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重
裴無洙前世身體不好,心臟先天有缺陷,醫生叮囑她不能有大喜大悲。
為了靜心,家裡安排她從小學國畫。花鳥之類因最平順情緒,深得裴無洙喜愛,這點小偏好甚至跟著她到了大庄。
但是,她學過國畫不代表她能辨出真假啊!
而在左靜然看來,裴無洙一個皇子,既都對這些東西談論得如數家珍了,怎麼還會辨不出真假……所以壓根沒提過一句那是真品。
裴無洙現在就想砍掉自己當初隨便摸摸蹭蹭的手。
但現在明顯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哦,本王捋清楚了。」裴無洙總算明白剛才為什麼羅允敢請求自己「保」他一命了。
——同樣,對方那話里提左靜然,也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借左靜然的情面,而是意在以此提示裴無洙的「不清白」。
裴無洙呵呵笑道:「原來羅大人貪下朝廷撥的築堤款,一半拿去分給了手下的管河同知,一半拿去奉承上司……本王好巧不巧,就是羅大人你奉承上司所奉承的那個。」
「二十萬兩銀子,一半在宋端方祖宅埋著,一半在本王這裡,就羅大人您一頓『辛勞』,但樂於奉獻,反而是最乾乾淨淨的那個,對吧?」
羅允自然能看出裴無洙動了怒,但事已至此,若是不能一氣把五皇子給拉下水,他卻是要必死無疑了。
羅允只得硬著頭皮接道:「自然,王爺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可歸根結底,桐柏壩決堤,若追根溯源,確實也是因為王爺喜歡黃徐崔邊等人的畫作……」
裴無洙閉了閉眼,臉上閃過一絲不容錯辨的厭惡。
跟羅允這種厚顏無恥、狡言篡實之人再多說一個字,都讓她覺得無比的噁心。
「羅大人,孤想,」在一片死寂中,東宮太子突然幽幽開口道,「你還是沒有搞清楚一些事情。」
「你貪墨官銀也好,以次充好也罷,汲汲鑽營也好,攀附左家也罷……」那雙不怒自威的鳳眼從上而下地睥睨著地上跪著的羅允時,恍惚間有一種正在看死人的冰冷與漠然,「這些事,都與小五沒有一分一毫的干係,懂了么?」
羅允平生第一次單單被人看著,就生生被駭出了一腦門一後背的冷汗。
他恍惚間有一種錯覺,若是自己敢答出一個「不」字,這位國朝尊貴的太子殿下能直接叫他從此變成一個再也說不了一個字的死人。
羅允後悔了,他不該一時衝動妄圖攀咬五皇子的。
——他還是想得太天真了,只念著若是能把那位深受帝寵的天潢貴胄拉下水,出於對兒子的偏私,今上多半會將桐柏壩決堤事匆匆按下,不予外人深查。
如此,死了一個宋端方便已足夠向不明內里的世人交代,自己也好從中求條性命留下。
卻萬萬沒有想到,現今甚至還沒有鬧到今上面前,只才單單在東宮暴露出些許內心的意圖,匆匆想好的計劃便一岔再岔。
先是本來羅允指望著少經人事的年輕皇子乍聞內情,在惶恐與羞慚的支配下,會選擇先將自己這個「知情人」從東宮手中撈出來再說。
結果裴無洙對他冷臉以待,明顯沒打算放低身段把羅允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再是明明一路上任羅允再緊閉牙關都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東宮太子,這回卻是直接明晃晃地怒到對他動了殺心。
「是,殿下說的是……」羅允被東宮太子那迫人的氣勢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好在他雖然不太聰明,但至少擅長變臉。
羅允當即順著東宮太子的意思磕磕絆絆道:「小人剛才糊塗了,那十萬兩,那十萬兩小人是孝敬給了左二公子……至於左二公子拿著它去如何尋歡作樂,卻不是小人能知曉的了。」
已經壓錯了一回寶,再不能錯第二回,精神緊繃之下,還真叫羅允窺探出了些許微妙的端倪來。
——因為方才言語間攀扯上五皇子,東宮太子明明都對自己動了殺意卻又不急著殺人……電光火石之間,羅允突然意識到:怕是從一開始,東宮的目標就是左家!
