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唯一的底線
沈微生這次回來,正好可以跟顏如澈乘坐同一輛船艙,去盛京。
船隻已經行駛了三日。
進了船艙,梁姣絮就把沈微生給她披著的衣服脫了。
現在氣溫已經回升,就是夜晚的時候會稍微有點降溫。
沈微生沒有任何遲疑,又給她蓋上了。
他警告道:「別做多餘的反抗,你的身體怎麼樣,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盯著呢。」
梁姣絮哭笑不得:「你幹嘛這麼緊張我,到了現在這個月份,我已經沒那麼脆弱了,好嗎?」
沈微生被梁姣絮堵的說不出話,轉手將橫抱起來。
梁姣絮的腹部稍微隆起了一點,但重量還是那麼的輕。
快著步子走到船艙,沈微生將她放到床上的邊緣,蓋上被子。
依照往常擁著梁姣絮歇下。
對此,梁姣絮被沈微生這樣不冷不淡的態度真的氣到了。
可她一想到,他心裡有著不可逾越的傷口時,便閉了嘴。
只是睡了不一會兒,梁姣絮就睜開了眼睛。
她抬手摸了摸床邊,一片涼意。早已沒有了沈微生的溫度。
心裡的不安感一時間全部衝上腦門。
掃過整個屋子,沈微生都不在。
梁姣絮慌了。
她急忙下床,走的很快。
因為船艙的空間也比較狹小,一直在勻速行駛,會前前後後的來回晃動。
梁姣絮走在船上有些不穩。
她扶著牆體繞過身前的圓桌時,船隻正在靠左轉彎。
接著梁姣絮整個人側著直接碰到了桌上。
幸虧她眼疾手快,左腿支著圓桌旁的矮凳才沒有摔的太嚴重,只是膝蓋被撞的一時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圓桌上的茶壺被打翻,溫熱的茶水一下浸透了梁姣絮的衣袖。
一瞬間,疼得她嘶了一聲。
聽見了聲音,沈微生快步而來,直接過來將她整個人扶起,抱在懷裡:「怎麼還摔了?沒主意到腳下嘛?」
在看到沈微生的瞬間,梁姣絮一時忘記了疼痛。
很窘迫的低下頭,梁姣絮聲音帶著哭腔:「我醒來看見你不在,還以為你…我擔心。」
沈微生眸光淺淡:「以後不許這麼毛毛躁躁的,我不想身邊所有的人都好像隨時會離開我一樣。特別是你。」
梁姣絮眼裡已經閃著淚光,不吐不快:「你都熬了多少天了,假裝對寒生的死反響平平。假裝對徐知爻說的話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甚至還逃走了,可是你真的想明白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沈寒生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他再怎麼對你,你都恨不起來他。何況他最後和你的對抗時用死來讓你痛苦一生。」
「你為什麼要讓他在那邊還洋洋得意?」梁姣絮對他嘶喊著。
她受夠了,沈微生這些日子壓抑著心裡的難受對她好。
受夠了,這些天相敬如賓的生活。
沈微生在為她讓步,在忍耐她,甚至…
他明明不開心,卻一直強顏歡笑。
梁姣絮崩潰了。
沈微生亦然,頓時將心裡的委屈發泄出來:「他不過是想向我證明,他活著是苟活,他一心為母報仇。」
「可我也不是被亂花迷住眼的人,他不願意等。是他太激進,還是我太畏手畏腳。但那也不是他用死來證明的啊。他憑什麼啊。他又什麼資格,命是娘親給的,他就可以這麼誰不要就不要?我們是親人,我們只有彼此這麼一個同血同源的親人了。他就是在懲罰我…我就如小時候一般,萬事都拿他沒轍,甚至只能依他!我只是在為母報仇這一點事上遵循了自己想法,他就這般…整整十三年都和我賭氣!
「就是因為,他的幼稚嘛…」
「他就…可以用…死,解決這一切嘛!」
沈微生面無表情,彎下身子,將頭埋在自己的身體里,哽咽道:「姣兒,你知道嗎?最後見他的時候,他都沒有對我多說一句話,甚至他到死了,寧願把這一切的事情都交給徐知爻,都不願意找我…」
「我是他親哥哥,對他而言,我又算得了什麼!」
梁姣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冰冷:「所以你就更得把這一切安排妥當,更需要好好休息,還有,誰說你沒有親人了。我和孩子,還有你的父親。你承受的喪弟之痛,他卻是喪子之痛,你最起碼看到過沈寒生最後一眼,可他見到的只是一把骨灰。」
梁姣絮伸手將他拽了起來,兩人對視。
她眼裡裹挾著怒火,恨鐵不成鋼:「沈微生,你憑什麼!你身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你有什麼資格任性,你把所有的痛苦壓在我身上,你可知…」
秦御醫的告誡,梁姣絮始終沒說出口。
沈微生猛地抱住她。
其實,一直都是他沒能放過自己!
