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
只是他並沒有去正堂大殿,而是一轉身進了偏殿。
一進去,燭龍便結實的摔在了地上,因著長久的無人來到這個地方了,地上積著厚厚的灰。
他的身體上那些本來就破碎的皮肉又因為這一摔,而進一步的炸裂了開,只是他已經是麻木到感受不到什麼了。
他用力的抬著胳膊,撐著地,一下一下的爬著,一下一下的爬到的殿內的一個卧榻邊,卧榻不大,但完全不是他自己的身量。
他想抬手撫摸著眼前的軟塌,只是手還懸在空氣中便又放了下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滿是血污,傷口細碎密集,好多處的肉也是翻出來的,甚至有些地方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對於疼痛,他是麻痹的,已經是沒有知覺的了,痛苦於他,已經是不算什麼了。
自從那隻小火狐的離去,就這樣了。可是他卻小心的將這雙手從那軟塌上挪開。
好臟啊,小安這個傢伙別看淘的很,可是也愛乾淨的很,她的卧榻,可是不能弄髒的。想到這,燭龍便收起了手放在了長袖中。
事情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他在地上找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
「小安,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不知道那時候的你還會不會認出我來呢?我想應該是不會了吧,你知道嗎?
直到現在,我有多後悔沒有快些趕回來嗎,只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
「我好恨長右族的那些傢伙,他們早不叛亂,晚不叛亂,偏偏就是那個時候,偏偏就是你要快要飛升歷劫的時候。
我第一次有了想把一個族群滅族的想法就是因為他們。
我已經加快了回來的速度,加快了平叛的速度,為了守在你的身邊我甚至幾天幾夜的去攻打長右族,就是為了儘快再儘快。」
「小安,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看見你就那麼渾身染血的躺在地上,我有多希望你只是在和我開玩笑,你知道嗎。
自你走了我就常常在那棵火翎樹下飲酒,就是那棵我救下你時的那棵火翎樹,你還說過,你最喜歡的就是火翎樹的花了。
那個時候你還只是一隻普通的小火狐,都不知道,那些要吃你的朱雀是在哪裡把你搶來的,真是有意思。」
「後來我就把你帶在了身邊,說來也奇怪,我不喜歡被陪伴,被關懷,可以說我討厭所有的親近,可我就是對你討厭不起來,不討厭你的親近,也不討厭你的關懷和陪伴。
後來,我記得你可以修化人形了,你說你想要變成男子,你說變成男子就可以隨時保護我了,我可是燭龍吶,那裡用你來保護?
那個時候我說,希望你可以成為女子。這個問題後來被擱置掉了,我讓你再好好想想。」
「誰知,緊接著你的天劫就到了。後來我在火翎樹下發現了你的魂魄碎片,我找了將近兩百年的時間才找齊全了。
拼湊的時候,我將你設定成了女子,希望你不會怪我的擅自做主,畢竟女子也可以保護我,不是嗎?
我就是不希望你會成為一個男子來保護我。
我好疼啊,可是一想到我還有機會見到你,我就好開心,你說我是不是好怪,我也覺得好怪,可是我就是覺得值......」
「對了,你知道嗎,現在的章尾山已經是種滿了火翎樹,在空中就可以看的清楚,火紅的一片,那是你想看的美景,我記得的......」
燭龍對著空空的睡榻絮絮的說著一大堆的話,都是關於火狐小安的,雜亂的,沒有聯繫的說著。
想起什麼就說什麼,說著說著眼淚就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後來,說話的聲音也抖了起來。
眼淚混雜著臉上的血掉在了地上,他將臉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雙手中,哭泣的聲音也不想壓抑了,放聲的哀嚎來起來。
他是孤獨的,一直都是,直到一個機緣下救下的小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漸漸的溫熱了他置身的無盡的寒冬,那時,整個章尾山有小安陪著他,而現在,天地間只有他自己了,又和好久以前一樣了。
「小安,我好累啊,我覺得我要睡了,而且是睡好久好久的那種......」
本來,強行剝魂離體就是行的逆天之術,何況剝離的還是生魂,就算是上古的尊神,沒了生魂也是要遭罪的。
他很幸運,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要陷入很久的沉睡。
這一次他將生魂剝離投入冥府黃泉,就是為了引導現在化身為擺渡人的小安把他送入孟婆庄。
生魂一入孟婆庄,再無回頭路,只能將他自己的那一縷生魂當做凡人一般飲下孟婆湯,入生死輪迴。
擺渡人只能擺渡凡人,擺渡仙家是大罪,要想好好的引渡小安的魂魄的話,就只能這麼做。
到時候小安就會引咎擔責一併入了輪迴與他牽絆。待到歷劫結束,小安的魂魄就會完美的得到修補,同時天劫應劫時欠下的業債也就一筆勾銷。
他的生魂和小安在凡世間嘗盡了人生七苦后,他自是會完整的生魂歸位,小安也會塑造出純凈完整的魂魄。
因著燭龍雙目可通九陰,所以,到時候他可以將重回地府做擺渡人的小安引渡登仙,重回章尾山。
他躺在了卧榻邊的地上,眼睛留戀的最後看了一次小安的卧榻后,疲憊的閉上了......
第二日,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旁邊,是司命。
他和閻三爺那日一同去了他的緣極閣飲酒,開懷暢飲了整整三天三夜,過了許久才悠悠轉醒了過來,具體過了多久已然是不太清楚了。
閻三爺拜別了他回去了陰司,他想著左右無事,就去鐘山找燭龍回復一下,他的小安已然安頓好的消息。
當他到了鐘山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片荒蕪的景象,鳥獸散盡,花草樹木也全部都腐爛掉了,整個鐘山瀰漫著的都是死寂的氣息。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上古尊神的地盤嗎?
就算是現下這些尊神的權柄不斷分化,可是地位和實力也是在的啊。鐘山怎麼變成了這樣?莫非是有什麼上古凶獸出現了?
燭龍大人哪去了?還有那隻腳程頗快的靈獸玄鹿呢?怎麼都不見了?」
他無法相信,短短的時間內,到底是遭受了什麼變故,會讓一個好好的仙境變成這般的蕭條景象。
「沒有凶獸,當然也沒有災禍什麼的,是燭龍大人。」
一個男孩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他知道這個聲音,是那隻叫玄鹿的靈獸。
玄鹿走到他的面前屈起一隻蹄子,算是施禮了。
「燭龍大人在三月前就已經開始施行的術法,剝魂離體,他剝離了自己的生魂,已經將生魂投放到了陰司黃泉上去了。
而這鐘山,就是受到大人他,在施法時泄露出的混沌力量的影響,鳥獸們承受不住就都散去到別的地方了,好在沒有生靈受到大的傷害,花草卻......
這裡的空氣也受到了一些影響,想恢復到以前那樣只怕很難了......」
「這可是鐘山!他可是鐘山神!他到底在想什麼?你家大人到底是瘋魔了!」
司命聞言,一時間也是難以理解燭龍的做法。剝魂離體?!
他這個人雖說喜好飲酒,但是作為司命星君,他的第一愛好還是閱經讀典。這個剝魂離體的術法,他在一個上古殘卷中看到過。
殘卷中記載著,剝魂離體是一則逆天而行的術法,不僅施術者會遭受反噬,輕則毀去半數修為,重則可能會直接殞命也是有的。
而且被施術的人也會承受全身被百千條鋼線割肉,五臟六腑被攪動噬咬般痛苦的折磨。
這個術法,不管是施術者還是被施術的人所要承受的,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
何況這兩個人,都是燭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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