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赫敏不知自己最近是怎麼了。也許是睡眠質量有所下降,也許是密室事件引起的恐慌令她神經衰弱,她的耳邊時常回蕩著一個陌生的聲音,模糊不清,像研磨成沙的粒子夾著風在四周擴散,什麼也抓不住。她看了眼手錶,已經九點半了,有些煩躁地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翻開《魔法史》——無論如何今天晚上她都要完成這篇論文。
自從密室的第一個受害者出現后,整個學校就陷入了一種平靜的恐懼。空氣中似乎有什麼在暗涌,警惕潛伏在每個人不經意的顫抖和閃閃避避的言語中,如同一場無聲無息肆虐的風暴。
她和哈利仔細研究過那行出現在牆壁上的血字,雖然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結論。羅恩堅信那是馬爾福的手筆,哈利也隱約表示支持這個想法,於是赫敏便提出調製復方藥劑來向馬爾福套話。
他們在廢棄的桃金娘的衛生間偷偷實行秘密計劃,赫敏悄悄從斯內普那兒偷來了復方藥劑所需要的非洲蛇皮,哈利和羅恩蹲在一邊看她滿頭大汗地調製藥劑,時不時給她打下手。
「對了赫敏,」羅恩悄悄看了眼走廊,那兒走過了兩個女生,「先說好,我可不喝有高爾腳趾甲的藥水,那也太噁心了——」
「一根頭髮就行了,羅恩。」赫敏的聲音因為捏著鼻子而變得有些尖銳。坩堝中升起的煙熏得她難受至極,她擦掉眼角沁出的淚,目光隨意地掃過旁邊一隻壞掉的水龍頭。那是一隻普通的水龍頭,但它頂端的形狀似乎有些奇怪……她剛想到這兒,她的大腦猛然刺痛起來,似乎有東西卯足了勁要從深處鑽出來,又尖又冷。一個模糊的聲音貼著耳側低低地吹拂,如同隱秘的親吻。
「回來吧……回來吧……回到我的身邊……」
這個聲音很低,冰冷而低柔,令她打了個寒噤。但它很快就消失了,連帶著那種刺痛感也無聲無息地退潮,如同一場熱病。赫敏按了按額頭,強自壓下難受的感覺。
應該是幻聽,她想,也許他們不應該在這個古怪的盥洗室久待。
赫敏合上書本,收起羽毛筆,將羊皮紙小心翼翼地卷好塞進書包里。羅恩和哈利早就回寢室休息了,可她卻不太想回到那兒。她知道她一定又會做那個夢——自從密室開啟的那一天起就開始做的、意味不明又深邃可怖的夢。
夢並不長,夢中她的視野是橫向的,隨著腳步輕微顛簸,彷彿在黑暗的海中緩慢起伏。四周是昏暗陰冷的牆壁,狹窄逼仄,空氣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發酵的廚餘飯菜和排泄物的臭味。
她似乎是被一個人抱著前行,那步伐穩定自若,腳步聲在長長的沒有盡頭的黑夜中回蕩。她想那人一定知道他們要去哪裡。雖然誰都沒有說話,可她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安定感,這讓她舒服得幾乎要睡著了,眼皮越來越沉,視線下垂……
「……我很抱歉。」一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平靜,彷彿將一塊石頭拋進死水裡。赫敏想睜開眼睛看一看那是誰,可她太困了,困得連這件事也做不到。
總有機會的……她恍惚地想著,她總能看清楚的。
復方藥劑的計劃進行得還算成功,哈利和羅恩順利地變成了高大的克拉布和高爾,反而是赫敏自己出了點問題——潘西家一定是養了一隻貓,她煩躁地想,復方藥劑不可能把人變成貓,所以她現在身上長滿了棕黃色的毛,看起來又古怪又可笑,而桃金娘不加掩飾的譏笑讓她感覺更煩躁了。
「哈哈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我沒見過這麼搞笑的事情——」女孩尖刻的笑聲在衛生間中回蕩,她在隔間上空飄來飄去,赫敏只能忍耐著等待哈利和羅恩回來。她希望他們能帶來好消息。
桃金娘依然到處飛來飛去,自由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赫敏朝她望去,有一刻她看見乳白色的幽靈女孩似乎回過了頭,朝她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但這笑容轉瞬即逝,短暫得讓赫敏懷疑這只是錯覺。她猶豫著想開口詢問,廁所的門卻一下子被撞開了,兩個男孩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我們什麼也沒問出來,赫敏。馬爾福說他不知道。」哈利喘著氣說道,「對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想我得去一趟校醫院,我的藥水好像出了點問題。」赫敏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她變成了一隻貓!」桃金娘尖聲大叫道,赫敏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事情的持續惡化讓所有人惶恐不安。這天下午,赫敏他們在走廊拐角看見科林被抬進了醫務室,那時他們正要去上魔葯課。不少學生都圍觀了這一幕,這讓斯內普極為惱火,因為他的課堂上第一次出現有人在他講課時交頭接耳的情況。他扣了三個格蘭芬多的分,可依然無法壓制學生們的恐懼——尤其是麻瓜出身的學生,有幾個女孩甚至顫抖著說自己要躲在寢室里不出來。
