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真心置於雙手不能再次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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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莫墨父母的設想,莫墨應該跟哥哥一樣成績優異、名列前茅，並擔任班長的職位,跟老師和同學們都維持良好關係,然後考上優秀的大學，再像哥哥一樣加入學生會競選學生會會長,年年拿到獎學金，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畢業進入知名企業或像父母一樣進入官/場一步一步往上走。

然而設想得再好，也都只是幻想,莫墨從第一步開始就沒有按照父母所期望的走。

她不愛學習，她不喜歡引人矚目，她不想花費大量精力去維持人際交往,她只喜歡看書，只喜歡看小說,只想做跟書籍和寫作有關的工作。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成為作家！？全國那麼多人,能成為作家的有幾個？」

父親發現莫墨又偷偷看小說的時候,將她手中的書直接扔出了窗外。

我並沒又想要成為留名青史的文學作家啊。

莫墨在心裡無聲地吶喊。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相比於父親的直接，母親則委婉許多。

「人活著就應該為社會多做貢獻,你如果喜歡看書，不如以後讀研去當老師。寫那些沒有意義的情愛小說,只會讓更多的青少年像你一樣虛度青春。」

虛度青春？

原來對於父母來說,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喜歡的東西不過是虛度青春。

莫墨也喜歡看文學作品,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成為文學作家。

但是……難道除了具有文學意義的作品之外,其他小說和文字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嗎？難道供大家娛樂的通俗小說就是沒用的垃圾？

某個人不需要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不需要，每一種作品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啊。

跟父母爭吵過幾次，但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莫墨便放棄了讓父母理解自己的想法，隨他們責罵。

莫墨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雖然不至於差到拿不出手，但離父母的要求卻是十萬八千里。

莫墨高中被迫去了很多輔導班，連已經工作的哥哥每天下班后都被命令過來輔導她學習，不過莫墨的哥哥話少，言語上從來不會給她壓力，但這個過於優秀的榜樣只要坐在那裡就已經是最大的壓力了。

「看看你哥，再看看你！沒有理想，沒有上進心！」

真的很討厭。

這個想法在父母相互推卸教育責任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裡生根發芽。

反正，自己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失敗品，失敗品要有自知之明，從他們眼前乖乖消失。

「重讀吧。」母親勸道。

「你敢報名那種三流大學，就不要再進這個家門！」父親的話還停留在耳邊。

「都是本科大學有什麼不好？難道加上重點這個形容詞就高人一等了？沒考上985就是廢物了！？我願意當廢物！」

莫墨第一次頂撞父親，而且還說了「我願意當廢物」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啪地一聲。

父親揚起來的巴掌落了下來，但沒有打在莫墨身上，哥哥擋在了她的身前。

莫墨的哥哥沉默寡言，又比莫墨大了差不多十歲，平時他們就不怎麼交流，根本談不上感情好，以往父母訓莫墨，他也從未站出來替莫墨說過話，所以當時他站出來的一瞬，莫墨非常震驚。

莫墨父親見兒子站出來也愣了，怒氣有所減緩，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莫墨一眼后甩手離開。之後哥哥什麼都沒說，莫墨也沒問他為什麼要擋那一巴掌。

不過因為這件事徹底堅定了莫墨要離開家的想法，她毅然決然地報名了離家很遠的大學，拿著這些年攢下來的壓歲錢離開了家，之後就再也沒回去。

最早幾年母親有打過電話聯繫莫墨，說父親已經不生氣了，勸她道個歉回家。

莫墨拒絕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不僅是個誤入歧途的不肖子還是個喜歡女人的同性戀。

父母會接受這樣的自己嗎？

她覺得不會。

回去只會更痛苦，雙方都會痛苦。

莫墨告訴母親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很好，不用擔心，讓他們也保重身體。

這之後真的就幾乎沒怎麼聯繫過了。

直到現在。

鍾思怡聽莫墨說完，許久沒說話。

「不能說我的父母不愛我，但他們愛得方式讓我痛苦。」

莫墨畢竟在外面摸爬滾打好幾年了，比剛開始離開家的時候成熟很多，她也知道自己當初的舉動太衝動，可她不後悔。如果哥哥這次是來找自己回去，莫墨仍然會拒絕。

「你跟哥哥見面的時候，讓我也一起去吧。」

鍾思怡開口說話，卻完全沒評價莫墨和她父母的所作所為。

莫墨有些意外，不過兩人已經互相表明心意，現在是情侶關係，帶鍾思怡見哥哥也沒什麼不可以，倒不如說有鍾思怡在身邊，莫墨反而更有勇氣面對。

「好。」

聽徐蘇晨說起哥哥聯繫過他之後，莫墨已經預感到哥哥會找上門來了。

果然在距離過年還有一周的時候，莫墨的哥哥莫薰敲響了莫墨的家門。而鍾思怡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以一起過春節為由，帶著鍾思懌舉家搬遷到莫墨家裡。

