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聯繫聶思澤那位的長相,其實遠沒有聽電話時會讓人聯想到的可怖。
渾身上下穿著的衣服無一例外都是洗到發白,整個面容上都呈現出快被生活壓垮的頹唐跟死氣沉沉。
一看就是個在社會底層掙扎了很久的人。
只不過這並不能成為,捏著個所謂證據威脅自己隊友的合理由頭。
宋暖將自己心裡陡然湧起的憐憫壓下去一點,及其官方地打了聲招呼。
「您好。」
「你敢找別人一起過來?」
男人臉上宛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的表情,在進門看到屋子裡並排坐著兩個人的時候就已經淡了不少。現在聽到對方居然還有心思問好,更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走上去一把揪起聶思澤的衣領,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旁邊坐著的人,聲音壓得低低的。
「之前我告沒告訴過你,如果告訴別人就別怪我不客氣。」
雖然先前已經面對面聊了半天,但畢竟涉及過去的陰影,沒那麼容易消除。
聶思澤緊閉雙眼止不住地打哆嗦,最後卻只是啞著嗓子服軟般說了句:「告訴過。」
「?你當我是死人嗎。」
宋暖被他這副扶不上牆的樣子氣得直瞪眼,伸手牢牢摁住對方手腕。
「不客氣是怎麼個不客氣法,不如你說來聽聽?」
「買熱門是需要錢的,買推廣也需要錢,而且這還得是在沒公司或工作室在背後下絆子的情況下。」
「你一沒錢二沒勢,視頻內容也不見得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宋暖的聲音隨著愈見凌厲的語氣一起冷硬下來,連眼神都彷彿嗖嗖嗖往外扔刀子:「憑什麼這麼確定思澤真的會單獨赴約?」
「你他媽的,你是誰啊。」
那男人大約是只在網上看過聶思澤的幾張照片,對他所在的BWP一無所知。因此即使和宋暖離這麼近這麼長時間,也根本沒認出來這是何許人也。
他陰著臉將目光轉移到宋暖握著自己腕子的手上:「小夥子,這事跟你沒關係。」
「我那視頻里錄著的東西有多勁爆你根本不知道,要不然能把這姓聶的小明星弄到這兒來嗎。」
「你自己說,怕不怕被你那些粉絲知道?」
他轉過頭重新盯到聶思澤身上,微微揚了揚下巴問話問得勝券在握。
自己這隊友一直都屬於紙老虎類型,現在倆人身上都有傷,萬一真武弄起來恐怕不好收場。
宋暖不想再繼續廢話,朝外面喊了一句將保鏢叫進來,重重搓了兩把聶思澤交疊在一起的時候權當安慰。
「…實話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真能有什麼視頻。」
他冷眼瞧著保鏢將人攔在自己身前幾步遠的地方,面上一片四平八穩。
「不過就算真有的話也改變不了什麼,你永遠都不會有將它拿到公眾面前的機會。」
·
一直到踏出那間小破賓館的大門,聶思澤還仍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就…解決了嗎。」
他愣愣地回身看向正一點點踱步往外走的宋暖,磕磕巴巴地道:「…需不需要找人再盯一盯什麼的?」
宋暖一口氣差點憋死在半路,很想敲開人的腦殼告訴他這根本就不重要。
只不過畢竟孩子本來就不太聰明的亞子,還是不要當頭一棒持續打擊了。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就自己找人去做吧。」
他鑽進於晏晏的車後座同時拍了拍沙發,示意人趕緊上來。
「饒攢月不還讓你六點之前去找她嗎,趕緊的現在就過去吧。」
「…不用了。」
於晏晏聲音很輕,但從嘴裡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車內除她以外的兩個人都大為震驚。
「早該知道紙包不住火,饒攢月試探著要聯繫的媒體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料的內容,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她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聶思澤,聲音下意識地放低了些。
「BWP這些年樹敵不少,太多人等著想抓住什麼把柄在手上。」
「那幾個保鏢剛進去的時候,我就立馬開始跟人聯繫。」
「…只不過她說,錄音跟視頻已經全賣出去了。」
「那賣給哪家了?」
宋暖剛松的一口氣很快再次提起來,頗為擔憂地往旁邊投去了一瞥:「現在過去協商的話趕趟嗎?」
於晏晏沉默地將汽車起步,聽到這句話突然覺得有些不落忍。
「要是能現在過去就好了…問題是這事有人牽線,連饒攢月自己都不知道買主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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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組合也還沒解散,現在任何一個人出事對其他人都不可能一點影響沒有。
宋暖這邊的工作室自然不必說,從聽說消息起就依照著於晏晏的吩咐,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嚴陣以待。
