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誰更清醒
榮安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說說看。」
秦王便開口道:「自古而來,祖有祖制,不可違背,我知道父皇為五弟的身體很是擔憂,但是國有國法,五弟如今已經不能再處理政務,對百姓並無助益,您想要慰勞他,以金銀財寶便可,可是加封親王事關重大,非賢德之人不能,兒臣認為,五弟不堪此德。」
他的一番話,如果放在之前的朝堂上,反駁之聲勢必直衝雲霄,可如今朝堂之上都是他的人,即使他說的話一點道理都沒有,也不會有人進行反駁。
榮安帝的目光從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上掃過,發現他們不是心虛地避開了,便是裝作沒有看見一般。
「朕久不理朝政,諸位卿家覺得秦王此話如何?」榮安帝威嚴的聲音在金鑾殿上回蕩。
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人敢說出反對的話。
甚至有一個御史站了出來,振振有詞道:「陛下,微臣同意秦王殿下的說法,德才配位,五皇子殿下並無建樹,實在不應當晉陞親王之位,反倒是秦王殿下,陛下龍體抱恙的這段時間,一直是殿下在兢兢業業地為您排憂解難,如果這個晉陞分位必須要給的話,微臣認為應該給秦王殿下!」
此話一出,便有好幾個人站出來表示同意。
榮安帝依然是一句話不說。
而平日里總會多說兩兩句話的安王和容王也沒有開口,榮安帝不禁問道。
「安王,你說呢?」
安王朝著榮安帝拱了拱手,道:「兒臣沒什麼想說的,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他不是秦王那般的蠢腦子,看不出來榮安帝已經在發怒的邊緣了。
一個朝廷,如果連一個反對之聲都沒有,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這些人沆瀣一氣,在掩飾帝聽。
榮安帝身居高位多年,怎麼可能不明白這件事情。
所以他也不用參與這件事,反正秦王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得到安王的回答后,榮安帝繼續問旁邊的容王:「老三,你說說看。」
容王彷彿在出神一般,被點到名字了才如夢初醒,就在眾人都懷疑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楚榮安帝的話的時候,他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兒臣認為,這親王之位,應該給五弟。」
眾人嘩然。
「你有什麼理由。」榮安帝問道。
「五弟常年征戰在外,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不說的遠的,就西北之事,如果不是他親自披甲上陣,多摩怎麼會那麼快就同意和談,再加上帛州水澇,險些釀成大禍,難道不是五弟親自解決的?最重要的一點,困擾我大雍十多年的彌河堤壩,是誰打開的?父皇,我不信他們都不知道,單單彌河這一件功勞,就足以讓五弟載入史冊,千秋萬代,這就是你們說的毫無建樹?」
「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罷了。」他丟下一句話。
「你!」秦王被氣得面紅耳赤,說誰是狗?
朝堂上因為容王的這一番話,又陷入了沸騰之中。
「秦王,你有什麼話要說?」榮安帝繼續問道。
「父皇,五弟是做了不少為國為民的事,但是為臣為子,為父皇您盡心竭力是應該是,而不應該用此來標榜成自己的功德,這就是沽名釣譽,這些事情都是因為父皇您英明神武,果斷果決,所以才……」
「都是為父皇做事,怎麼二皇兄你就是勞苦功高,五弟就是活該了?」容王繼續發問。
他的聲音不小,在場的所有人聽進了耳朵里,卻拿他沒有辦法。
平日里容王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怎麼今天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秦王對著榮安帝辯解道。
「戰世澤。」榮安帝忽然平靜地叫出了親王的本名。
澤字,是榮安帝親自為他起的名字,是希望他長大后能為國為民,澤被蒼生。
然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被利益熏昏了頭腦的人。
大臣們不知道被陛下叫名字代表著什麼,但是在場的三位皇子都非常清楚。
陛下是真的生氣了。
「你還記得朕前年中秋節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嗎?」榮安帝問道。
跪在地上的秦王一臉茫然。
他哪裡還記得。
「朕跟你說,做事,要有個度,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去肖想。」
榮安帝的話提醒了秦王,他想起來了。
那一次他趁著戰世宣打了勝仗回京之際,派人進行刺殺,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惜還是被戰世宣逃走了,不過也成功讓戰世宣錯過了闔家團圓的機會。
那時候榮安帝站在御花園的一角,看著天上的月亮,看了很久。
然後轉過頭來,對他說了這麼一番話。
當時的他是什麼反應?
惶恐。
沒錯,他擔心自己做的事情已經被榮安帝知道了,會受到懲罰,所以把榮安帝話當做了對自己的警告,不敢再輕舉妄動。
「忘了吧?」榮安帝問道。
「兒臣不敢。」秦王頭上的汗水已經落了下來,他根本不敢抬頭看榮安帝。
「不,你忘了,你要是記得我這番話,今天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榮安帝淡淡道。
秦王還以為他說是封親王的事情,連聲反駁。
「父皇,兒臣只是就事論事!」他紅著眼眶吼道:「您,您不應該偏心老五!」
他終於將埋藏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是的,他們幾個兄弟,就算再有權有視,但是面對榮安帝的時候,始終是君臣有別。
可是戰世宣,他不一樣,榮安帝甚至會自己親手給他做一把寶劍。
這樣的偏愛是所有兄弟心中的一根刺,不同的是,有的人選擇了將它埋藏在心底,有的人選擇將這一份嫉妒化為實質。
秦王就是這樣的,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就有了殺心,儘管知道,即使將他碎屍萬段,榮安帝也不會對自己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樣。
所以他不甘心,憑什麼一個要死的人,都能得到父親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