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
事情的真相就像是潛藏在濃重的大霧中,讓人摸不清、也看不透。
更是讓身在其中的人猶如跌入了沼澤后,又被各種繁雜的藤蔓束縛著,難以脫身。
「這件事情要想清楚,光是你知道的,現在看來還遠遠不夠。」楚秋皓點明的對蘭娘說道。
胡緋月不解,便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驗屍……」
「驗屍?」
楚秋皓點頭應道:「沒錯,蘭娘知道的已經說了,之後的事情她和那孩子呆在暗室里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要想查清楚林家的事情,我認為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驗屍……」
胡緋月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按照涼州這邊的做法,像林家這種意外出事的人們,屍體會被那些查案的官員帶到衙門,由仵作查驗並做好記錄。
若是調查無果的話,屍體會暫時葬在涼州城外不遠處的一座山上,那裡就是涼州城的義莊。
像這種全家滅門案的話,基本上會在一百天之後,由義莊的人出力,將那些當地有祖墳的人聯繫宗族,遷入祖墳,若是沒有宗族的,就由衙門出面,直接葬入祖墳。
若是宗族祖墳都沒有的人,就索性還葬在那裡,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一百天……也就是說,林家人的屍身現在應該是被那些人葬在了林家的祖墳了?」楚秋皓問道。
胡緋月又怎麼可能知道林家的祖墳的事情呢?
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便說道:「照理說應該是這樣的……蘭娘,你可知道林家的祖墳在涼州的哪裡?」
誰知蘭娘卻是搖頭說道:「林家是外來戶,因為涼州地界偏遠,所以算是遠離政治爭鬥的地方,其他地方在十幾年前,能看到的易子相食的情況。
涼州從沒有出現過,前些年的涼州,不過是相對於現在這般的生活艱難些罷了,這也是很難得的。
所以,林家原本是遠南邊的江澤地區人士,數些年才舉家遷往涼州安定了下來,林家的祖墳是有,卻是不在涼州。
原本出事前,林家老爺子還打算著,左右林家其他分支都失散的沒什麼人了,便索性將自己這一脈遷出來,在涼州附近找個風水寶地安頓下來,誰知……」
說起往事,那蘭娘的神色又是凄苦平添,愁緒滿懷。
「你是為了主家敢捨身的……既然林家的祖墳不在涼州,那就說明那十幾個人的屍體現下都葬在義莊的那座山上了。
眼下事情實在是迷霧重重,既然你和那孩子遇到了我們,我們自是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這樣吧,這三天你好好休養,我試著去打聽一下關於林家案子的事情,若是有機會找到那件案子的案宗的話,就更好了。
至於義莊那邊……」
胡緋月看向身邊的楚秋皓,等著他的態度。
楚秋皓見狀,雖然他不是很想摻和林家的事情,可是就像胡緋月所說的,被他們碰上了,而且胡緋月願意幫這個忙,自己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義莊那邊,我就派人去看一下吧……找到那些人具體葬在哪裡,我便知會你。」
胡緋月眉眼彎彎,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讚揚。
竟是惹得楚秋皓一陣無奈的搖頭,只是寵溺的笑卻是淡淡的掛在臉上,久久不散。
事情說定,胡緋月便由楚秋皓送著離開了,二人翻過了兩家間隔著的院牆回到了蘇家。
蘭娘和那個林家的孩子便索性被安置在那個屋子裡,養傷恢復,一來待在那裡,楚秋皓的院子附近有不少的護衛隱在暗處,他們二人起碼會很安全。
二來,如果帶她們回蘇家的話,只怕人多眼雜,事情會鬧大,畫蛇添足。
至於終於能好好睡一覺,房間卻在這個時候被拆掉的弦音,本是想著今晚就在房內的地上鋪點墊子將就一晚的,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只可惜他的房間若單單是廢墟還能勉強將就,可是從暗室那裡傳出來的味道實在是不能忍。
好在輕風實在,患難見真情,他以守夜為由,將自己的屋子讓給了弦音。
弦音心中自是感激不已,可是偏偏嘴欠,進房間的后關門的時候嘟囔了一句輕風的房間怎麼怎麼的不如自己的話。
輕風那麼一個人,做的又是那樣的事,耳力自是比之常人要強上許多的。
好在他沒有怎麼計較,若是欽釋,只怕會立馬回頭踢門進去,將弦音和他的那張破嘴一併卷巴卷巴的裹著被褥行李丟出來……
三天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趙濼晨帶著青華來了一趟蘇家,在青芝閣同胡緋月呆了一會兒。
趙濼晨不愧是從小習武的人,身體的恢複比想象的要快些,如今已經恢復了十之六七,單看的話並看不出他的身體有什麼虧空。
他們也和胡緋月說了這兩天趙家發生的事情,青華一說起便是滿臉的官司樣子,趙家的那位所謂主母和她那女兒,雖然被青華剛來的時候嚇到了,而且效果顯著到那主母一看到豆腐腦就吐。
可是,即便這樣,那女人也還總是暗戳戳的想搞些事情,找些麻煩。
至於那天青華帶走的那些老鼠,到現在不僅一個沒死,反而還越來越健壯了。