留著羅允一條命,是想通過撬開他的嘴來指證左家人。
但就在羅允把事情想明白的同時,他也深深地意識到:雖然他確實如東宮所料,一直在為左思源做事,但卻絕無可能出面指證左思源本人。
一是左思源久為皇帝心腹、長年為宮中做事,養成了極其嚴密的性子,從不會在羅允這種小卒子手裡留下任何物證把柄。
二也是他不敢。
羅允還不想死,牽扯上左思源,那可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貪墨案……而是黨爭。
好在東宮那邊好像也並沒有強迫他開口直指左思源的意思。
東宮太子睇了羅允一眼,面無表情道:「羅大人說話顛三倒四、反反覆復,可見記性不太好。這一回……可真記住了?」
「記得再清楚不過了,」羅允微微鬆了口氣,知道這算達成共識了,「小人犯下此等大錯,萬死莫辭……但說到底,小人也不過聽命行事。」
「首惡不除,桐柏壩決堤慘案只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懇請太子殿下給小人將功贖罪的機會,小人願當廷指證左靜然!」
裴無洙被這急轉直下的情勢驚得腦子一片空白,見東宮太子微微頷首,竟還有贊同意。
「不是,哥,你信么?」裴無洙徹底懵了,揚聲打斷二人道,「這個羅允滿口謊言、反覆無常,爛事做盡、喪盡天良,你信他貪銀子是左靜然那個不涉朝政的紈絝指使的么?」
「小五,」東宮太子嘆了口氣,眉宇間浮起一絲無奈,輕聲道,「孤說過的,這個案子,孤不贊成你插手。」
「我不明白……」裴無洙怔怔地望著東宮太子,滿腹疑慮無從說起。
「孤也不需要你現在就想明白,」東宮太子輕聲打斷裴無洙,溫柔但堅決道,「總之,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可左靜然是無辜的啊。」裴無洙傻眼了。
——若今天站在這裡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換成皇帝渣爹,裴無洙保證自己立馬滑跪、絕不多嘴。
可現在站在這裡的偏偏是她心目中最是高潔無暇、光風霽月的東宮太子。
裴無洙不敢相信、也無從相信眼前正發生的這一切,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出什麼問題了。
「左靜然絕不至於為了十萬兩銀子去指使人貪墨築堤款,」裴無洙無法理解,「左靜然父親是江南府織造、他伯祖父是掌管宮中御制採辦、專為父皇做事的左思源,他乃塘棲左氏主支嫡系所出……」
「這樣的人,他就是再怎麼,也不至於去指使人貪這個昧心錢吧?」
「他最多最多,也就跟我一樣,可能真收了錢,但不知下面的人從哪兒撈來的……可這樣算的話,我也同樣有錯,怎麼也不至於把貪墨築堤款的罪責全扣到他一人頭上吧?」
東宮太子卻只是深深凝望著裴無洙,耐心傾聽,不發一語。
裴無洙最怕他來這一套,不說話等同於拒絕溝通,拒絕溝通也就沒得商量……裴無洙不由要暴躁了。
「殿下,」須臾,還是庄晗第一個忍不住,微微上前半步,小聲點撥裴無洙道,「左二公子或許無辜,或許不無辜……可您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何江南府的官員貪墨官銀,卻要上貢一半到他手裡么?」
「可他未必知道那是贓款啊……」裴無洙話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她心裡突然浮起了一個細思極恐的可怕猜想。
是的,給左靜然塞錢和送裴無洙名畫一樣。
說到底,不是因為他們這些紈絝本人如何,而是希望從這裡抄一條捷徑來,向他們父輩獻媚。
朝野皆知,裴無洙是除了東宮太子之外,眾皇子間真宗皇帝最最縱容寵愛的那個。向她獻殷勤,這很好理解,大多數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可左靜然呢?
