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大雨

一年前，雲市。

寧曦從理髮店推門出來，將涼氣和熱情盡數關在裡面。天氣悶熱異常，她心頭卻是有一絲絲涼意的。

儘管理髮小哥年輕帥氣，又極盡服務，但寧曦還是捨不得斥巨資剪一次頭髮。大都市繁華，消費也高，這點她今日算是深刻意識到了。

街邊不起眼的一家小店，剪髮起步價98元，這讓寧曦覺得可以徹底告別理髮店了。經過玻璃櫥窗，寧曦停下來打量自己。

淡黃色的長裙，蓬鬆柔軟的頭髮，仙氣猶在。

寧曦溫柔一笑，抬手理了理頭髮。貧窮使她長發及腰。

天空聚集了好大一片黑雲，大風颳起，很快雷雨交加，大雨瓢潑。傳說中的龍舟雨，還真是說來就來。風雨如獸猛烈撕扯雨傘，寧曦撐傘艱難前行，但全身很快被淋了個透。她索性合傘，大雨中漫步，釋然接受大自然的洗禮。

黑雲團聚，電閃雷鳴，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渡劫。寧曦還有心情杜撰神話情景，暴雨中，深一腳淺一腳的，有人比她走得更不穩。

猛然有人從後面衝過來，撞了寧曦一下，他自己也向前跌倒了，雨水激蕩。

寧曦無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但見那人倒在水裡，不著急起身，反而在哭。白色襯衫已經被淋得不成樣子了，濕濕的黑髮覆在他臉上，看不清樣子，但他應該還很年輕。

雷聲陣陣。寧曦試探著上前，「先生，你還好吧？」

黑雲越壓越低，大雨傾泄，路上人車匆忙逃離。誰不是在生活的暴風雨里前行？寧曦心裡有些軟，開了傘，風中勉力定住，罩在那人頭上。

男人很快停止了哭泣，抬頭對寧曦說：「我看到一條大蛇，我好怕！」

寧曦愕然。他說得太委屈，而且這語氣也太孩子氣了。

這是誰家的大寶貝溜出來了？

畢竟也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寧曦勉強不驚訝地走開，猶豫了兩秒，決定對他展露陌生人的善意，「先起來吧，先生。」

那人看了看她，感知到她的好意，從水裡站了起來。他動作靈活，初步鑒定，根本沒事。一個成年男子要比寧曦高出許多，他雖然在低頭看她，但寧曦還是要刻意踮腳舉傘。

「姐姐........」，他忽然伸出雙手握住了寧曦的手，寧曦驚了一下，聽他委屈巴巴地說：「姐姐，我好怕！」

「大哥，我不是你姐！」寧曦掙了掙，卻掙不開。抬頭看到他的眼睛，那麼清澈純粹。

傘傾斜到一邊，雨水順著他的臉冰涼地流，高鼻樑、完美薄唇，下頜線條優越，這真是個.......絕色小可憐！

雨真的下得太大了，肆意瓢潑，寧曦覺得自己腦子裡都裝滿了水。雲市人來人往，千千萬萬，這是最讓她驚艷的小哥哥。怎麼辦？怎麼能拒絕小哥哥想要跟她走的心？

大雨淋漓，城市傾塌。濃煙雨幕里，寧曦任由這個陌生的男人緊拉著她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兩人站在公交車站台下避雨。

天氣暴怒詭異，但世界安全，寧曦毫無危機感，還很心平氣和地對那人說：「你先鬆開！」

那人看著她，寧曦加重了語氣，「鬆開！」他怯怯地鬆了手，又做好了隨時再拉上她的準備。

「一個小妹妹，手裡抱著一條大蛇，嚇得我一直跑，然後就找不到路了........」

「好大的一條蛇，我好害怕.........」

應該沒有那麼生猛的小女孩吧！寧曦想，他說的「大蛇」應該是玩偶之類的。有些女孩子就喜歡買些奇奇怪怪的物件，鹹魚、鱷魚、褶子狗......醜醜的，憑藉一種突兀感，反倒成了時尚。

兩個人都狼狽異常。

寧曦掏出紙巾，遞給他，他搖頭不接，神情舉止流露出來的意圖很明顯，他想再次拉住她的手。

紙巾被斜襲的雨水沾濕，寧曦在臉上抹了一把，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那人以為她要走了，著急跟上。

「先生，你不覺得........」寧曦指了指他十分過分的手，心想，咱們兩個人中一定有一個是流氓。男人搖了搖頭，更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根據寧曦合理推測，這人腦子不正常。其實，從聽他說第一句話，就不難推斷出來了。

就在寧曦猶豫著要不要發火之際，男人抬手抹臉上的雨水，粘在眉間的頭髮被撥開了，露出一張好俊俏的臉來。他皮膚好好，寧曦甘拜下風，一個男孩子怎麼可以如此精緻？長眉高鼻，眼前這人顏值真的太可了。

他真的是寧曦在雲市遇到的最驚艷的小哥哥了，不，她在武漢時也沒遇到過。寧曦花痴了幾秒鐘，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林知韻。」他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不符合年齡的奶萌感。

「好的，林先生，你是不是該先放開我？」

「姐姐........」生怕不帶他似的，眼波盈盈惹人憐。

寧曦一向是個沒原則的人，但顏值即正義這條認真執行得挺好。多少次，在地鐵站遇到顏值很可的小哥哥卻都沒有搭訕和尾隨的勇氣。今日雷雨大劫，陰霾人間，如此神仙顏值的一個人，怎好拒絕？

路邊小飯店，生意冷清到像是還沒有開張。店內燈只開了一半，有些昏暗。桌椅板凳都整齊地歸整到一邊了，僅剩兩張原樣擺放待客。寧曦選了靠窗的位置，林知韻緊挨著她就坐下了。

寧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眼眸高冷，「你，坐過去！」

清冷美人，眉目含著薄怒，林知韻在氣勢上落敗，乖乖聽話地坐了過去。

老闆娘過來，爽快麻利地將桌子又擦拭了一遍，倒了熱水，毫無嫌棄之意地接納了兩個濕漉漉的人。

「小姑娘，今天怎麼帶了人啦？男朋友啊！」來吃過很多次了，老闆娘已經認得寧曦了。

寧曦看了看林知韻，假裝欣慰地笑了，「撿的！」

雨水掉落在地板上滴答有聲，寧曦擰了擰濕透的頭髮。衣服還在淌水，濕濕地貼在身上，很不好受。此刻，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室友的一句話。武漢暴雨，室友回到宿舍，只用了一句話將就雨勢形容到位了。

「這雨大的！把我內褲都淋濕透了！」室友講話一向精準到位。雨勢暴躁瓢潑，打傘無用，到頭來肯定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濕透的。

她今天就不該背帆布包，都濕透了。寧曦小心地擦拭著手機，以她的經濟條件，暫時還離不開它。旁邊那人問：「姐姐，你有兩部手機耶！」

寧曦這才放下親手機，把另一部手機也擦了擦，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和他解釋了一句，「這個是我工作手機........」

手機是大老闆買的，話費是二老板充的，寧曦沒有花過一分錢，莫名覺得和它沒得感情。

「你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嗎？」寧曦問。林知韻做思考狀，但不見得會想得起來。

寧曦嘆氣，今天該她當好人。日行一善，不求好報，但求本命年不再水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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