從沈寒生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沈微生整個人就跟被霜打了一樣頹廢,他一直勉強笑臉對人,後來見誰都是一副冷臉公事公辦的樣子。到現在他終於將所有壓抑的情緒爆發。
哭的聲嘶力竭,甚至止不住的顫抖。
中途,他試圖壓制,可還是沒能忍住。
梁姣絮一想到他難受,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矯情的跟他一起哭。
慘痛的哭聲就這樣來回交織。
沈微生忽然看著她,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梁姣絮,你哭什麼?」他含著顫抖的聲音,用自己的袖子幫梁姣絮擦眼淚。
梁姣絮抽泣著,將整張臉埋在沈微生那濕答答的袖口。
她委屈道:「還不是看著你這樣難受,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是你非要惹我心疼你。」
沈微生窘迫,張了張嘴,隨著一口濁氣,他吐出兩個字:「傻瓜。」
將梁姣絮攬在懷裡,沈微生心一時之間五味陳雜,壓低聲音道:「不管怎麼樣,寒生不能白死。他生前看不到的,我這個哥哥都會幫她實現。」
梁姣絮神色複雜:「你想開了?不是玩笑!」
沈微生聽了這些話,怎麼總覺得姣兒不信他呢。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沈微生點了點頭:「嗯,我還有你們娘倆,還有很多事情不要做,姣兒,這幾天你辛苦了。」
梁姣絮聞言笑了:「你知道就好。」
這時,外面的們框框響起。
裕公公的嗓音一聽便知,是那種尖尖細細的。
「太子殿下讓咱家轉達首輔大人和小公主放心的嚎,周圍的暗衛和隨侍宮女全當聽不見。只是過了今天,此事便要有個了解。」
沈微生汗顏,不發一言。
見裡面忽然沒了聲音,裕公公在外面抓耳撓腮。
片刻,他才又道:「太子殿下還說,人總是為堅強而堅強,如果熬累了,便給自己一個痛快發泄的機會。」
「沈大人,可懂!」聒噪的聲音又傳來。
沈微生心照不宣的旁邊的梁姣絮,頓時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氣急敗壞:「「閉嘴,回去,不勞太子殿下費心!」
說著,沈微生朝著門口扔了床上的枕頭。
裕公公在外面直嘆:「年輕人火氣大,沈大人這是把心中的憤懣都發泄在咱家身上了,好事啊。」
嘴上說著好事,可人已經溜回到顏如澈的身邊。
顏如澈看他這一身的狼狽,皺眉不悅。
裕公公哎呀了兩聲,抱怨道:「殿下,首輔大人似乎不領這情,還險些用枕頭重傷了咱家…」
顏如澈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神情淡漠:「即是本宮有心寬慰沈首輔,公公話帶到便可。至於其他也不必多言。說的多了他更會不自在。」
裕公公陷入沉思:「還是太子殿下思慮周全。只是殿下竟也學著關心他人了,實屬難得。」
顏如澈心中覺得好笑,挑眉,聲音溫和起來:「難得?若是本宮允了你與襲姑姑遲來的婚事,那才是難得。」
裕公公心下一喜,芷襲讓太子殿下和小公主分離多日。太子若是不追究就已經是萬幸,怎還敢奢求這些?
可面上,裕公公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連忙道:「謝太子殿下成全。」
顏如澈眉頭緊皺,略帶慍怒道:「說是難得,便是難。本宮並無成全之意。」
唉,終究是錯付了。裕公公有點失望的。
顏如澈豈能看不出來裕公公的心情落差,只是反唇相譏:「好歹公公也是半身入土之人,還妄想那麼多做甚?嗯?」
裕公公跪地,聲音低落:「還請太子殿下直言,咱家不是那種經不起事兒的人。」
顏如澈抿了下嘴唇搖搖頭,不願再談。
裕公公確是一直未動,整整和顏如澈僵持了半個時辰。
「死後同棺,百年之後你們在續前緣。本宮的底線再此。此事再無可談的地步。」顏如澈道。
裕公公心中一凜,咬牙磕頭,聲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