青華和趙濼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同胡緋月說了,胡緋月便猜測,那些每天給趙濼晨送來的飯食里,只怕是有健壯身體的藥物,而且應該是好東西,對身體也沒有什麼壞處的。
想來那女人……應是和趙濼晨中毒的這件事情沒有什麼關係的。
可即便認定如此,胡緋月也還是提醒他們二人:「萬事小心,不可大意……」
胡緋月見正巧趙濼晨也來了,他是將軍府的公子,和府衙那邊應該是可以聯繫到的,如今心裡壓著林家的事情,躊躇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趙公子,我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趙將軍可方便……」
「胡小姐與我有救命之恩,還有……」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目光在身邊青華的身上落了落,不著痕迹,又很快的閃開了,快到青華警覺性頗高的人竟是沒有發現。
後面的話沒有說,可是聰明如胡緋月,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知道歸知道,可是正主青華看樣子倒是……
什麼都沒有發覺的樣子。
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即便青華現在還算是自己身邊的護衛,自己也不想干預,也沒有理由干預……
「胡小姐請說……」趙濼晨不自然的眸光閃了閃,咳嗽了兩聲后伸手朝著胡緋月的方向抬了抬,示意了一下。
「我想知道……隔壁院子以前住著的林家……半年前的那件事情最後是個什麼說法呢?」
「林家?胡小姐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是楚公子,他總是擔心我這裡不安全,瞧著林家舊宅沒人住便買了下來,現在他住在隔壁院子了。」
趙濼晨一聽面色卻是一變,奇怪且隱含著擔心的神色顯露無疑,他伸著一隻手擋在嘴邊,壓低著聲音,一副怕人聽去的模樣,語重心長道:
「胡小姐,雖說這楚公子的心意是好的,可是有句話你可一定要告訴那楚公子……
那林家的院子,能舍就舍了吧,不吉利……」
「不吉利?趙公子也信鬼神之說?」胡緋月一挑眉,以往剛直方正聞名的趙公子竟也這般迷信?
趙濼晨卻是擺了擺手,解釋的說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就那個院子,複雜的很……
你也知道,咱們涼州城的大小案子,主管都是李軒柘那個腌臢貨的父親,也就是涼州府尹李良管轄的。
說起來,這個李良沒教導兒子不行,人品也一般,內院里是出了名的烏煙瘴氣、一塌糊塗,卻是有一點,他斷案查案的確是個人才。
家父也是在涼州為官的,雖說不同於文官,有那般多的花花腸子,可是怎麼也和那李良算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了。
我常聽父親說起過,那李良才幹足夠,可心意卻並不在為百姓伸冤謀福上,而是自己的政績。
咱們上庸國之所以短短几年能夠一改頹勢,翻天覆地,也是得益於朝堂上提出的,以官員功績作為考察憑證的這種手段。
李良不是個愛財的,卻很是愛慕和迷戀手中的權勢,即便不是出於本心,可這些年也算是間接的為百姓謀取了不少公道,自然,這公道只限於沒有碰上他們李家人的情況下罷了。」
說到這,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麼事情,不由的苦笑了一下,無奈且自嘲般的搖了搖頭。
胡緋月看得出,他大概是想起了幾件李家父子做出的破事了,以趙濼晨的中正,大抵只有這種可能了。
不過這不是她操心的,趕忙追問道:「關於李家的事情,我雖然沒你知道的那麼多,可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是不知道那院子是怎麼個複雜法啊。你好好說說……」
邊說著,屈起的手指不住的磕著手掌扶著的桌子,發出「噠噠……」的響聲。
青華看不得胡緋月這般急切,經了這些天,她在趙濼晨那邊基本上就屬於同吃同睡的步調了,她也察覺到了趙濼晨說起過的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人。
為了不打草驚蛇,引起別人的懷疑,在趙濼晨關於利弊的嚴肅分析下,她的這些天實際上一直都是和那趙濼晨是睡在一處的。
好在,相安無事……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對於趙濼晨,她有著自家人的不客氣。
尤其是知道了趙濼晨的身子如今大好的情況下,青華絲毫沒有遲疑的揮起拳頭朝著趙濼晨的后心處錘了一下。
「虧你還是將軍府的少爺,說個話拿腔拿調、磨磨唧唧的,比那街頭說書的還愛賣弄。我們蘇家沒有賞錢,大可不必這般,還不快些說?」
趙濼晨齜牙咧嘴的伸著手朝著后心處探去,見摸不住,便也不再執拗,無奈的揚起臉看向身後那個有些惱的嬌俏小臉。
對著胡緋月苦笑了聲道:「瞧瞧,胡小姐,我這些天可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的話剛說出口,青華面露不滿:「怎麼?還委屈你了是吧……」
那神態,作為一個女子,即便夠不上橫眉立目,若是說看著像吃人,也是有那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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