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良的生日
在傅家的老宅里,陽光和風永遠都是一道需要過篩的東西。就像過篩麵粉,除去雜質一樣。在傅良的面前,這些東西都必須隔著一層玻璃。
傅承合上門,屋裡就只剩下沈域和傅良兩個人。
「生日快樂,小藥罐子。」沈域似乎很喜歡這麼稱呼他,藥罐子,很貼切但也很討厭。
沈域送他的禮物是一塊晶元,才小拇指大小的晶元愣是讓沈域包了一個西瓜大小的禮盒,他拆得時候甚至以為他送了他一套俄羅斯套娃。
割開一道又一道盒子的封口,終於他迎來了結束。
黑色的絲絨盒子里裝著一塊銀白色的晶元,沈域說這是他為他特意量身打造的一款劇本任務。
傅良抬眼看了看他,緩緩道了聲謝。
今天雖是個特殊的日子,但還不至於讓沈域親自跑他這一趟。他今天來,是另有要事。
「我大哥還沒回來,你找他做什麼?」
他大哥傅佐和沈域一向不對付,沈域找傅佐能有什麼事?
沈域笑而不答,「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摻和。」
「.......」
傅良習慣了他的玩笑,對此沒什麼反應。他捏著晶元心有些痒痒,「這個劇本世界長嗎?」
沈域從他手裡拿過晶元放回小黑盒子,「一周你只能做一個任務,別忘了你的身體。」
這個周的任務他已經做完了,距離下周一,還有兩天。
他哀怨的嘆了口氣,「唉......」
要說在這個家裡傅良和誰的關係最好,那自然是他的鼻涕蟲表弟傅終麟了。別看他的名字看起來好像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但其實傅終麟這個人吧單純得很!
用傅良的話來說就是,出生的時候把腦子忘在娘胎里了。
雖然每次見他都十分嫌棄,但在這個暗潮洶湧的家裡,這股不同流合污的泥石流還是讓他打心裡喜歡的。
傅終麟比他小三歲,小時候他病著出不了門,傅終麟就死賴在他家抱著他的床沿不去讀書。他在家上課,傅終麟也非要和他一起在家上課。最後被他爸親自提溜走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傅終麟愛哭,他的眼裡總是常含淚水。那兩顆滴溜圓兒的眼珠子常年泡在淚水裡,得虧沒像湯圓似得漲大。
今天是他生日,傅終麟老早就從軍校請好了假,花了兩天的時間輾轉多種交通工具回來給他慶生。
這不大老遠的,就聽見傅終麟大喇叭似的嗓門刺穿層層防禦的玻璃,最終鑽進他耳朵里。
未聞其人,先聞其聲。說得就是他了。
傅終麟進來的時候也不敲門,直愣愣的就衝進屋來,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客人。見到沈域,他明顯一愣,然後兩眼忽得冒出兩道金光直直戳向沈域,恨不得他的兩顆眼珠子就此掛在人家身上。
傅終麟喜歡沈域,這他知道。準確的說,沈域是傅終麟的偶像。
從他們還未記事開始,沈域的任務影視劇就火遍了大街小巷。當傅終麟看完沈域的《分裂症》時,他就瘋了!他的卧室里貼滿了沈域的海報,柜子里堆滿了沈域的周邊。他甚至還利用家裡的私權給自己製造和沈域認識的機會,但他太笨了,這個願望一直沒能實現。
「沈......沈域!」他結結巴巴的指著沈域說,本來就已經夠傻的人現在看起來更傻了。
沈域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十分上道的問他是否要合影和簽名。
傅終麟點頭如搗蒜,當沈域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時,他漲紅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傅良無語的搖搖頭,心道這小子去軍營這兩年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傅終麟心花怒放的抱著相機剛印出來的照片,小心翼翼的坐在沈域身邊。剛開始他還局促著,說話還帶著顫抖和結巴。但當沈域體貼的照顧好他的情緒並且讓他穩定下來時,他的話癆就開始發作了。
喋喋不休,他只能說。
傅良幸災樂禍的溜走了,只留一臉無奈的沈域被傅終麟抓著東拉西扯說廢話。