他是江南府織造的獨子、是真宗皇帝心腹近臣、宮中御制總採辦左思源的親侄。
「左,左家,」裴無洙驀然悟了,猝然扭頭看向地上跪著的羅允,臉色極其難看,「江南貪官的保/護傘,是左家,不,是左思源?」
這一點,裴無洙怕是玉明殿內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
但也是第一個敢直接說的。
庄晗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符筠生面色古怪,東宮太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至於羅允……羅允已經被裴無洙這麼「虎」的言行給嚇呆了。
偏裴無洙還正冷冷地盯著他。
羅允張了張嘴,想否認,在那抹森寒的逼視下,這頭卻怎麼也搖不下去。
但要他承認,更是如何也不敢的……不過幸好,裴無洙很快就從他游疑的視線中自行悟出了答案,當即毫無留戀地轉開臉,把羅允拋到了腦後。
「所以說,哥是打算以左靜然為突破點,用桐柏壩決堤這件事起手,」這一回,裴無洙逼問的對象換成了東宮太子,「意在動搖塘棲左氏,或者說左思源這個人?」
東宮太子微微笑著,沒有否認。
裴無洙焦躁地捏了捏眉心,想左思源這個人的微妙身份、再聯繫原作中的某段劇情,心頭不由涌過一陣復一陣的不安,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哥,左思源是父皇身邊的親近人,你這樣針對他,想過父皇知道后的反應么?」
左思源出身名門,是真宗皇帝少時的伴讀,與他同進同出近十年。
後來真宗皇帝登基為帝,左思源正式步入朝堂,從此仕途坦蕩,青雲直上。
及至後來做到御制總採辦,遊獵四方為皇家覽盡天下奇珍……這個位子上有多少油水,不用明言即可心領神會。
又因直達天聽、專為皇帝做事,比之一般的油水衙門,比如他弟弟的江南府織造,在官場上更多了份超然地位,等閑沒有人敢隨意駁他的面子。
當然,就是左思源再「超然」,怕是也不敢與東宮太子這個真正的皇帝心肝正面碰上。
裴無洙說她哥是渣爹心肝可絕不是肉麻或者虛撰。
——真宗皇帝在做太子時起便痴戀自家表妹、後來的中宮皇后鄭氏,當年對鄭氏的追求史轟轟烈烈到至今還在洛陽百姓的口耳之間輾轉流傳。
後來迎鄭氏入宮為後,更擺出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架勢。
帝后二人濃情蜜意,可以說是在情分最濃時迎接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真宗皇帝還為此破了規矩,把孩子親自放在身邊撫養教導……
可惜世事無常,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就在裴無宴周歲被封為太子后不久,帝后間突然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劇烈爭吵。
之後便是冷戰、和好、爭吵、冷戰……反覆循環,中間拉扯了近兩年,結局以鄭皇後主動遷居承乾宮、單方面對皇帝避而不見告終。
這之後,真宗皇帝縱情聲色,依次寵愛過的幾個女人:雲妃,鄭皇后待字閨中時的貼身侍婢;容淑妃,鄭皇后的叔家堂妹;德嬪,若是蓋住眉眼,下半張臉簡直與鄭皇后一模一樣……用裴無洙前世的話來說,鄭皇后那就是妥妥的帝王白月光啊。
至於裴無洙她娘得寵,那都是更後來的事了。
不過好在雖然身處一群白月光手辦中,宓貴妃的臉倒是目前為止也沒讓裴無洙發現什麼能疊上鄭皇后的地方。
這一點勉強讓裴無洙心裡少罵了她皇帝渣爹兩句。
而即使帝后失和,真宗皇帝卻顯然還是一副對白月光難以忘情的樣子,鄭皇后不搭理他,他憋著一腔心意無處付,就把滿格的父愛全部投之於東宮太子身上。
——裴無洙甚至在心裡默默吐槽過:二皇子性格後來那麼扭曲,說不定就是童年時期被這種強烈的待遇差別給逼成的……
所以,在裴無洙心裡,東宮太子當然有和左思源正面開撕的底氣。
但是可以,不代表有必要。
「哥,我說句逾矩的,」裴無洙見東宮太子明顯沒把她剛才的話放在心上,糾結半晌,忍不住明言挑破道,「是,或許左思源真的在江南府貪了不少,但你有沒有想過……他貪的那些錢,最後都去了哪裡?」
——有多少是進了左思源自己的腰包、又有多少是流入了真宗皇帝的私庫?
以裴無洙對她渣爹的了解,這事可還真說不好。
雖然皇帝示意貪墨築堤撥款……自己貪自己,左手進右手,這種事做的裴無洙也真是無力吐槽了。
東宮要懲治左思源,想以此來遏制江南府貪腐之風,斷了那些酒囊飯袋的財路是小,但要是為此使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關係失和……
裴無洙雖然理智上知道不該,但情感上還是想勸她哥再多想想。
這一回,東宮太子沒有再保持沉默。
「小五,你錯了,」東宮太子抬起眼,再認真不過地與裴無洙分辯道,「正是因為這背後可能有父皇的默許,左思源這個人,孤才必須辦,而且只能由孤來辦。」
——換天底下除他外的任一個人,都再沒有扳倒左思源還全身而退的底氣了。
這也是東宮太子從一開始就不想裴無洙插手的原因。
裴無洙被那雙亮到近乎在發光的眼眸震住了,反應過來后,整個人不僅沒有被說服,反而更焦躁了。
