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你想讓我在中間講兩句話,容易。」
宋暖回憶了一遍聶思澤在上邊兒那幫人心裡的形象,思忖了一會兒后道:「但說實話…這不是什麼好打算。」
他們團里這老幺欺軟怕硬慣了,在外一向沒什麼脾氣。再加上這麼多年跟自己鬥嘴斗出了點經驗,通常情況下也不用擔心他單人跑行程的時候有什麼問題。
但關鍵就是聶思澤這樣性子的人,卻相當反常地在跟穆宗簡的第一次會面時,出了個不小的岔子。
後者不過是走過去想看看這死活不抬頭的小明星長什麼樣子,但沒承想被人當眾推開,差點直接摔到地上。
當時在場的外國造型師半點面子沒給地樂出聲,其他那些人就算暫時憋住了,也指不定怎麼在心裡看笑話。
這事兒在當時公司範圍內曾掀起過不小的轟動,少爺脾氣的人臉面上掛不住,背地裡不深不淺地找了聶思澤好幾次麻煩,最後還是童顏幫著遮遮掩掩才算了了。
穆宗簡人是蘇長樂專門請過來的,打他的臉,當然也就意味著下總經理的面子。
現在隔的時間久了,宋暖對很多具體細節記的都不太清。只覺得那陣子應該是自己剛排完《限定關係》,連帶著組合剛起步的節骨眼。
也真就是那個階段不好生事,要不然一沒權沒勢的小偶像,想重新踩下去的話簡直不要太容易。
至於蘇長樂,大概也會很樂意順水推一把舟,將他的下場作為禮物送給一肚子火沒處發的穆宗簡。
宋暖沒在這裡現場追憶往事的想法,但聶思澤畢竟不傻。
他很快從話里話外想起了自己以前乾的蠢事,當下本就犯愁的臉色更沒法看了。
「我知道這是一條下策,但難道還會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嗎。」
聶思澤啞著嗓子:「這顆刺扎的不深也不很疼,但偏偏一日不拔掉,我就一天放不下心。」
「…讓他知道的話,你確實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這回可真是明眼看出慌亂來,都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且先先不提聶思澤本身在穆宗簡那裡就還欠著筆賬,只單說蘇長樂這個總經理的態度;
要是現在真有人生事,難道他不會大動肝火地覺得裹亂嗎。
作為蘇岸的親侄子,兩個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即使不承認也沒辦法,在很多事情上的處理方式都極其類似。
如果真叫他在現在的情況下,出來收拾這種爛攤子,那估計這姓聶的小玩意兒下場也不會比應銳寧好多少。
聶思澤不知道這場車禍裡面的彎彎繞繞,滿腦子只有饒攢月什麼時候會坑自己一把,寧肯冒險也要來求助。
但宋暖不一樣。
他知道自己男朋友有多焦頭爛額,所以就算明明還在跟人鬧彆扭,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
「聽我的,這件事現在不能告訴他。」
「咱們誰都不清楚饒攢月把證據複製了多少份,所以絕對不能現在跟人撕破臉。」
宋暖用力呼了好幾口氣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迫使著大腦飛速旋轉:「…你能確定她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才接近你的嗎?」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年頭有錢人互相咬都能用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當棋子,也難保不會有人把套下在站姐身上。
他想起蘇長樂一開始對BWP的計劃,突然意識到提前撒網這種事蘇岸也很門兒清,一時間對饒攢月的來意都有了猜疑。
「會不會…」
「不,她不像受人指使的樣子。」
談起這個話題,聶思澤看著倒非常肯定。
他面上有些慚愧,咳嗽了兩聲道:「饒攢月那時候很直接,沒想方設法做什麼,是我…」
「是你,人家勾勾手指頭就打蛇棍棒地跟上了。」
宋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恨不得當場忍痛下床踹人一腳:「還想要前途的話就少拿下半身思考問題,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傻逼的。」
「嗐,這不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聶思澤捂著臉糾結成一團:「那我…」
「到這份上了也沒什麼好招,只能先犧牲色相穩住她。」
宋暖嘆口氣:「相處的時候多留心一下,如果這姑娘總利用錄音得寸進尺,你乾脆就找個機會公開得了。」
「啊???」
他這主意出的實在太驚人,那邊聶思澤臉都聽白了:「您跟我開玩笑呢吧。」
處在上升期的年輕偶像,上不能解釋說到了成家立業的歲數,下不能跟隊友解除關係不拉其他人下水。
這種時候承認自己談戀愛,跟找死有什麼區別嗎。
「要是你有辦法讓饒攢月手裡的證據變成假的也行。」
宋暖狠狠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她既然存了錄音,就說明不管現在是不是認真跟你談戀愛,都已經給以後鋪好了路。」
「自己承認好歹還能落個勇於擔當的名聲,到時候我讓工作室幫你引導一下輿論;將跟站姐談戀愛寫成日久生情,順便再把私聯蓋過去。」
雖然聽著有點扯淡,但總比被人家女方披露強太多。
