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12）

對比起來，樓下那些比起一般醫院來說，顯得設備齊全的環境，就顯得單調無趣多了。

是出於對病人的保護才那麼布置的嗎？恐怕不盡然。

樓下好些病人的病狀根本不會有什麼威脅，不犯病的時候是正常人，就算犯病了也只是安靜地待在一邊，沒有任何自/殘或是傷人的舉動。

這一點，在剛才翻看過的病歷中也是有過記錄的。

可依舊沒有這種高規格的享受條件。

十一樓住著的老人，到底是有什麼不同？

顧篍將這一層樓都看了一遍之後，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之後還得找個機會，去地下負一層和負二層看看，多半還會有額外的收穫。

剛打算從最後一間房離開，顧篍的動作就是一頓。

牆邊的書桌上，有一朵小小的野花放在那裡，靜靜地散發著植物特有的香氣。

那朵花並不起眼，甚至是非常普通平凡的。

沒有什麼特別名貴的品種名字，一看就很不值錢。

卻像是一道驚雷突然劃破了夜空。

顧篍很想說服自己，是她想太多了。

可是，那像是徒手攥掉的花枝，還有熟悉的野花模樣，分明就是某個小孩兒喜歡的風格。

她的空間里，甚至就放著一個由這種野花組成的小花束。

顧篍驀地回過頭，看向床上那人的眼神裡帶上了幾分殺意。

一息之後，她才忍耐了下來，再次看了一眼那朵笑話，沉了眼神，翻出了窗戶，拿走了之前貼在外面的儀器，順著來時的方向，往0541的房間所在地退回。

已經走過了一遍的路線自然就更加熟悉了。

顧篍很快就到了熟悉的窗口。

照樣是使用之前用過的方法，融開了那層防護欄，弄出了一個讓她可以進去的洞口。

回到房間以後，才使用神筆馬良技能，將破損的地方一一還原成最開始的樣子。

收拾好這些，她回到了床邊，剛打算躺上去再伸手拿掉床下的那個儀器，就見旁邊本來閉著眼睛睡覺的那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靜靜地睜開了眼。

蘑菇精醒了？

顧篍剛打算想個說法，將這位糊弄過去。

卻見她直直地盯著她，眼神里根本不像平時那樣傻白甜，而是正兒八經的審視。

只一瞬間，顧篍就很清楚地知道了——不管平時是不是假裝的，至少這個時候，這位衛家大小姐是絕對清醒正常的！

顧篍收回了原本要去拿走儀器的手。

現在，還不是撤除監控屏蔽的時候。

「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顧篍的聲音沒有刻意壓到很低。

反正監控已經暫時處於失效狀態，不管是哪兒看到的畫面，都只會是他們倆安靜睡覺的鏡頭，除了時間在跳動，其他的都沒有變化。

而得益於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裡面說話外面沒了監控設備的幫助，只要不弄出什麼巨響的動靜，是不會有人聽見的。

之前顧篍放輕動作，只是為了防止吵醒這隻蘑菇精。

用溶液打開防護欄，而不是直接暴力破除，才是為了避免被其他人察覺她的行動。

只是沒想到，這蘑菇精根本就是假裝的。她懷疑剛才還沒離開，這人其實就是醒著的了。

剛睡醒的人絕不可能是這個狀態。

「你有辦法屏蔽監控吧。」衛景對著顧篍說道。

像是問句，但她的語氣卻是十分肯定的。

她坐起身來，靠在床頭看著顧篍，比之前都要新奇的樣子，只是表情變得沉著穩重了許多：「非常抱歉之前對你的唐突。」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顧篍就想起了自己臉蛋和脖子上的牙印，還有後來糊了她半邊臉的口水。

那個時候只當這位本來就有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所以不好計較。

現在？

前一刻還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只是短暫的清醒，現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了，這傢伙一直都在裝瘋賣傻！

什麼蘑菇精啊，根本就是個戲精。

衛景是沒有顧篍的夜視功能的，在這沒開燈又沒有什麼光透進來的房間里，其實並不能看清楚顧篍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但醒來很久的她，已經適應了室內昏暗的狀況，大概的輪廓還是能看見的。

哪怕視線模糊，她也猜得到，對方此時肯定是很想揍人。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衛景便忍不住尷尬地咳了一聲。

顧篍注意到，她的耳朵都紅透了。

要不是她的眼神不受夜色阻礙，估計都不知道這人還會害羞。

現在會耳朵紅了，之前演蘑菇的時候做出那些舉動，怎麼就不會臉紅呢？

她這臉皮還能根據需要自動變厚的是吧！

可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顧篍只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就轉移了話題：「你一直沒睡？」