——因為她在那眼裡看到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持與決絕。
可正是那抹決然反而叫裴無洙心生恐懼。
客觀來說,裴無洙從不認為她哥會在與左思源扳手腕的過程中輸給對方,但那是一般情況。
而裴無洙現在分明再清楚不過地知道:在原作中,東宮太子沒有一年就「過世」了,而男四、左家、左思源這些人,倒是好好地逍遙了大半本。
其中左思源獨子、男四堂弟的意外死亡,甚至在劇情中狠狠地坑了女主鄭惜一把,險些把當時在奪嫡風雲中搖搖欲墜的七皇子府推入深淵,也讓男女主之間爆發了全書以來最大的爭執,在感情線上狠狠地虐了一把。
而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因為當時的左思源與左家,對於男女主來說,仍還是個不可撼動的龐然巨物。
裴無洙可以支持她哥去對付渣爹身邊的奸佞,但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哥去進行一場必輸的賭博。
而且還是說不好之後會不會招致殺身之禍的那種。
「是,左思源手腳不幹凈,還庇護手下的人肆意貪腐,手長得連築堤款都不放過,」裴無洙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避開東宮太子的雙眸,煩躁道,「他該死,他手下那些貪官污吏也該受到懲罰,我也這麼認為,但是哥……值得么?」
——為了這個去駁皇帝的面子……
東宮太子微微一笑,從容道:「值不值得,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裴無洙還欲再勸:「可是父皇……」
「敢問五殿下,」符筠生先聽不下去了,冷笑著開口道:「在你心裡,權勢榮華與民生社稷,孰重孰輕?」
「你又可知在太子殿下心目中,這二者何輕何重?」
裴無洙張了張嘴,被噎得無話可說,符筠生見狀更是連連冷笑。
庄晗無聲地嘆了口氣。
「但在我看來,現在比的不是權勢榮華與民生社稷,」裴無洙神色晦澀,艱難道,「比的是長久的民生社稷、與眼前的民生社稷。」
符筠生響亮地冷笑了一聲,還想再懟,東宮太子抬眸朝他投去一瞥,符筠生便又默默把那句「這卻不勞五皇子您費心了」咽了回去。
「殿下,」庄晗上前半步,柔聲開解裴無洙道,「您現在看來,可能只是一場二十萬兩的貪墨案。」
「可自左家兄弟得勢,江南府貪腐之風盛行,如大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幾年之間,已經到了連築堤款都敢伸手的地步……這還是我們能看到的,我們看不到的,又能有多少呢?」
「長此以往,朝廷法度不行,官場上全憑人情行事、看上位者眼色升遷,污濁者得利,清白守身者反遭驅逐……由點輻面,官官相護,地方勢力自擰成一股為戰。屆時,可不是扳倒一個左思源就能解決了。」
那時候就得是要刮骨放血才能療乾淨了。
「自然,殿下的思慮也不無道理,若論保全之道,太子殿下等得起,我們也等得起,可是天下的百姓等得起么?」庄晗長長嘆了口氣,不忍地提醒裴無洙道,「桐柏壩決堤,為此死去的那五百三十八名百姓……可都再也沒有等的機會了。」
五百三十八條人命……
當然,裴無洙仍可冷酷地把這當作一本小說。故事裡背景板的死活,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個數字,只為給男女主角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鋪路罷了。
但是,裴無洙捫心自問,我能么?我真能把這五百三十八條命當作一個輕飄飄的背景板數字么?
在不知道那五百三十八條人命前,裴無洙尚可以騙自己一時,開解水至清則無魚、天下無官不貪……反正是她皇帝渣爹的錢,她皇帝渣爹的人,左手倒右手,既管不了,乾脆無視就好。
但那是五百三十八條血淋淋的人命……
裴無洙本質還是個庸俗的小老百姓思維,庄晗先跟她說的那些風氣大局,裴無洙聽得似懂非懂,大致理解,感觸卻著實不深。
最後一句才是真正戳到了裴無洙的心窩子。
——叫她只覺再為私心阻攔一句,夜裡閉上眼都會做起血色的噩夢。
於是裴無洙也不勸了,她只最後再向東宮太子確認了一遍:「所以說左思源這個人,哥你是非動不可了。」
「孤知你心中憂慮,」東宮太子緩緩踱步回書案后坐下,避開了裴無洙的眼神,看著窗外,輕柔但堅定道,「孤也向你保證,一定謹守己身,絕不隨意胡來。」
「但是小五……你也要知道,這世上總有些道理,需要人來親自扶正;總有些事情,是可以叫人將生死榮華都置之度外的。」
裴無洙沉默半晌,低低道:「我懂了。」
然後猝然拔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狠狠一劈,一劍斬下了羅允的人頭。
迸濺出來的血跡染濕了裴無洙的半張側臉。
符筠生的怒吼,庄晗的錯愕,陸愷文下意識的出手阻攔……裴無洙皆一一無視了。
她只是很認真地迎上東宮太子猛然暗下去的雙眸,緩慢,但很也很決然地堅持道:「要動左家,可以;但要哥親自來,不可以。」
「哥照顧我這麼久,左思源的事,就讓我來為您分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