，出門全靠自行車，也沒有好的網路，所以芬格爾回老家主要就是睡覺。

看著一片青綠的巴伐利亞高原，他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

「終於要走了嗎？」芬格爾·馮·弗林斯活動了一下肱二頭肌，廢柴師弟要把繪梨衣帶回家了，敗狗師兄怎麼著也要去當一當伴郎啦！

……

義大利海岸邊的別墅群上，金色長發的男人開著他心愛的哈雷小摩托，停在沙灘公路旁。

身上依舊淌著水，頭髮也亂糟糟的，但這樣吹起風來才更爽，海水順著肌肉線條一路落下。

但這樣堪稱完美的極品身材，現在也只是孤芳自賞。

「少爺，我是來通知您的。」伴隨著一陣陣刺耳的剎車聲，他的秘書帕西·加圖索駕駛著一輛蘭博基尼雷文頓，穩穩的停在哈雷摩托旁邊。

「在我游完泳的時候，沒有什麼情況是需要當面說的。」

愷撒將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長發收束，毫不意外的說道。

這個男人永遠都給人一種領導力爆棚的感覺，這是自信的表現，也是與生俱來的氣質和天賦，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在長輩面前進退有度，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有老大的風範。

「是關於龍王的情報。」帕西下車，身高一米八三的他在愷撒面前，卻還是帶著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謙卑，聲音中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穩重，「這件事很重要，家族要我親自來通知你。」

「龍王？」

愷撒披上一件襯衣，瞳孔中出現了饒有興緻的神采。

這個詞成功的勾引了他的興趣。

比起游泳，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龍王更讓人在意吧。

「說吧，想想也有將近一年時間沒有聽說過龍類活動的消息了。」面對這位家族準備的秘書，愷撒放鬆的笑，似乎連龍王也不能讓他在意。

「黃石公園出現了心跳，探測結果表明是一條黑龍，說是美國軍方發現的，校長隨後接管了戰場。」帕西·加圖索將有限的情報快速說完，「家族的人認為現在前往日本參加婚禮不是明智之舉，獲取更多的情報才是對你有利的，要麼就是提前參加尼伯龍根計劃，開啟真正的封神之路，幫助你成為混血種的王。」

「打住打住打住！混血種的王，新生代的領袖什麼的，我早就聽厭了。我不希望家族以犧牲另一個人為代價換取我的崛起，所以這件事還有欠考慮。而且，那條黑龍既然消失不見了，那我認為還是路明非的婚禮更重要。」愷撒比出一個打停的手勢，表情略顯不耐。

「但是……」

「聽我說，帕西，沒有但是，不管怎麼說，諾諾是我的新娘，路明非是我的人，我可不能讓楚子航一個人當伴郎，那樣風頭會全部被這個傢伙搶走的。」愷撒·加圖索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

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他不會容許自己在任何方面落後。

天空中出現了劇烈的狂風，他踏上已經為他準備好的直升機。

「走了！帕西！記得把我的哈雷摩托開回去！」他留下這樣一句話，揮揮手，告別了秘書。

「少爺，再見。」

帕西站在車旁，感受著忽然間增大又減小的風力。

他忽然明白，這位加圖索的未來當家了解最新消息的渠道遠比他更多。他可不是那種每天只知道貪玩的貴公子，他還是一位正統的屠龍者後代，是父親和叔叔都期待的新生代王者。

既然如此，也只能由著他來了，反正在加圖索家沒人能勸他，就連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這樣的命運，可悲嗎？

帕西並不覺得，只覺得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意義。

直升機一路開向遠方，愷撒有些焦躁的撫著額頭，輕聲自語，「我只是希望每個人能多活一會兒啊……」

他實在不理解，為什麼非要選擇這樣冒險的道路？

為什麼非要以犧牲另一個人為代價換取力量？

難道這就是龍類的法則嗎？

想想可真是可笑。

但那天如果真的到來，要被迫接受自己的命運，他也決不會後退。

……

回到古堡的時候，弗羅斯特·加圖索正坐在他那張價值不菲的椅子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閉目養神。

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頰上，根本看不出太多歲月的痕迹，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個英俊的男人。

「愷撒已經走了啊。」弗羅斯特睜開眼睛，看向家族的秘書。

「嗯，已經走了。」帕西點頭。

「陳墨瞳怎麼樣？跟上他了么？」弗羅斯特將一杯紅酒放下，扭頭看向這位二號繼承者。

「已經跟上了，我們安排的專機是同步從陳家起飛的，陳先生已經準備好了所有布局。」帕西說。

「跟上了就好啊，那位大人很快就要完成計劃了，到時候，我所期待的愷撒就是新的領袖了。」弗羅斯特笑了笑，聲音中有著難得的輕鬆愜意，「到時候想辦法補償下陳先生吧，我想他也不想看見一條鮮活的生命消逝……」

