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與狼相搏
事情終於要結束了嗎?
梁姣絮不止一次的捫心自問,心裡有酸楚,有煎熬,更又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感。
好像冥冥之中,某些事情還在暗中蟄伏,只是未被他們發覺。
沈微生拉著她的手,兩人走到一處角落裡。
四下無人,沈微生才將骨節分明指尖搭在梁姣絮的肩膀上,目光炙熱,帶著商量的意味道:「白鷺灣遭遇此劫,樹倒猢猻散,虞欽再也不可能把精力花費在你的身上了。答應我…」
梁姣絮面色極淡,努力的消化了一下他的話中的意思,唇畔揚起一抹落寞的溫柔:「好了,什麼都別說了。」
沈微生也很捨不得,指尖輕輕地落在梁姣絮的髮絲上虛握了一把。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離別。
梁姣絮從小就看的通透,目光逐漸恢復平靜,只是握住了沈微生的手:「你只管放手去做,但你當心赫拉達,此人,絕非善茬。」
沈微生應了一聲。
梁姣絮顧不得其他,一雙眼盯著他有些蒼白的臉。
他真的清瘦了許多,眉骨間透著一股疲乏,但卻努力強撐著。
在赫拉達拉開手銃的那一瞬間,梁姣絮根本無法想象沈微生若是死了,會怎麼辦。
梁姣絮永遠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只能避重就輕。
遠處的爆裂聲音越來越大。
沈微生把之前他觀察到的白鷺灣的地圖交給了梁姣絮:「聽著,出去等我。」
梁姣絮捏著地圖的手微蜷,只是看著沈微生。
劇烈的轟鳴聲在她耳邊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沈微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多了幾分耐心:「聽話,姣兒,你沒有事,我才能安心。」
梁姣絮在心裡潛藏了多日的委屈就在這一刻崩塌。
攬上沈微生,梁姣絮女主撞上了他的唇,顧不上磕碰的疼痛。
她含著他帶著涼意的舌.尖,彼此糾纏。
沈微生也是一瞬間破防了。
可他不敢表現的多眷戀,只是用手撫著梁姣絮光潔的側臉,未她擦去眼淚。
梁姣絮壓下心頭的那股濁氣,攥著沈微生的衣領,似發了狠的說:「沈微生,你不許死,你要快點回來。要不然就是再危險我也會去找你。你不想想我,你想想這個孩子,好嗎?」
聽到這話沈微生的表情很嚴肅,從前他沒有羈絆,可如今他們母子倆就是沈微生的動力。
沈微生應了一聲,這才轉身離去。
他不敢回頭,衣袂被勁風刮的沙沙作響,勾勒著他出修長的背影。
梁姣絮緩緩地偏過頭。
從此刻起,她再也沒有貪戀兒女私情的念頭。
寒眸淡淡地落在白鷺灣的地圖上,梁姣絮往沈微生相反的方向跑去。
阿臃的屍體終究是被發現了。
一眾守衛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傾巢而出,似乎是將所有人的命運都壓在了沈微生的身上。
便是將白鷺灣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沈微生。
千算萬算都不曾想過,沈微生自己又回來了。
「帶我去見虞欽。」沈微生落下這句話,這才往前走去。
守衛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生怕他下一刻就會逃走一般。
沈微生心情不悅,玩笑道:「怎麼還擔心我會遁地逃走不成?」
他沈微生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逃,只是姣兒必須順利的離開白鷺灣。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沈微生賭,他能贏。
「不敢,只是首輔大人乃千金之軀,我等理當跟在你的左右。」
目的既然已經達到,沈微生便不在多言。
不出片刻,沈微生就被帶到了虞欽的布置的宴會。
今天的宴會本該是歌舞昇平,可事情就是這般巧合。
讓劇烈的炸.葯聲音,來替代琴瑟和鳴,謳歌這最後的悲壯。
虞欽的臉上帶著點狠辣,看向坐在一旁林舒。
他身著布衣,眸光中帶著一絲輕蔑,面對這般臨危的場面,只是拿著酒杯快活的喝酒。
面色緋然的林舒只是打了一個酒嗝,聲音含糊不清道:「虞大人,怎能不吃酒呢?」
虞欽見他不亂,面上自然穩如泰山,將杯里的余酒灑去,重新斟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林舒,賀知白這個大塊頭很是難搞,沒想到你竟然讓他俯首稱臣了。我虞某人很是佩服。」
商業互吹罷了,林舒根本沒放在眼裡。
他醉意很深,只是半張著令人產生遐思的薄唇,極緩地吐了一口氣。
修長指尖動了動,這才將整個頭埋在桌子底下,狼狽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言差矣,虞兄不必誇我。」
虞欽冷眼相待,就差沒直接拍桌。
他叫人給林舒倒了一杯清茶,淡淡道:「林舒,你醉了。」
林舒抬起頭,沉冷地視線落在虞欽的臉上:「無礙,剛才與虞欽研討的問題,句句發自肺腑,您是我親兄弟,我不敢邀功,這不過是天道酬勤,若真說有什麼功勞,那也是下面的人配合的好。」
虞欽聞言,臉色陰沉:「下面的人配合?我怎麼覺得是你在配合上面的人。」
林舒拂袖,做倒酒狀。
虞欽卻怒極反笑,先他一步站了起來,掀翻了桌子。
這宴會,的確是宴會。
但卻是鴻門宴。