他將眼神重新投到面前人身上:「或者你也可以找啟夏哥商量商量,反正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
「…我感覺還是太危險。」
聶思澤猶猶豫豫的不敢做出決定,搜腸刮肚想到最後憋出句:「你說給封口費行嗎?」
「…」
宋暖語塞,過半天才十分緩慢地道:「如果不怕萬一走露風聲,饒攢月從你對家那再領一份錢的話,那你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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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受傷的地兒實在太多,連正常舉著手機打打遊戲都很成問題。
白日里成群結隊來了好幾撥娛樂圈結下的朋友,甭管是真好還是假好,總之禮帶到了微博合照也發了。
而等到天晚下來,這病房裡除了他就只剩下幾個話少的護工跟於晏晏。
並且人家還有工作在身,抱著筆記本電腦在旁邊坐著連水都顧不上喝。
非吃喝拉撒的必要情況,宋暖也不樂意麻煩她。
他平時忙慣了,冷不丁閑下來渾身都覺得不舒服,除了睡覺也想不到別的事情可做。
所以等蘇長樂九點以後趕回來的時候,自己這在床上躺屍了一整天的小男朋友已經不知道睡過了幾輪剛清醒,正百無聊賴盯著天花板數羊玩。
「我在這陪著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他拍拍於晏晏的肩膀表示這裡有自己就行,矮身在床邊小凳子坐下的時候嘴裡下意識出了一口長氣。
在外折騰小一天,想也知道肯定是累極了。
好不容易回到信任的人身邊,精神總算能鬆懈下來一些。
宋暖半垂下眼睛沒再提上午那個不甚愉快的話題,只是將靠近蘇長樂的那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輕輕巧巧地道:
「孟總那邊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辦,割地賠款唄。」
他趕緊伸手過去握住宋暖的,苦笑著拿古話比了個喻:「我倆之間私交本來就不深,這回牽連到人家弟弟進醫院,不放點血是不可能安生解決的。」
蘇長樂跟自己小叔叔不和的那點破事業內近乎人盡皆知,像孟連垣這種知道點內情的,自然比誰都明白,能叫蘇岸拼上違法進監獄都要一手策劃這場車禍的背後,肯定不是簡簡單單的叔侄纏鬥這麼簡單。
換言之,蘇長樂大概率已經佔據了一個穩贏的局面。
畢竟如果形勢一片大好,誰也犯不上搞魚死網破那一招。
「蘇岸論年齡沒比我大太多,白手起家冒頭的速度卻快的嚇人。我專門查過當年的報紙和媒體報道,發現他那時候最主要的一個行業對頭在競標前的酒桌上摸了兩把曾思煥的腿,被印成照片發出去,一度當風流韻事在傳。」
「…然後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因為酗酒意外去世,蘇岸也迅速在行業里躋身成為了響噹噹的人物,這麼些年都屹立不倒。」
「你的意思是…」
宋暖眼皮直跳,後背猛地冒出了一層汗:「那時候他就已經對別人動過手,而且還成功了?」
「不只是這樣。」
蘇長樂搖搖頭,聲音穩健而低沉:「就連被他授意雪藏永遠不許復出的應銳寧,也曾經被設計出過幾次意外。」
「但也許是因為做偶像,被各種狗仔私生跟蹤的次數實在太多,倒是沒真著了道,後來還相當聰明地求到了我這裡…」
他言到此處忽而有些沒底氣,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充滿自嘲:「小暖,我知道你白天生氣那會兒是為了什麼,但這種自己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我哪敢告訴你啊。」
沒人能選擇自己的親人是什麼樣子,應銳寧第一次想盡渾身解數來到蘇長樂面前,把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一一列舉的時候,他也是懼得渾身都在打哆嗦。
毫無底線的人誰不害怕,蘇岸平時看著衣冠楚楚把自己打扮得跟儒雅大叔似的,碰見跟曾思煥有關的立馬就能化身瘋狗。甭管兩件事之間的牽連是大是小,全都是奔著要命去的。
只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到了今天大部分都已經無跡可尋,就算有應銳寧指認也很難翻出水花。
再加上又都跟自己沒什麼本質關係,蘇長樂起初想的也只是把他的產業弄到自己名下,並沒有過別的打算。
但現在蘇岸犯到宋暖這裡,很多事情就已經朝著最兩敗俱傷的結果去了。
「有你陪著我就不怕。」
宋暖敏感地察覺到了對面的人在想些什麼,捏了捏對方的手指關節問道:「他會進監|獄嗎?」
小傢伙不安的時候總會下意識揚揚下巴,像是逞強也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看上去活像個蹭著人家手撒嬌的幼獸,可愛又可憐的。
蘇長樂俯身過去,會意地虛虛地將人摟在懷裡,明明滿鼻腔都是醫院的消毒水跟藥味,但卻愣是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心安。
「會的。」
他沉下嗓音這樣說著,像是下了某種決定般堅定的要命:「而且用不了多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