「親愛的弗羅斯特，你就是這麼把我最愛的愷撒當成工具人么？」一個有些陰陽怪氣的嗓門忽然出現，打破了弗羅斯特和帕西之間的對話。

戴著墨鏡、金色長發的英俊男人打著哈欠走到了弗羅斯特面前，在他對面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如果光從腦袋看，這顆金色的腦袋絕對是個品位非凡的闊少公子爺，但身上那件充滿了地攤風味的花格子襯衫卻暴露了他的低等惡俗品味。

「我還以為你寧願撩妹，也不願意關心自己的兒子呢。」弗羅斯特露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隨後有些嫌棄的看著他身上穿的襯衫，「說正事的時候能不能別露出你的肌肉啊！」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穿衣品位嗎？這衣服可是專門從巴西淘來的！」龐貝一說這個就來勁兒了，摘下自己的墨鏡，露出了那雙和愷撒如出一轍的天藍色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弗羅斯特。

「質疑到不至於，你把太多的事情交給我了，我也有點厭煩罷了，掌握了太多的權力，反而看淡了很多。」弗羅斯特端起桌子上的酒瓶，將酒杯倒滿，「1987年的BrunellodiMontalcino，祝愷撒成為世界上最強的男人。」

龐貝將酒一飲而盡，「你還真是愛愷撒呢！比我這個老爹都愛。」

帕西靜靜的聽著。

這就是所謂「家族的愛」，雖然更像是被長輩操控的人生。

「話說回來，為什麼忽然跑回來？在卡塞爾學院沒待夠嗎？還是說有什麼事情要專門回到義大利處理？」弗羅斯特與龐貝的對話還在繼續。

「那你就不曉得了吧？有些事情該管還是要管的！不然每個人都覺得咱們加圖索家好欺負！！而且這裡不是我家嗎？我什麼時候回來好像不需要跟你扯皮吧？我只是想跟你吐槽一點。」這位種馬老爹以極其不爽的表情說道。

「什麼？」

「你知道貝奧武夫先生是如何形容我們加圖索家么？」龐貝嚴肅起來，可下一秒就頓了頓，又露出了讓人厭惡的笑容，「他認為，貝奧武夫的勇士們飲血屠龍的時候，亞平寧半島上全都是野蠻人，『加圖索』這個姓氏甚至都沒誕生。我們加圖索家沒法參與尼伯龍根計劃，也沒法進入由貝奧武夫主導的『黑龍毀滅』計劃，他們應該是在抗議我們當時取走康斯坦丁遺骨的事情，又或者說是沒有分給他們焚燒之血。另外，昂熱那個老傢伙竟然自作主張，把名額給了路明非和那個叫上杉繪梨衣的女孩，讓他在參加完婚禮后就準備進行計劃，從而把愷撒完全排除在外。」

「這就是卡塞爾學院嗎？」弗羅斯特冷冷一笑。

「事到如今，當年許諾的約定，現在也該繼續執行下去了。」龐貝站起來，看向窗外耀眼的陽光，「不然，為什麼要派出邦達列夫？為什麼要花那麼大代價發射天譴？又為什麼讓白王隕落？讓卡塞爾學院那群瘋子解決不就好了，讓他們的人，為新生的王鋪路就行了。」

說到這裡，他微微的喘了一口氣，長時間的裝瘋賣傻，早就讓他在校董會的地位大不如從前，可這又如何？該達成的還是達成了。

這幾年來低調行事的加圖索家早就完成了任何混血種家族都無法達成的成就，從高層滲透到科技水平都堪稱絕殺，甚至連蛇歧八家那樣的地頭蛇都比不了，卡塞爾學院也要被掏空了。

「果然，從你開始，加圖索家就已經和卡塞爾學院不是一條心了。」弗羅斯特微微一笑，早已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或者說，他早就猜到了龐貝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的真相和原因。

龐貝看著這個精明的老傢伙，露出了前所未見的猙獰表情，「每年都要為卡塞爾學院提供大筆資金，換來的是什麼？你想想也應該明白，我裝瘋賣傻那麼久，也該得到回報了！！」

弗羅斯特將酒杯里的酒倒給龐貝，兩個人一起舉杯推盞，「我同意，帕西就是我們的見證人。」

加圖索家從過去到現在雖然也有數百年的歷史，但跟那些已經延續了數千年，甚至與龍族同歲的混血種家族比起來，只是混血種中的新貴和暴發戶罷了，甚至連漢高那伙人都比不上。

只不過因為過於高調，而且家族裡人才輩出，才得到的主流社會的認可——而不是真正的接納。

但從今天開始，一切都要結束了，不論是漢高還是卡塞爾學院，都將被抹除，從九十年代到現在，從那個一出生就睜開天藍色眼睛的金髮男孩到陳家醫院哇哇大哭的紅髮的女孩，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命運的絲線前進。

什麼時候絲線會被切斷？什麼時候會改變方向，可由不得校長了。

他想無差別的毀滅每一條龍，可龍族才是進化的鑰匙！

怎麼能讓一個燃燒著復仇之心的老瘋子來解決？

2300改5000字，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