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脫身(二)
賈大娘終於說出路七想聽的話:「誰說她是我兒媳婦?她連婚書都沒有,就是我好心收留的一個廢物,白吃了我家一年的飯我也不計較了,你快些把她拿走,賣了她抵債也好打殺了她出氣也好,都和我賈家無關。」圍觀的人都發出了嘩的聲音,路七故意朝四周做了個羅圈揖,大聲說:「各位鄉鄰大家做個見證,這賈大娘可明明白白說了葉娘子不是她家的,如今和她家沒關係。」
眾人起鬨,賈大娘也顧不得許多急急說著:「她跟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現在死在路邊也別找我家。」
然後把葉小青連拖帶拽的一邊往外拖,一邊拿起掃把兇狠的把院子里的人一起趕了出去,然後把門拴上。
眾人今天看了場好熱鬧,路七對大家說:「這葉娘子本來在我家幫傭,如今她被賈家趕了出來、又斷了關係,救人要緊,我不能看著不管,還麻煩哪位幫我送葉娘子到羅明記去。我先去給葉娘子抓藥。」
就有熱心人幫忙背起葉小青,一路簇擁著把葉小青送到了羅明記,巧娘等人看見唬了一大跳,還以為葉小青死了,看到葉小青的樣子羅張氏又哭了起來:「怎麼比早上那會更慘了呢?」
路七也抓了葯回來,眾人看到羅家確實有心救治葉娘子,也就紛紛退去了,順便找相熟的人去好好把賈家這一場苛刻媳婦的大戲叨叨,離開時順手在羅明記買了雜物的人倒也不少,於是今天鋪子里莫名其妙生意好了許多。葉小青的情況很不好,發了高熱,最後是路七撬開她的牙齒一點點灌進去的,羅張氏流著眼淚一遍遍的說:「怎麼有這麼狠心的人呢。」
好幾天葉小青只是偶爾清醒一下,羅家的藥渣子都沒停過,足足過了四天人才清醒了過來,只是還下不了床,得知自己被賈家趕了出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巧娘端著一碗雞湯進來說:「這有什麼可難過的,那種家離開了才是最好的。」
葉小青邊哭邊搖頭,她不是為了離開那個家而難過,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解脫的一天。葉小青就順理成章變成了羅家的人,她能下床后恨不得從早到晚在幹活,要不然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巧娘私下跟路七說「家裡的地乾淨得可以舔,唉,我都不敢下腳」,叫路七笑了好一陣。
小毛毛滿月的時候就自己家裡人吃了個飯,外人本來只請了王西和楊平,結果叫徐家聽到了徐燕玟兩姐妹吵著要來吃席,弄得小盧氏怪臊的,好像自家女兒吃不飽飯一樣。
結果徐家姐妹帶了禮物來,是給小毛毛的一個精緻的銀長命鎖,除了徐燕玟倆姐妹外還有一個嬌嬌弱弱的粉衣少女,穿著鑲嵌了一圈兔毛的斗篷,顯得幾分俏皮,正是徐家姐妹的表姐黃之卉。黃之卉身邊還跟著她那韃子的小丫鬟阿呼瑪,這小丫頭倒叫路七稀罕了好久,抓了一大把果子給她叫她不要客氣。
徐燕玟有些不高興她娘非的讓她把黃之卉帶著,一路上都不怎麼有笑臉,而徐小妹只關心著「小七姐,你們什麼時候回褒山莊去啊,要記得帶我一起啊。」
路七往小妹嘴裡塞了一粒榛子,然後說:「等開春,山莊里要春耕了我就回去主持農活了。」
徐小妹失望的說:「啊,還要這麼久啊。」小姑娘的天真把路七給逗笑了。
房間里爐子燒得熱熱的,大家都把外衣脫了,巧娘看見毛兒桃酒饞得不行,但是羅張氏和葉小青都不讓她喝:「還要奶孩子呢。」
徐燕玟好奇的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甜甜的真好喝。」徐小妹還小也不能喝,只能看著姐姐喝。路七把給巧娘做的米酒沖蛋分了一碗給徐小妹,她喝得眼睛都眯起來,露出缺了的牙齒:「這個好好喝。」
黃之卉斯斯文文坐著,不喝這些只喝了一杯白水,一問就是「我娘說大家閨秀不能飲酒」,大家都不想被她掃興也就乾脆不勸,她愛喝什麼就喝什麼。
雖然屋子裡一副其樂融融的安詳場面,但其實眼下的形式更嚴峻了,在邊關韃子和守軍已經發生了幾次小規模衝突,幸虧傳來的消息黃之卉的父母還安全;而青衣天子已經佔據三省,七省呼應,朝廷焦頭爛額。現在街上流民更多了,插著草桿賣兒賣女的也多起來,還有不少邊關逃過來的。
路七在街邊遇見一對從雲中關來的夫妻,他們有一些北邊常吃的酥酪、牛油,路七記起明壹愛吃這些,他曾被派去邊塞執行過任務,喜歡上了那邊各種奶製品,於是盡數買了回來。可惜除了明壹其他人都不愛吃,都嫌膻味重。
路七今天用酥油和了面煎了些餅,端上桌依舊沒受到歡迎,就連最喜歡吃的徐小妹只吃了半個就不肯吃了,說膩得慌。結果阿呼瑪眼睛一亮,大吃特吃起來,不一會兒把一疊酥油餅全部吃進了肚子,黃之卉看見自己的丫鬟如此能吃羞得臉都紅了。
路七卻不在意,有人捧場就好,她和阿呼瑪聊起來,阿呼瑪生硬的說著,一邊比劃著,說這是她家鄉的味道,她想家。
阿呼瑪雖然是韃子,但她一家原來也只是普通的牧民,她說她一家也是朝廷和他們部落在打仗中死去的,只剩了她一個,變成了俘虜,遇見好心的「黃大人」沒有把她作為戰利品往上繳,把她留下來了陪黃小姐,那時她才六歲,如今她到黃家已經四年了,只是漢話怎麼也學不好。
路七聽得也是難過,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只等她們回去時把酥油乳酪裝了好些送給阿呼瑪,弄得明壹還生了一場氣。
慶水鎮既然流民多起來,巧娘就帶著小毛毛連同羅張氏回褒山莊。
這時在遠方的草原上,一片肅殺,一片帳篷連接著形成一個熱鬧的草原部落。明陸躺在其中一頂又大又豪華的帳篷里,身上穿著的已經是韃子的袍子,頭髮也披散了下來,用一個金環別著。
帳篷生著暖暖的爐子,上面熱著奶茶,碗和壺都是銀子的。這時帘子被呼的掀開卷進來外面的積雪,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邊脫織金繪彩的外袍邊說:「嚯,這裡真熱。」
他走進角落俯下身看向明陸:「翰魯,今天感覺好一些了嗎?」
明陸坐起來,用一口流利的韃子語回答說:「烏魯,你的漢話真的很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