算總賬什麼的，還是等到療養院的事情辦完了，出去以後再慢慢來。

衛景點了點頭，很快又想起來房間里看不見，所以接著開口回答道：「對，我沒睡。你走的時候我也知道。」

她這個時候倒是挺坦誠了。

而且沒有開口詢問顧篍是怎麼在療養院這樣嚴密的監控下，保留屏蔽監控的東西的。又是怎麼打開了那個防護欄，翻窗出去的。

這讓顧篍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點，至少從負數逐漸接近於零了。

「你之前一直是裝的？」顧篍乾脆坐到了床邊，「衛大小姐？」

她坐上來之後，衛景的眼神飄了一下，雙腿也忍不住往旁邊讓了讓，耳朵那邊的紅色漸漸蔓延到了挨近耳根的側臉。

顧篍心裡哼了一聲。

敢情那蘑菇精還是一層皮，一脫掉以後，就這個也害羞那個也不好意思了。

之前睡在一起都沒反應呢。

不過這些吐槽，顧篍都沒有說出來，並未讓衛景發現她能夠在黑暗中看清楚她此刻一舉一動的事實。

衛景調整了一下嗓音，將心裡的緊張和不自在掩飾了過去，說

道：「看來你今晚出去的收穫不小，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沒錯，我的病都是裝的，就是為了能夠一直待在仁康療養院里。在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我是不會痊癒的。」

還真的是這樣！

難怪那些專家會診什麼的都沒有效果，不僅不見起色，他還「病」得越來越嚴重了。

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偽裝的，那不是想怎麼發瘋就怎麼發瘋嗎？

「每天的葯我也沒吃，弄了個障眼法藏起來，然後趁著出去放風的機會，丟到草地上埋起來了。」

衛景繼續坦白。

療養院的人不敢對她太過分，不會有強制手段，也不會搜身。

正好她每天都會蹲著長蘑菇，在草坪那邊蹲著埋葯的時候，只要稍作掩飾，騙過了外面的監控，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顧篍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演技了。

她這張臉，再配上這種出神入化的演技，不去出道簡直是浪費！

怎麼也能捧回一座影后獎盃才對啊。

連她都被騙過去了！

顧篍心情鬱悶地看了看這位新出爐的影后，再問道：「你之前是故意接近我的？」

「咳咳，」衛景咳了一聲，才說道，「是。我知道你過來的目的，我們可以合作。只不過，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攤牌，只有先想辦法讓你住過來，再另找時間說實話。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屏蔽掉監控，所以才提前跟你坦誠。」

她本來只是打算裝作任性直接讓人把她調過來的。

反正衛家只要一天不放棄她，她提出來的要求不太過分的話，基本都能得到滿足。

只是，衛景當時一看見這姑娘露出來的那種表情，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明明不像是個膽小的性子，卻偏偏要做出那副怯怯懦懦的模樣，像是一隻披著小白兔外皮的大老虎。

明知道她不弱，卻還是覺得可愛。

特別是她故意裝作卧底碰頭，再一下子暴露出作為「蘑菇」的一面時，她那反應，簡直讓她差點兒就忍不住破功笑了出來。

之後也不知怎麼的，就腦子一抽筋跟她說起了那些亂七八糟蘑菇的話。

為了不讓療養院的人懷疑，符合她一貫裝瘋賣傻的邏輯思維，還不得不按照該有的順序故意折騰了幾回。

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要佔這姑娘便宜的。

如果一開始沒有因為興起開了那個頭就好了。

當然，衛景直覺千萬不能把這個說出來，否則她總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會挨上一頓胖揍。

她的直覺是很準確的。

因為沒有這些，顧篍的關注點就放在了「合作」上面。

她靜默了瞬間，才說道：「你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顧篍的語氣里，完全聽不出一點兒心虛，像是非常自然的質問。

任誰聽了，都不會知道，她其實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到仁康療養院來又是為了什麼，那些記憶怎麼會是混亂黑暗的。

誰還不是個演技派了？

被衛景的「蘑菇精」欺騙了這麼長時間，顧篍此時演起戲來也不遑多讓，完全不覺得有什麼欺騙人的愧疚。

衛景果然沒有懷疑顧篍的情況有什麼不對勁兒的，直接就按照顧篍的意願將事情說了出來：「當然知道。我來之前就已經讓人查過了。顧篍小姐你是因為顧志文先生失蹤，他曾經那個老闆報警后，才被警方派過來的卧底，專門負責調查仁康療養院的情況的。

我本來一開始就想要跟你聯繫，看看能不能交換一下知道的信息，只是看你的精神狀態好像出了點問題，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務，謹慎起見，就沒有行動。

一直等到最近，感覺你好像有些變化了，我才冒險一試。

今晚確定，我的決定沒有錯。

不得不說，顧篍小姐你的偽裝真的是非常出色，把這些病人的狀態表現得太真實了，連我都瞞了過去。難怪能在療養院里潛伏這麼長時間都沒被人發現異常。」

不。

你一開始不聯繫是對的，顧篍那個時候精神狀態的確是已經出問題了。

還有，這傢伙的直覺也太敏銳了吧！她是什麼動物變的嗎？

顧篍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迅速接收了腦海里新出現的內容。

沒錯，就在剛才衛景說出顧篍的身份和來意時，顧篍的腦海里就出現了一份額外的信息。

那是之前由於顧篍精神狀態時常，而導致意外流失的記憶，和跟她相關的劇情。

就如衛景所說。

顧篍的確是警方的人。

顧鑫當初出事以後，顧志文不願意相信妹妹的死會這麼簡單，偽裝以後就作為病人住進了仁康療養院。

這家療養院里的病人可不少。

除了那些身份比較特殊的人物，像顧家兄妹這種普通身份，他們根本不會有多少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