虞欽一度認為,這鴻門宴是專為眼前的林舒所設。
卻不想,他聰明一世反倒是將自己的小命搭進去了。
虞欽聲音如陰雲密布,句句帶著要挾之意:「呵,揚州十八個喪屍劑研製地點,有一個算一個,有你在的地方,沒有一個經營的長久?還說不是你?」
林舒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一臉無辜的笑著:「虞兄覺得我可疑,我卻認為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話罷,遠處已經有守衛近身稟報虞欽,聲音連林舒都能聽見。
「老大,沈微生回來了。不知道又打什麼主意。」
狐疑的看了一眼林舒,虞欽心頭的火氣減輕,只是對守衛道:「帶他上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林舒身子往後一靠,只是舒坦的躺在,眸光中帶著一絲坦蕩。
「誤會,你莫怪。」虞欽眼神一動,笑了一聲。
虞欽也不是傻子,現在整個白鷺灣有三批人馬包圍。
白鷺灣外有被人布滿炸.葯,顯然是想把他們困在此處。
他本就是亡命之徒。十八個地點,眼瞅著全部覆滅。他只有東山再起的份。
至於林舒,他就算是在滑頭,也無礙。
沈微生才是重要的。
虞欽打他的主意已經很久了,很早之前便已經專門請人擬了一份自罪書,那小篆是專門仿照沈微生的字體。
有了這份自罪書,便是沈微生此刻逃離了白鷺灣也沒關係。
更別提現在他又自尋死路的回來了。
外面的火光越來越濃烈,湛藍天際上,有一個接著一個的蘑菇雲。
自罪書已經在飛鴿傳書的路上了。
林舒不用想都知道,虞欽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規劃好了。
論計謀,他的確是沒人能比。
但自負是他的硬傷。
林舒唇角漸漸扯平,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眸光凌厲如刀:「你真的以為自己天衣無縫,無縫可插?」
林舒從袖子里慢條斯理的拿出信件,點燃紙張,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你…」虞欽瞪大眼睛,林舒剛才的那個舉動,足矣要他的命。
頃刻間,虞欽抽出腰間的手銃對準林舒額頭。
同時,在虞欽的身後,沈微生也舉起手銃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沈微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沉冷孤寂:「你大可以試一試誰的手速快。」
虞欽慘笑掃了一眼周圍的守衛,瘋狂作死:「殺了我啊,殺啊,天道酬勤,我既然輸了,自然要付出代價。」
林舒冷笑,絲毫沒有動搖:「虞欽,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態,讓你這一眾手下繳械投降,自己到聖上面前好好交代太后讓你做的好事,不行嗎?」
虞欽嘴角含著毒蛇般的笑:「呵,看不出林大人竟然這般為國為民,我同意你的訴求,但前提是你得鬆開我。」
林舒笑了:「你可不要騙我,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虞欽點頭,眼見著林舒放下了手銃,一個側身,對沈微生開了銃。
沒有想象中的一彈穿額,相反沈微生將他一擊斃命。
林舒將手中的銃放低,看著倒地且怒目圓睜的虞欽,又補了兩下。
「殺雞儆猴,想死儘管來。」林舒冰冷開口。
眾人鴉雀無聲,三隻耳甘願降伏,並願意配合沈微生等人,寫下自罪書,向聖上澄清太后一派的野心。
沈微生看了看林舒,沒想到他深諳此道啊。
這是要搶走他的風頭嗎?
雖然他早就知道虞欽定會反悔,但卻沒想到林舒腦子會轉的這般快。
主僕兩人對視,沈微生投去讚許的目光。
林舒笑嘻嘻的:「家主就是太過於小瞧我了。我怎麼毫無防備的坐在虞欽身邊。」
「他的手銃早就在我們彼此試探時被掉包了。」
稍作休息后,顏如澈的隨軍已經趕到,喪屍案的結束,太后的覆滅已成定局。
林舒本以為喪屍案已經瓦解,沈微生會輕鬆一點。
卻沒想到自家主子的眼裡沒有一絲的劫后重生的感覺。
聽著白鷺灣外越來越強烈的爆炸聲,沈微生心亂如麻,對林舒問道:「白鷺灣的人馬都收納了,是否缺人?」
林舒疑惑的托腮:「的確有缺人,把三隻耳他們叫來問問。」
三隻耳等人顫顫巍巍的前來,本以為沈微生要拿他開刀,卻沒想到只是問了一些關於老婦人以及赫拉達的事情。
三隻耳告訴沈微生:「老婦人只是個六旬的老婆子,白鷺灣出事後,根本沒人會注意到她,應當不會有什麼事。」
沈微生讓林舒派人去找,那個老婦人,行為舉止之間都與太子殿下所託之事有關。
之前是因為危險尚在,沈微生才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勢必要查個清楚。
林舒已經派人去了。
接下來,沈微生繼續聽三隻耳說:「至於赫拉達一早就被虞欽派遣出去,許是知道白鷺灣被攻已成定局,私自跑了也不一定。」
跑了?沈微生的太陽穴砰砰直跳,這白鷺灣裡頭的動靜有多大外面不可能一無所知。
赫拉達此刻沒有出現,說明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意味。
他不是跑了,是一定早就計劃好了。
這個赫拉達為人陰險,沈微生不得不多想,倘若他逃跑的時候和姣兒正面遇見。
那麼姣兒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