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
見趙濼晨習慣性的向後縮著脖子,胡緋月朝著青華擺了擺手:「青華,對趙公子態度好些……」
言語有些警告的味道,可是面上卻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眉眼輕佻,一臉的玩味。
見她這樣,青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聽話的收斂起了自己的性子,白了趙濼晨一眼后,轉身朝著青芝閣的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也罷也罷,每天看著那趙濼晨的呆笨臉都要煩死了,還是去找葉雨、蘭心她們去,好好聊聊她沒在的這些天,又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算了!
待到青華的身影消失,坐在那裡的二人才齊齊的將視線收了回來。
「好了,這下,趙公子就好好的說說那林家的事情吧……」
「嗯……」趙濼晨想了想,似是在整理思路,接著,便說道:「是這樣的,林家在涼州說起來是做商賈買賣行當的人家,只是和一般的商賈人家不一樣的是,他們家的大兒子走了仕途,這……胡小姐是知道的吧?」
胡緋月點了點頭。
趙濼晨又問道:「那胡小姐可知道林家長子是在什麼地方做官的嗎?」
「你是說……姜澤城?」胡緋月反問道。
趙濼晨頷首,確定了她的話。
繼而說道:「姜澤城山匪流寇猖獗,人民苦不堪言,遠不比我們涼州這般安泰,那個有名的吃人嶺就在那個地方,傳言那吃人嶺常年被瘴氣籠罩,一般人若是上去了,根本找不到下來的路。
傳言體質不好的直接被瘴氣毒死,就算是像我這般……
呃……
像之前的我那般常年習武的,進去了,也不過是在裡面多兜轉幾圈,遲一些死罷了。
胡小姐,你想,那林家長子在那個地方做官,能有什麼好下場的?
半年前林家被滅門,我聽咱們涼州城的那個城主說起過,那案子,只怕是和姜澤城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你想,一家子商賈,能得罪什麼人?就算是他們給手下的長工發放銀錢有短缺,也不至於這樣吧?
更不用說,這個世上,哪個長工有那般本事,悄無聲息的滅了那樣的一家子……」
「那倒是……」有了趙濼晨的話,胡緋月漸漸發現,林家的這蹚水,恐怕遠比她想象的要渾濁的多……
「可是縱然他們家一夜之間被滅了口,那院子也應該不至於你剛才說的不吉利吧……」
這話說的有些不經意的樣子,可她這話卻是引得趙濼晨嚴肅了不少。
只見他正色的說道:「你知不知道,那一家子那晚上死的那可是奇形怪狀的,死相難看的很。那種死相的人聽說怨氣極大,你說,都這樣了,還能怎麼不吉利。」
「奇形怪狀?死相難看?聽說他們一家不是被悄悄殺掉的嗎?那應該是一刀斃命吧,能有多難看……」邊說著,胡緋月已經嗅到了關鍵點的味道了。
趙濼晨擺著手,搖著頭的直說:「錯了錯了……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其實啊,不是……」
「不是?」
「沒錯,當時因為那些人的死相的確是駭人,李良那個傢伙怕的很,就朝我父親的軍營那邊借了不少人協助辦案,只可惜後來什麼都沒查出來,不了了之了……
百姓們,包括你,知道的那些,不過是官府潤色之後的消息,怕嚇到人不是。」
說到這,趙濼晨正瞧見一個丫鬟端著一套茶盞遠遠路過,便朝著那丫鬟招呼了一聲道:「那個……姑娘,去給我和你家小姐這邊遞點茶水過來,說了半天口渴的很!」
丫鬟見胡緋月也招著手示意她去,便行了禮后,下去了。
不多時,便端著溫熱的茶水上來,胡緋月端起茶壺和茶盞給趙濼晨倒了一杯后,便吩咐那丫鬟先下去罷。
趙濼晨許是的確是渴的厲害,拿起那盞茶水一飲而盡,全然沒有常日的穩重了。
胡緋月也不是個在意細枝末節的人,見他一連喝了三杯后,還要倒,便伸手搶過了他手中已剩少半茶水的茶壺。
「好好說說,這駭人……是有多駭人?可是那刀劍加身砍了頭顱?」
趙濼晨不屑的擺了擺手,繼而道:「辦案的人什麼沒見過?若是情況緊急,就是親手斬殺幾個宵小也是有的,我告訴你,那林家的人……」
說到這,趙濼晨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胡緋月的方向湊近了些,聲音也是壓低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程度。
「是被咬死的……而且極有可能是他們互相咬死的,聽說,當時官府的人過去的時候,有幾個當差的一看到那種場景就直接吐了!
為什麼說他們互相咬死的?
嘖嘖嘖……
看到林家的那些人的時候,每個人的嘴裡都有別人的肉,還都是撕咬下來的,不止如此,還有被咬斷的舌頭,剜出來嚼碎一半的眼珠子……
有幾個年輕的女子,竟是細柳般脖子上的肉,都被生生撕扯下來的,那腦袋,就被脖子的幾節骨頭和身體連接著……
總之就是沒有一個有人樣的。
嘖嘖……簡直,得虧我沒親眼看到,真是罪過……
聽說清點人頭的時候,照著戶籍本子上的一個一個的排,最後確定是少了個半大小少爺,還有林家的那個做官的大兒子林青。
都不在了,後來去姜澤城找,沒有消息,官府便認定,要麼是被歹人帶走了,要麼就是已經沒了,只是屍首找不見罷了。
不過我覺得第一個可能是不太大了。」
「怎麼說?」
「若是歹人,他們幹嘛互相吃對方呢?」
胡緋月聽得瞳孔收縮,汗毛都是立著的,她知道趙濼晨的品性,深知他所說的一定是真的,若是證實不了的道聽途說,他也不會說的這麼認真了。
卻是一點,她抓住了一點很有價值的消息,在姜澤城做官的林家大爺也不見了,他去了哪裡?是不是和他的兒子一樣,好好的活著呢?