給莫薰開門的是鍾思懌，因為莫墨家的小區是封閉小區，一般能進小區上來敲門的都是熟人或送外賣的，莫墨和鍾思怡也就任由鍾思懌搶著去開門了。

看到眼前高大又陌生的男人，鍾思怡立刻想起姐姐說過莫墨可能會被其他男人搶進戶口本，所以要提防陳文軒接近莫墨。

那眼前這個人是另外一個陳文軒？

這麼想著，鍾思懌啪地又把門關上了。

趕過來的鐘思怡看到他關門，開口詢問：「是誰？」

「陳文軒二號。」

鍾思怡苦笑不得，走過去再次把門打開，西裝革履的男人仍然站在門口。

「請問您找誰？」

「是莫墨的家吧？」莫薰打量著眼前這對姐弟。「我是莫墨的哥哥。」

「莫墨在裡面。」

鍾思怡緩緩收回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拍拍鍾思懌的背讓他回屋裡。莫墨家裡不大，門口的對話她在卧室聽得一清二楚，連忙從床上彈起來衝到門口。

果然來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沒有門卡是進不了小區大門的，就算是財大氣粗的徐蘇晨都不可能進來。

「這片樓盤有我的股份。」

「……」

莫墨差點忘了自己這個哥哥是幹什麼的了，以後租房子還得挑沒有他投資的房地產才行嗎？

「還不打算回家嗎？」

莫薰看著身穿睡衣，披散著一頭亂髮的莫墨微微皺眉，還是跟以前一樣不修邊幅。

「是爸媽讓你來找我的嗎？」

聽到回家這個詞，莫墨沉下臉。

「是。」莫薰一臉淡漠地開始轉述父母的話。「爸爸讓你回家，別繼續在外面丟人現眼。」

聽到這番話，鍾思怡面露不悅。

「我從來沒對人說過自己是他的女兒，丟臉也不是丟他的臉。」

莫薰看著莫墨。

「你沒說過，別人就會不知道你是誰的女兒了嗎？」

莫墨一怔，難道說之前那些事……徐蘇晨跟哥哥私下裡到底聯繫了多少？

莫薰沒有理會她的反應，繼續說道。

「如果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莫墨和鍾思怡露出詫異的神情，還以為莫薰會繼續說讓莫墨回家的話，怎麼話鋒一轉卻又說可以不回去了？

「不過，偶爾給家裡打個電話吧。」

莫薰說了這麼多話，臉上卻始終沒有什麼感情波動，但最後這句語氣聽起來倒是柔和許多。

鍾思怡握住莫墨垂在身側的手，莫墨扭頭看她，那眼神中的含義很清楚。

有我在。

以後都有我在，不用擔心，不用害怕。

「……我知道了。」

莫墨回握鍾思怡的手。

得到回答的莫薰點點頭，都不準備進屋，轉身就要走。

莫墨叫住他。

「等等，哥，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莫薰停下腳步，回過身看著她。

「她是我喜歡的人，我已經跟她在一起了。」

莫薰似乎並不意外，反應很是平淡。

「你明白如果被爸媽知道了會是什麼後果嗎？」

莫墨很清楚父母不會接受自己是同性戀這回事，也能夠想象到被他們知道後會是什麼後果，所以她才一直不想回去。不過，反正對他們來說自己已經很離經叛道了，再加上一條也沒什麼。

但如果是哥哥的話，莫墨覺得他應該能夠理解自己。

「我明白。」

「那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莫薰看了眼鍾思怡。「難道不怕我和爸媽把你們拆散嗎？」

莫墨頓時慌張。

「那你們可得有的忙了。」鍾思怡笑道。「我們倆已經焊在一起了。」

莫薰饒有興趣地看著鍾思怡。

「你跟你母親一樣倔，認定的人就絕不放手是么？」

「哥！」

莫墨擋在鍾思怡身前，不管哥哥有沒有惡意，但拿鍾思怡的母親說事肯定會戳到鍾思怡傷心事，她絕不允許。

鍾思怡倒沒有很驚訝，莫墨這個哥哥跟郁可差不多的年紀，既然能認識徐蘇晨，那會認識鍾思怡母親家的人也不奇怪。

「既然你認識我母親的話，那更應該明白你們是沒辦法拆散我和莫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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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清】黃景仁《雜感》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宋】張先《千秋歲·數聲鶗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