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綠眼睛
達米安失蹤了。
是的，蝙蝠俠剛從瞭望塔趕回來就得知了這個消息。蝙蝠洞里，換上制服的紅羅賓和蝙蝠少女正盯著蝙蝠電腦上的無數個哥譚市的監控器焦急地搜尋著，遠在布魯德海文的夜翼也聽聞了消息跑了回來，正在外面找人。
蝙蝠俠皺起眉頭，在第一時間進入到了備戰狀態，嗓音低沉道：
「他什麼時候失蹤的？」
「羅賓從昨晚夜巡之後就一直沒回來，到今天上午，我們收到了他身上的定位器已然失效的提醒。」紅羅賓迅速說明著目前的狀況，「我查了定位器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在下城區和哥譚港□□接處的下水管道里，但夜翼過去檢查的時候只發現了一具怪物的屍體和它身上明顯不屬於地球的外星科技產品，管道里有明顯的打鬥痕迹，然而怪物的致命傷卻不屬於羅賓的任何一種攻擊方式，它的腦袋被開了個大洞，應該是帶走羅賓的第三方勢力所為。」
蝙蝠俠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他走上前在蝙蝠電腦上操作起來，一個又一個窗口被他開啟又迅速關閉。
達米安身上有不止一個定位晶元，除開明面上眾人熟知的那些之外，蝙蝠俠承認他還留有暗手。那些定位器是用氪星科技搞出來的小玩意，哪怕是在強烈的信號屏蔽的情況下也依舊能夠使用。
可男人仔細檢查過每一條追蹤器的信息，卻全都空空如也。
他最小的兒子、羅賓達米安像是從這個世界人間蒸發了。
不詳的寂靜開始在蝙蝠洞內肆意蔓延，未知是最可怕的東西。他們不知道達米安是不是已經死了，也許他被捲入了爆炸殘忍殺害，屍骨無存，這樣所有的追蹤器才會在同一時間齊齊失效。又或者他還活著，但能夠強行拔除或是屏蔽掉所有追蹤器的傢伙又會對那個孩子做些什麼？
多年前少女死亡的陰影依舊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正在這時，夜翼匆匆從下水道的第一現場趕回來。他的蝙蝠摩托上還掛著一個半人高的怪物的腦袋，它顯然是被整個切下來的，因為本體太過龐大，所以夜翼只能把怪物身上最有分析價值的帶有致命傷的腦袋先帶回來。
「現場有很激烈的打鬥，離那裡最近的井道有人類攀爬的痕迹，達米安應該是被什麼人帶走了。」夜翼把那隻怪物的腦袋搬上掃描台，然後從摩托的密封箱里又取出一個跟普通書本差不多大小的長方形金屬塊，「還有這玩意兒，我可不知道哥譚里有哪個混球能做出這東西來。」
蝙蝠俠接過金屬塊初步觀察了一下，灰黑色的塊體上布滿了細密繁複的紋路，整個裝置卻渾然一體，表面沒有任何一個看起來是可以操作的按鈕。
外星科技？
還沒等幾人繼續說些什麼，掃描怪物頭顱的儀器卻突然發出了尖銳的警示音，很快，所有的蝙蝠電腦的屏幕都被一種不斷重組更新著的、像在呼吸一般的能量佔滿了。
「提示、提示，檢測到[重點標註]能量殘留，；提示、提示，檢測到[重點標註]能量殘留；提示、提示，檢測到[重點標註]能量殘留，請儘快做出響應！」
這份提醒瞬間碾壓過蝙蝠電腦中所有正在處理著的指令與數據，閃出刺目的紅光。一切程序都被迫終止，像是和它比起來，所有通路統統都變成了細枝末節。
原本正在運行搜查程序的紅羅賓和蝙蝠少女目瞪口呆，雙手還停留在鍵盤上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
他們從沒碰見過這樣的事。
「提示、提示，檢測到[重點標註]能量殘留，請儘快做出響應！」
屬於Coper的電子合成女聲還在一遍遍地提醒著，本應該毫無感情的聲音竟好像多了一絲迫切。
蝙蝠俠卻盯著屏幕上的分析結果怔在了原地。
這項能夠同時覆蓋所有蝙蝠主機，幾乎處在優先順序最頂端的命令是多年前他自己編繪下達的，跟它同樣優先順序的只有哥譚覆滅與外星人大舉入侵地球等寥寥幾個。
而那個提示音里[重點標註]能量的上一任使用者是——
他的女兒，