還有那個蘭娘……
她明明活著,查人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她不在了呢?
若她死了,昨天晚上他們救出來的那個女人又是誰呢……
一想到半年前的一天,和自己院子只有一牆之隔的院子竟是發生了這般慘象,胡緋月這心裡就是不住的發毛,以至於現在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和楚秋皓趟這趟渾水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怎麼樣?夠駭人吧?所以說,你還是趕緊勸你的楚公子換個住處吧,我覺得那家人家死的這麼不清楚。
這後面……
絕對還有事……
所以趁著現在好好的,趕緊抽身罷……
雖說這麼說確實是有些失了君子風範,可是胡小姐,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我們不管,也確實是和勞什子道義扯不上多大的關係的。
未知全貌,少插手,總是不會有錯的。
自然,若是你想摻和這件事情的話,日後若是有什麼在下能幫得上一把的,在下自然盡心!」
趙濼晨摸索住了被胡緋月剛才搶過去的茶壺,又朝著自己的杯盞中倒了滿滿的一杯后,一飲而盡。
胡緋月被這一席話說的心裡頗為暖和,可同時也被他口中描述的林家當日的情形而深覺不寒而慄了些。
「這……這簡直是……可是這麼嚴重的事情,當時怎麼眾人都以為只是簡單的被暗殺的呢?」胡緋月忙問道。
對,當時,官府怎麼沒有說實話呢?
趙濼晨雖出生將軍府,父親總是把他帶在身邊,他也算是見慣了些官場上的事情便無奈的說道:「你剛不是也說了,嚴重的事情,你想,若是這件事情直接這麼透露出去的話,你猜,其他人會不會多想,會不會恐慌?
我問你,林家人出事了是怎麼被發現的?」
胡緋月想了想,仔細的搜索著關於那件事情的記憶。
「我記得是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外面打更的發現的,還有一說是每日早晨往林家送菜的小販發現的。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眾人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官府已經上門,將林家的院子團團圍了起來了。」
趙濼晨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拍:「這就是了,你可知當時的那位小販後來怎麼了?」
胡緋月搖了搖頭,她怎麼會知道。
「那小販發現后,嚇得尿了一地,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他一路上什麼都不敢說,直到回了家,和他老婆說了這個事情,她老婆也嚇得丟了魂,忙催促他來衙門報案。
後來,官府的人上門后,一見到那場景,就下令將那小販夫妻二人送走,具體送到什麼地方,除了那些辦事的人,只怕是沒有人知道了。
之所以送走報案人,那位李大人只怕也是在邁進林家大門的那一刻就知道這個案子是不能公開的。
所以這都半年的時間了,那件案子成了無頭案,他那官當得不是還那麼穩妥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的嘲諷是絲毫不掩飾的。
趙濼晨和李家不對付的事情在涼州城是出了名的,所以胡緋月自是沒有感到意外。
「其實……趙公子,今天你和我說了這麼多,我也聽出來了。」
「什麼?」
「當然是聽出了,你知道不少關於林家案子的事情了……」
「呃……其實我知道的差不多都說了,就算你再問些什麼,我只怕也說不出來別的了。」
見他苦笑著把手一攤,胡緋月卻是不懷好意的撐著下巴,展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家的這個案子的確是挺奇怪的,而且你也說了,楚公子現在住在那裡總是有風險的,所以……」
「所以你決定勸楚公子搬走了?」
「所以我想好好查查這件事情,不知趙公子可否幫忙?」
「咳咳……咳咳……」正在喝著茶水的趙濼晨被她的話嗆到了,他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著,不敢置信的看著胡緋月,問道:「你說什麼?」
他現在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正常人聽他說了這麼多林家的事情,怎麼也不應該做出這種決定吧……
「我想查查這件事,希望你可以幫幫忙……
我也不挾恩以報,你自然可以提你的條件。」
趙濼晨見她決意一定,也不好勸什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說道:「你……說吧,怎麼幫?」
胡緋月這才笑意深了許多:「關於那件案子的案宗……趙公子應該知道怎麼得到吧……」
趙濼晨看了她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你若是說別的事情,我想應該也不會太難,只是關於案宗這個事情……
在咱們涼州,有許可權取案宗的也就是那城主沈戎,府尹大人李良和他手下的幾個相關的大小官員了。
其餘的,先不說我,就是我父親……他只是戍邊將軍,主管的是邊境軍隊的戍務,他也是沒有許可權取衙門的案宗的。
涼州和你走的近的……再有就是蕭家……
蕭家財勢滔天,可是官場上的事情,也不是說什麼都能輕鬆辦到的,尤其是像這種本就無關於他們的別人家的案宗。
衙門的案宗其實也是有等級劃分的,像林家這種案子,應該會設定為絕密,除非按照正當手續去取,就算是盜的話,只怕也會很難。
不過……
其實,這件事你根本不用找我幫忙的,你自己就可以解決!」
「我?」胡緋月指了指自己,頗為不解的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