晚宴還未開始,客人已經陸陸續續的來了。傅良其實蠻喜歡應酬的,因為平時因為他的身體,家人們總是不讓他出去交際,他想說話也沒地方說去。
他的記憶很好,哪怕是幾年前僅僅只是見過一面,只是偶然聽到別人的稱呼,他也能準確的叫出對方的名字,並說出當年見到對方時的地點以及對方的穿著。
反正他的記憶里除了記這些有的沒的,也沒什麼好讓他記的了。
傅佐提前回來了,今年他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一個人。
這個人站在傅佐的身後,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西裝,胸間別著一朵大紅的月季。他看起來還是青年的模樣,只能看出他的年齡應該不會超過200歲,至於具體年齡,他就猜不出來了。
他上前對傅良自我介紹,仔細打量就發現他右臉眼角上有一塊暗紅色的疤,就像一塊缺失的油漆一樣,露出底下被腐蝕的黑色和紅色混雜的漆底。
「您好!傅三少爺,我是林陂。」
這個名字前些日子他在雜誌上看到過,好像是寫他最近在醫學上取得了不凡的成就,是A.G.S里最年輕的醫生。
不過這醫生在醫學界再有名又如何,他的病在這二十九年裡歷經了多少醫生,恐怕就是林陂他老師來了也治不好。
他已經失望太多次了,實在不想再次失望。
不過傅佐好像很看好林陂,一直讓他和林坡說說他近日的病情。他心中雖不耐,卻到底磨不過傅佐,只得坐在一旁和林坡說話。
晚宴在傅良看來是一個十分可笑的場景。
傅良站在中間,拿著二哥傅佑遞過來的刀,費力的將蛋糕切成小塊。此時一片寂靜,眾人似乎都屏住呼吸在等待著這個驚人的時刻。
啊!他切了!切了!多麼工整的兩刀啊!相較以往年,這刀功進步很大啊!
大家都鼓起掌來,傅良假笑著,對著眾人微微點頭,退出這場鬧劇。
傅佐敏銳的察覺到傅良的不開心,他這個弟弟是他看著長大的,因為傅良的病,他自小就不忍他受一丁點苦。
小的時候,傅良還是很親近他的。
可是現在,不知何時,傅良待他卻疏遠了。
不,是他們,傅良也疏遠了傅佑。
上次因為傅良想加入攻略者聯盟的事情,他們大吵了一架。最終由他妥協為結束,但傅良還是對他冷淡了不少。
也許他已經長大了……跟在傅良身後的傅佐哀傷的想。
傅良在玻璃花園裡停下,他隨手提起小水壺給花花草草澆水,「大哥怎麼不進來?」
這是屬於傅良的地盤,傅佐知道他有嚴重的領地意識,只要是他認定的地方,未經允許進入傅良是會生氣的,「我在等你邀請我。」
傅良斜眼看了他一眼,輕笑道:「大哥怎麼這樣說,這個家裡哪個地方不是屬於您的。」
傅良生氣了就會陰陽怪氣的,傅佐嘆了口氣,果然他還是在生氣,「我也是為你好,你自己身子什麼樣你不知道嗎?進入任務劇情多危險啊,你隨時都有猝死的危險你知道嗎?」
「你覺得我在氣這個?」傅良輕輕放下水壺,不得不說,進入各個世界做任務對他還是很有好處的。
就比如說控制情緒,至少他比以前好了不少。這要是放在從前,他現在估計要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進醫院了。
「我知道,你也氣我背著你去找沈域。」傅佐走近他,為他整理剛才因為切蛋糕而褶皺的西裝,「我只是想要試試他的人品,我不能讓一個混蛋混跡在你身邊。」
「哦」
「他是個不錯的人,但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他帶偏了。」
「我知道了,謝謝大哥。」傅良後退半步和他拉開距離,對他笑了笑。
傅佐看著他,忽然一愣。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這個弟弟似乎變了。他的眼中映射出很多東西,複雜得就像這花園裡的花草,讓人眼花繚亂,不知所措。
他想要拍拍他的頭,但他驀然發現他已經和他一般高了,而且傅良的表情顯然不喜歡拍他的頭。
他只能拍拍他的肩,然後無奈的離開。
「阿良,別在這站太久,對身體不好。」
傅良低垂的腦袋下有一絲動容,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裁著葉子的剪刀一用力,幾朵紅花掉落,散了一地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