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15）

要想查清楚事實，她必須冒這麼一個險。

還好，她的運氣實在是不錯，還沒開始，就遇上了顧篍這麼一個強力的幫手。

比起他們那太過危險的計劃，她這樣的身手和設備，顯然更加安全便利。

或許，還等不到她跟朋友約定的時間，他們就能離開療養院了。

當然，是帶著搜到的證據一起離開這裡。

高興歸高興，衛景如今在面對顧篍時，心裡總是會掀起波瀾，幾乎無法平靜下去。

之前裝瘋賣傻，顧篍也不知道她其實並不是真的腦子出問題了。

所以，作為一個「真正的病患」，她可以非常融入地去扮演一個精神病患者，甚至將自己視作蘑菇，各種精分都是信手拈來。

反正除了她自己，別人又不知道她這是假的。

然而現在，知道真相的多出了一個顧篍，還是她平時裝瘋賣傻的主要目標。

讓她再在雙方都很清楚的情況下，一口一個「菇菇」地跟人演戲，難度就真的是地獄級別了。

衛景真是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才剋制住讓自己沒有臉紅，維持住以往的蘑菇精人設。

只在偶爾對視的時候，眼神里泄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

除了顧篍，也沒有誰發現。

倒是這麼一對比，顯得顧篍非常淡定了。

之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根本不受影響，妥妥的體驗派演員，時時與扮演的角色完美融合。

從上了十三樓以後，顧篍今天就在關注著高可可的身影。

只可惜，她今天好像沒輪到放風的時間，一直到休息結束，回到病房，顧篍都沒有看到她出現。

關於那朵小花的事情，顧原原沒有跟衛景說起。

一方面，那只是她的一個猜測，雖說很大的可能就是現實，但也有一點希望可能是她想錯了；另一方面，就算是說出來，也無濟於事。她都不能打草驚蛇擅自行動，衛景就更別說了。說出來除了多一個人擔心，還會讓小姑娘的事情也多一個人知道。

哪怕衛景的人品值得信賴，顧篍也覺得能少一個人知道也很好。

這世道有時候對於女孩子是很苛刻的。

高可還那麼小，家裡又是那樣的情況，如果再出點兒什麼事情，誰知道高家人會怎麼樣選擇？

出於對這個孩子的保護，顧篍還是決定守口如瓶了。

只是，一有機會，她就會想辦法瞞過其他人，屏蔽了監控去十一樓看著。

要真是發生了什麼她不願看到的事情，那就直接阻止。

大不了弄些東西裝作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她也有辦法全身而退，還不會引起懷疑。

其實顧篍也想過要不要直接在高可身上動些手腳，讓她看上去像是出了什麼狀況，避開那些事情一段時間。

可又怕療養院的人殘忍到一個境地，發現她身上有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出現，就直接把人變成了那個「意外名單」中的一員。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顧篍還是決定自己麻煩一些好了。

好在，這種日子也不需要等待太久。

顧篍很快就找到了去地下兩層探查的機會。

這天，仁康療養院里好像是有了什麼新的大客戶過來參觀，想要確保這裡的環境的確是和宣傳出去的那樣完美。

這個客戶估計是很受院長重視的。

療養院上下都忙碌了起來，調走了不少人手去做布置，還有排練歡迎的儀式和具體接待過程。

這種事情，衛景比顧篍更了解一些。

當初衛家來，也是有這麼一套的。

他這個蘑菇精對放風的那些病人都了解得很，因為身份比較特別，就連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那兒，也能裝作不經意間探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畢竟他們也不會想到，這麼個入戲很深的蘑菇精其實是假裝的。

這次有客戶上門參觀的事情，還有療養院準備的流程，就是衛景想辦法打探出來的。

一聽到這事兒，他就知道，顧篍這些天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來了。

於是，衛景很快就通知了顧篍：「顧篍，可以行動了！後方你放心地讓我來看著，保證不會讓你操心。療養院的安排我都聽清楚了，不方便寫下來，我跟你說，你自己一定要記牢，千萬不能和他們的人正面撞上。還有……」

一個說得仔細，一個聽得認真。

沒用多長時間，衛景打聽到的消息，就全部說給了顧篍。

兩人再對照了一番關鍵的信息點，確定無誤以後，便正式定下了行動計劃。

外面的天光正好。

仁康療養院今天也早早地打開了外面平時一直緊閉的大門。

草坪也被修建得整整齊齊，連縫隙間的細小垃圾都被清理乾淨了。遠遠看去，便是一片喜人的青翠色。

連大樹旁都搭建起了一個木質的小鞦韆，圍繞著花藤，看上去精緻可愛。

如果不是遠處的圍牆和電網，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樣漂亮的地方竟然只是一處實質上是精神病院的私人療養院而已。