伊娃娜·韋恩。
「咣啷」一聲，原本正穩穩地端著托盤走出電梯向著幾人走過來的年邁管家把手裡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B，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夜翼問出了這個問題，聲音有些乾澀。
是的，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
另一邊，伊娃娜大致能夠想象到此時蝙蝠洞里緊張焦急的氣氛。
別看布魯斯那傢伙一天到晚都綳著一張臉好像再大的事都不能令他皺一皺眉頭，但她清楚的知道在那個男人心裡，他的孩子們，包括自己，是多麼重要。現在她一聲不吭地帶走了達米安，那些傢伙肯定急得跳腳。
女人不無愧疚地這麼想著，卻沒料到蝙蝠電腦的優先順序會讓她的家人們在第一時間就聯繫到了她自己身上。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處於掉馬邊緣的伊娃娜此時正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家弟弟，順著自己現在住著的這幢公寓樓的樓梯往上走。她走得很慢，動作幅度也很小心，達米安的傷勢已經全部控制住了。
就在不久前，她趁著兩人還沒從井裡往下落的時候，趕緊伸腿卡住最近的鋼筋，伸手一撈，將已經陷入昏迷的達米安牢牢護在了懷裡，然後利用K體內的能量把兩人帶了出來。
伊娃娜初步檢查過達米安的傷情：心跳有力、脊椎完好、並無過大的開放性傷口。
除了脫力昏迷以外，達米安的情況不算差，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她在稍稍鬆了口氣之後立馬碰到的問題就是——
好吧，她該把達米安還去哪兒？
韋恩莊園還是蝙蝠洞？都不行！
伊娃娜捂住額頭，腦子裡屬於多年前的慘烈回憶不受控制地湧出來，亂糟糟地在心裡大聲鼓噪：
「你是誰？」
「到哥譚有什麼目的？」
「我們不需要你的幫助！」
「別碰他們，滾出去！」
迪克、布魯斯、傑森、甚至是阿福……
別折磨她了。
她怕之後還會從自己的家人嘴裡聽到許多許多句類似的話。
伊娃娜抱著懷裡的弟弟，心裡突然覺得委屈。她咬死了牙關試圖把那些回憶驅逐在外，沒人比伊娃娜更了解那些傢伙到底有多麼多疑成性，事實上她自己也是半斤八兩。
可伊娃娜真的，真的再也無法承受同樣的情況，
發生第二次。
是的，她曾回到過一個和她的世界極為相似的哥譚，可那裡卻沒有她的棲身之所。而這次，她再不願意從家人的眼中看見複雜且警惕的目光，不願意被一遍又一遍地盤問、試探然後永遠釘在懷疑的名單里，不願意自己往前伸出手，卻一次又一次遍體鱗傷。
他們是家人啊。
腹部沒好全的刀傷還在隱隱作痛，嘴裡泛起難言的苦澀，伊娃娜掐滅回憶的線頭，她做了個決定：
這一次，就讓他們認出她來好了。
伊娃娜低下頭，看著男孩兒的目光沉靜溫柔，她俯身輕輕在自家弟弟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唇畔勾起的笑意有些小狡黠。
是的，不管用多長時間，他們會認出她的。
**
伊娃娜正這麼想著，抱著人轉過最後一個通往自己公寓門的轉角，
「撲通——」
「哎呀——」
「對不起——」
伊娃娜一個不注意和另一邊急匆匆往外走的高大女人撞了個滿懷。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閃身往旁邊一偏，將懷裡的達米安護在身側，而面前的女人反應也不慢，有力的雙手迅速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兩人的身形都穩了下來。
伊娃娜扶額，她這副身體確實有些嬌小，此時身形高大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一站，簡直像堵牆一樣把前面堵得嚴嚴實實。