這種檔口,稍微有點心力的孟連莨也沒閑著。
手底下一部分人四處打聽到底是誰買走了東西,一部分人緊緊盯著網上的動向,準備隨時曝出來隨時往下壓。
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多一個人上心肯定是有利無弊的。
而與此同時,呆愣愣地坐在車裡的聶思澤看著窗外飛速移動的景象,最終還是決定去見饒攢月一面。
不管怎麼說也相愛一場,他還是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選擇這樣做。
明明時間還沒到晚上六點呢。
「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這樣做?」
饒攢月像是早就料到他會來找自己一樣,雙目星紅大概是剛哭過,但人卻是笑著的。
「當時BWP車禍,你在病房裡怎麼對宋暖罵我來著,現在倒好意思提愛不愛了?」
「可咱們那時候明明商量好了,如果這樣我分手那麼一天…」
聶思澤很快從她的話里明白,原來自己當初受傷時跟宋暖對話怕是都被聽到了。
但兩個人先前的協商曆歷在目,也不像全然作假的樣子。
他感覺渾身都發冷:「…還是說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等著今天的到來。」
「當站姐又投力氣又投錢,你以為你說要給的那三百萬很多嗎?」
饒攢月像是在看著一個傻孩子那樣,歪著腦袋譏諷道。
「你上下嘴皮子一動歸結成談戀愛,結果做的全都是利用的事,還隨時想著用不上的時候一腳踢開。」
「不過當然我也有錯,追星就應該離藝人本身遠點,是我上趕著非要混淆。」
「…但聶思澤,既然咱們兩個已經鬧成這樣,就都別想著可以善了了。」
·
聶思澤這次的事件最終發酵的非常之嚴重。
又或者說私聊和跟站姐糾纏不清這種行為本身就極度惡劣,根本沒法輕飄飄的被揭過去。
網路上一片群情激奮,團站爭先恐後出來表明立場,就連個人站都在一夜之間解散了不少。
沒有實力雄厚的經紀公司在後面兜著,再加上這些年越來越多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們。
即使後來孟連莨已經找到了他哥那裡尋求幫助,可供操縱的餘地也根本不大。
聶思澤去跟饒攢月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把自己一個人悶在了家裡;這期間不管助理還是工作人員輪番上陣,也都沒能成功把人揪出來。
「現在他現不現身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童顏跟宋暖通電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啞著嗓子像是累極了的樣子。
「剛知道那會兒,思澤在我面前一個勁兒拍胸脯表示不會出事。」
「當時事多忙亂,後來又出了車禍的事情。我居然…居然就真的信了,還心存僥倖覺得沒那麼容易被曝出來。」
他低低地叫了兩聲小暖,語氣聽著有些自責,但更多的還是愴然:「這次BWP可能真要走到盡頭了。」
前有萬昱安退團后又出了現在這檔事,作為一隊之長,童顏心裡當然不好受。
而尤其想想他十五歲輟學專門學街舞,好不容易組合出道,卻又走到而今這樣的結局。
無論是遺憾還是感慨,他的想法都會比其他人更沉重。
「…孟連莨那邊怎麼說。」
宋暖結束與他的通話后,重新將頭轉向正焦頭爛額給各種人發消息的於晏晏,猶豫了一下問道。
「他不是跟別的公司簽好合同了嗎,準備什麼時候公布?」
「反正總不能是現在,那看上去太落井下石了。」
於晏晏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回話,咂了咂嘴也有些感傷。
「說起來最開始我來給BWP當助理,其實也就是想近距離追追星…」
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會追成這個樣子。
她說到這裡稍微哽咽了一下,卻很快收拾好心情,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語氣。
「現在網上不僅僅只有當時饒攢月放出來的東西,之前車禍住過的醫院裡也有其他患者站出來認證,說的確見到過一個女孩子進出聶思澤的房間。」
「——並且舉止還非常親近。」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宋暖坐在車裡握緊蘇長樂遞過來的一雙手,屏住呼吸停頓了好幾秒,才有勇氣繼續道:「別再打啞謎了。」
坐在對面的於晏晏像被突然安下了休止符,動作緩慢地低下頭去,嘴邊揚起了一絲苦笑。
「看你這人,還非得我把話全說明白了。」
她過了很久才再次抬起頭,眉宇間儘是些又難過又認真的情緒。
「這次的事太錘了,我們連狡辯都無從開口。BWP官方微博正在編輯團隊解散的文案…大概再過一個小時就會發出來。」
從起初延續了好久的面不和心也不和,逐漸發展到現在大家終於能拿出點真心對待彼此,中間隔著的又何止是六七年這麼簡單。
宋暖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一把很鈍的刀緩緩切割,見血不快,卻足夠磨人。
「…好,那你讓工作室也跟著打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