教授和級長們紛紛接過護送學生去教室的任務,所有人都被嚴格限制自由,誰都不能擅自行動,就連上廁所也會有人緊緊跟隨,這讓羅恩抱怨了好久。
「我們好久沒去看海格了,」他說道,「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上次他說他養的雞都被掐死了……」
哈利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書包里抽出一本陳舊的黑皮日記本放在桌上。赫敏和羅恩紛紛好奇地湊過來。
「這是我,呃,在桃金娘的廁所里撿到的。好像有人想把它衝下去,但是沒有成功。」他解釋道。
「你在那之後又去了廁所?」羅恩問道。
「我想去看看狀況,畢竟那行字在那附近的牆上寫的——」
羅恩和哈利還在討論,赫敏卻全然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麼,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這日記本上。它看起來沒什麼奇怪的地方,非常普通,但就是有哪兒不對勁……她拿起那本日記本,隨手翻了翻。裡面空白一片。
「這個日記本里什麼也沒寫。」哈利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好心提醒道,「但很奇怪的是,它被水浸泡著卻完全沒有濕。」
他從她手中拿過它,翻到最後一頁讓他們看它的生產日期:「你們看,這裡寫著它是五十年前生產的,正好是之前密室開啟的時間。」
赫敏點點頭,又將日記本從頭到尾翻了一次,依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她還是感覺有些不安。也許她忽略了一些什麼……一本不會被水浸濕的日記本,會有人將防水魔法施加在一本空白的日記本上嗎?而且五十年過去了,魔法效果應該會有所減弱……
「能把它借我一個晚上嗎,哈利?」赫敏合上日記本,問道。
男孩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什麼也沒有問:「當然可以,赫敏。」
這一天赫敏上課難得地走了神,她一直在想著那本日記本,羅恩和哈利都悄悄地用眼神暗示她做筆記,而她卻渾然不覺。
羅恩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低聲說道:「赫敏,你非得讓我們自己做筆記嗎?」
「自己做筆記又不會怎麼樣,羅恩!」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這時賓斯教授慢吞吞地宣布下課,穿過牆壁飄走了,他們只好收拾書包去禮堂吃飯。
一回到寢室赫敏就將自己關在床鋪里,迫不及待地拿出日記本。她先按照白天的想法對它施展了幾個顯形咒語,但並沒有什麼作用,咒語甚至沒有在紙頁上留下痕迹。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赫敏想,如果說這本日記本上沒有附著魔法的力量,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但它到底是誰留下來的,又是誰要將它丟棄?赫敏翻到了第一頁,那是這本日記唯一有字跡的地方——一個被墨水浸染的模糊的名字:湯姆·里德爾。
赫敏的指尖輕輕撫摸過這個名字,她感到皮膚有些刺痛。湯姆·里德爾,她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可在看到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痛了一霎,那低沉的聲音又開始在耳邊呼喚了,而這次變得更加清晰:
「回來吧……回來吧……」
「回到我的身邊,回到我的身邊……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