室內本就乾淨的地板，今天更是被打理得能夠映出人的影子。來來去去的醫護人員身上也換了嶄新的制服，臉上堆滿了笑容，讓人一看就覺得精神飽滿、心情愉悅。

不只是他們，連病人們的病服都跟著換了新的。

除此以外，還提前將大家聚在一起整理了頭型。

長得比較好看，病情也不算嚴重的病人，都被院長那邊派人接了過去培訓。

到時候，他們會適時地與今天上門的客戶進行交談。

按理說，衛景這樣的外貌，怎麼也是數一數二的。

但她愛鬧蘑菇精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放她出去，那不是拉攏客戶，而是把人嚇哭。

更別說她還是衛家的大小姐，就算病情沒什麼大礙，療養院的人也不可能讓他去做這種迎接客戶的活兒。

於是，衛景就成了今天最閑的那個人。

哦，連帶著跟他關在一起，在其他人眼中等同於「蘑菇精安撫劑」的顧篍也逃脫了今天的「迎賓」工作，只需要跟衛景呆在房間里就行了。

為了方便偽造監控畫面，兩人沒一會兒就出現了睏乏的表情，嘟嘟囔囔說完幾句話后，便躺在了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中。

提前幾天，顧篍和衛景就已經刻意營造出了「這兩人很能睡」的錯覺，幾乎每天到點就會入睡。

現在，看著監控的人根本不覺得他們倆有什麼問題，只覺得這衛家人果然是好命。

全院這麼忙的時候，他都還能悠悠閑閑地睡懶覺呢。

這兩人睡著了，工作人員還挺高興。

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注意的內容又少了一部分，工作量減少，能不開心嗎？

只是，在監控中顯示著安靜睡覺的0541房間內，床上只剩下了衛景一個人。

原本應該睡在她旁邊的顧篍，卻已經莫名消失在這個窗戶和門都關閉得嚴嚴實實的病服里了。

衛景看上去彷彿真的睡著了，但聽他的呼吸頻率，還有攥緊的拳頭，便能知道這人現在根本沒睡，而且還挺緊張……

「叮！」

負一層的電梯門突然打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進來。

門外守著的保安一見有人，便立刻摸了摸腰間的電棍，一下子攔住了來人的去路：「證件。」

四個身高體壯的保安都死死地盯著這人，看上去比樓上那些電梯外守著的同行還要嚴格，好像一言不合就會動手了。

被他們圍著的醫生嚇了一跳，一邊從白色外套的包里掏出了證件遞了過去，一邊說道：「今天這是怎麼了，嚇了我一跳。」

接過證件的保安看了一眼，對著腰上佩戴的一個黑匣子模樣的儀器一刷，發出了「滴」的一聲輕響，儀器上便亮起了一個小綠燈。

這人才表情放鬆了些，微微露出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抱歉，今天有重要客人來參觀，院長擔心有人會鑽空子，特別交代我們要注意，出了點紕漏全都會被罰。所以難免緊張了些。」

從電梯里出來的醫生點了點頭，接過了驗證號的證件，重新放回了兜里，這才打算和幾個保安擦肩而過，往負一層裡面走去。

誰知，才剛走出兩步，就又被他們給叫住了：「等等，你把口罩取下了讓我們看一下。」

那醫生腳步一停，頓了一下才轉過頭來，對著他們一挑眉：「不是吧？我又不是第一次過來了，還用得著這樣？」

那幾個保安覺得她好像有點眼熟，但蒙著口罩一時又有些分辨不清。

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要看看再放行：「對不住。院長說過的，誰都不能例外。查過和證件上的信息無誤以後，你就可以進去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等這幾天過了，隨便你討回來。或者去跟院長提也可以，我們都沒意見。但現在真的不能就這麼放你過去。」

那醫生的一句話，不但沒有打消他們檢查的念頭，反而還更堅決了。

眼看著這戴著口罩的醫生好像還有些磨蹭不肯露臉，四個保安甚至手已經暗自握上了電擊棍，算著時間打算把人扣下來審問了。

就在他們剛要動手的前一秒，那個蒙著臉的女醫生卻突然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張略有些普通的面容來。

她的長相沒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特點，平凡的就像是在大街上遇到的隨便一個陌生人，看過就能忘。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沒有休息好，眼下還能看見黑眼圈的痕迹。

鼻側和額頭更是冒出了好幾個有些發炎腫起來的痘痘，看上去又紅又亮，十分惹眼。

連膚色都有些暗沉，還有些起皮。

可以說，這就像是生活在普通人家的一個普通成年女性。

平平無奇。

只是因為她在這裡的工作，才顯得特別了一點。

再看那張臉，除了格外憔悴，沒了鏡頭補光之類的影響以外，的確和剛才證件上的照片是一模一樣了，並非其他人盜取證件偽裝。

幾個保安鬆了口氣，同時也鬆開了握著武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