「你沒事吧。」高個子的女武神下意識地脫口問了一句，在看清來人的樣子后揚了揚眉咧開嘴笑得非常開懷，她扭過頭沖身後的同伴招呼道：「傑森，看我說什麼，果然跑上樓來一趟比什麼都解決了，快來看看這女人抱著個受傷的小傢伙打算幹什麼。」
女人話音還沒落，一個穿著夾克衫的黑髮青年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剛想吐槽自己的有些冒失的同伴兩句，目光就釘在了對面那個監視對象懷裡抱著的、還穿著羅賓制服的自家弟弟達米安身上。
「你想幹什麼？」傑森的目光一下子鋒利起來，二話沒說就動了手，他抬手扯住女人的手腕向下猛地一拉，想要把達米安立馬從那人懷裡搶過來。
「喵嗚——！」又是你！
他手上狠狠挨了一爪子，血液湧出來灑在地上。
瘦削的黑貓一下子從女人肩膀上跳下來，冰冷的獸瞳正死死地盯著傑森。它身上猛地爆發出與它嬌小的身體不符的暴虐氣息，好像只要他再動一下立馬就會咬斷他的脖子。
「嘖！」傑森是感覺眼前的這隻貓有些面熟，可多年以來的戰鬥本能讓他來不及細想便蹲身立馬一腳掃了出去，他的身體下意識地要把威脅到自身的、有敵意的存在率先抹除。身旁的亞馬遜女武神經驗豐富地同時揮出了手中的巨斧，封死了女人以及黑貓的退路。
K的嗓子里發出呼嚕呼嚕的暴躁聲響，它「嗖」的一聲抬爪躍起，靈巧的身體輕輕一扭在半空中避開了沉重的巨斧，鋒利的爪子直衝著傑森的脖子狠狠抓下。
青年不得不臨時變招，腰間匕首瞬間出鞘，刀鋒一轉架住黑貓的爪子，兩者相撞竟發出了金屬碰撞的鏗鏘聲響。
「比…比也來幫忙！」原本走在最後面的比扎羅見狀嘶吼一聲往前衝來。
下一秒，
就會是血液飛濺。
「夠了！！！」一股強大到難以令人想象的能量壓迫從女人瘦削的身體里迸發出來，就連擁有著超人力量和速度的比扎羅都不得不頓在了原地。
樓道里的打鬥頓時像按了暫停。
「K，回來。」
女人似乎被氣得有些狠了，那張蒼白的臉上竟泛起一絲不正常的血色，她往前走了一步，剛剛還齜牙咧嘴凶戾異常的黑貓便乖乖收了爪子，小心翼翼地在女人腳邊蜷成一團，蹭了蹭她彷彿在討好賣乖。
伊娃娜強壓下心裡躥上來的火氣，面前穿著夾克衫的黑髮青年和他的同伴們還緊緊握著手裡的武器好像下一秒就會暴起，屬於她弟弟傑森的那雙熟悉的，帶著新綠的淺色眼睛冰冷迫人。
他冷冷地盯著她，彷彿面前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仇敵。
伊娃娜從沒想過他們會以這麼糟糕的方式見面。
心裡傳來細密的鈍痛，女人張了張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就在此時，後面有些憨憨的大個子突然往前狂奔了幾步，以眾人來不及阻止的速度衝到了女人身前，又驟然停住了。
「伊…伊喜歡，比……喜歡，不不……他，喜歡…！」
他停在了那裡，笨拙地想要拼起些什麼。
比扎羅不知道胸口裡傳來的那種複雜而陌生的情感到底是什麼，眼前好像有溫熱的東西不停地往外涌著。他出生的實驗室很冷，有個聲音同樣很冷的傢伙隔著玻璃罐頭告訴他——他該是超人，一定要是超人。
超人是誰？
記憶里只有個和他很像很像的小男孩兒，他很幸福。他有他他她她四個爸爸媽媽，還有很多很多很好的朋友。後來有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不見了，他很傷心很傷心，他找呀找呀找，找了很久很久很久……
然後他找到了，不，
是比扎羅幫他找到了！
皮膚灰白的大塊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手，好像是一個跨越了無限時光的邀約，他輕輕地戳了面前的人一下。
「伊芙。」比扎羅吐出了一句不帶任何變音的、清晰的完整的話，「他很想你。」
伊娃娜怔住了，傑森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