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分曉

第69章 分曉

其實聽了那掌柜所說,南竹心中已經對這亭長有了幾分懷疑,思來想去,也只有作惡之人與這李亭長有所關係方才好在其中有所作為,現在所不知的也只有這是李亭長親自下場作惡,還是自身認識的親友作惡而有所包庇。

自持有取紫袍在身,南竹翻身過了宅院,沒有見到什麼人影,只有幾間屋子帶著點點燈火,南竹確認了下方位之後,先往右手邊的屋子走去,透過窗戶發現並無異常,便換了另一個屋子,幾次查探下來,卻是毫無所獲,然而自己的眼睛不會騙人,沉吟片刻,南竹閉上雙眸,卻是將自己的感知擴散到最大,整個李府宅院的聲響動作已然全部落入自己腦海之中,察覺到後院處些許異常,南竹起身緩步來到那異常處,發現是一座奇異假山,在夜中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請問,你是誰?」正在南竹思忖之時,背後突然出現一道聲音,南竹心中駭然,連忙往前一躍,翻過身後,發現正是早上看到過的那個容顏身段都是上等的李茹,其一身白裙,一雙眼眸十分不解地看著自己,卻並無恐懼之色。

「你看得到我?」

「小先生倒是有趣,這麼大個活人站在這裡,李茹又沒有眼瞎,自然是能夠看到的。」李茹一聲輕笑,看清楚南竹模樣之後,臉頰上悄然抹上了兩團紅暈,似夕陽,似春水,「小先生來我這府邸可有何事,早上不來,晚上行這偷雞摸狗的事情,若是被人發現,可是會壞了莫大名聲。」

南竹見李茹雙眼神色澄澈,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發現的些許蹤跡,便開口道,「我來查探屋河鎮今日發生的惡事,晚上搜查過程中發現了些許端倪,見到有個人影攜走了一個孩童,而這人影便到了此座府邸,後來稍稍感知一番,發現此地有些許異樣。」

「怎會如此?!」李茹一聲輕呼,看著假山道,「不瞞小先生,這裡的確有些許蹊蹺,乃是家父設下的些許手段,只有我和爹親知道此中秘密,小先生是否弄錯了?」

「我也願意相信亭長是個好官,但是既然有了些許嫌疑,那還是洗清來得好,不然三人成虎,李亭長的名聲便是壞了,招來的惡果也不小。」南竹看著李茹,藏在袖中的手運轉氣力,以便能夠及時出手。李茹雙眸一閉一睜,心中已經是有了決斷,「李茹自然相信家父不是作惡之人,小先生要下去求證,李茹帶路便是。」

說罷,李茹移步到假山一邊,右手放在其上驅動了機關,隨著一陣聲響,假山應聲打開,撲鼻而來便是一股腥臭味,南竹神色一變連忙退後,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些許,察覺體內狀況並未發生什麼變化,南竹心中鬆了口氣看向李茹,後者神色惶恐,聞到那味道五官扭曲,不受控制的一口吐了出來,許久方才直起身子看向南竹歉意道,「讓小先生見丑了,李茹的確受不了這氣味,這究竟發生了何事,莫非爹親?」

看著李茹神色煞白,南竹擺擺手道,」李小姐無需擔心,還未必是李亭長作祟,不知李姑娘上次來此地是什麼時候?」

「大概過了十幾日了,那時候過來,此地還是如常,十幾日,這時間······」李茹的神色愈發難看,念頭一起,已經是愈發覺得自己爹親這一段時間所作所為的詭異,看向南竹問道,「若家父真做了傷天害理之事,能不能······」

「我只查,處置並非我的事。」南竹止住李茹想要說的話,開步已經走入了假山之中,李茹思索了片刻之後,還是跟了上去。

假山之內,濃濃的血腥腐臭味充斥,南竹深入十餘丈距離方才稍稍習慣了一下,甬道並不長,到底之後便是一個大概幾十方大小的洞穴,中間乃是一個石桌,上面放著一副極為精緻的餐盤餐刀,洞穴邊上有幾個牢籠,血跡斑斑,而在洞穴深處,站著一道人影,人影瘦削,卻立如青松,挺拔不可曲!

「閣下想必就是屋河鎮李亭長吧。」

話語肯定,沒有絲毫的疑惑,南竹看著那道絲毫沒有動作的身影開口問道,「小生南竹,白鹿洞書院學生,敢問李亭長,為何要做這有違人和的事情,照此間百姓所說,李亭長不愧是一輪明月,朗朗青天,不說是愛民如子,也稱得上是盡職盡業,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

瘦削人影緩緩從黑暗之中走出,看著南竹無可奈何地一笑,「此間緣由種種,若是說個清楚恐怕要耗上不少時間,白鹿洞書院的學生,有大好前途,聽叔一句勸,就此離去忘記此地發生的一切,來保全自身,此地事情久而久之,自會有人處理,這世道,一件件事情發生,都是有其安排,貿然插手,可是不得好。」

「小生本來也不想管閑事,只是試了老闆娘的酒菜,覺得總得幫人解決解決問題,李亭長,我再問你一次,為什麼要這麼做?殘害黃髫小兒,就不覺得心痛嗎?」南竹雙目帶著不可壓抑的怒氣,袖袍之中的手也已然緊握,那一道「十步殺」術法蓄勢待發,凌烈殺機充斥著整個山洞。

「既然要管,就要做好身死的準備,老夫,只是不願血親分離啊!」李亭長聲嘶力竭一喝,手中一柄長劍落手,與此同時,聽到此話的南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猛然察覺到背後一陣呼嘯聲,腳底虎趾集中全身氣力往地上一點,整個人往側面脫離了大步距離,躲過了那背後傳來的殺機,定神一看,質檢員本溫婉柔雅的李茹雙眼赤紅,深色癲狂地看著自己,十指詭異地彎著,恍如枯藤鷹爪,完全沒有先前那般神志氣息。

「這是?」感受到李茹身上那聞所未聞的邪惡腥氣,南竹心中是又驚又怒,這股腥氣,已然是書中所說的幾分魔氣,且夾帶著食人之後沾染的怨氣血氣,看其規模,不容小覷。

「小先生懂了吧,老夫只是不忍自家小女痛苦,明明是這麼善良純潔的孩子,卻沾染上這種怪病,老夫只能助紂為虐!」李亭長雙眼通紅,神色悲憤,身為一介讀書人,自然是明白自己所作所為如何的罪不可赦,但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僅剩的獨女痛苦而死,他做不到。

「老夫在屋河鎮任職十五年,開山林,修官路,辟水源,引商賈,肅法紀,築鄉風,將破敗不堪的屋河鎮改造成如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家家和睦,老夫······」李亭長看著南竹,壓制著接近奔潰的李茹,「小先生,你大好前途自可離去,老夫也在不遺餘力的尋找救人秘方,小女一旦治癒,老夫自當自絕於天地,來慰問這些幼兒。」

南竹聽完李亭長所言,深吸一口氣道,「李亭長,你是個好父親,卻不是一個好官,不是一個好的讀書人,更不是一個好人,為官者,領一地百姓,開一地富貴,養一地鄉風,本就是為官者的本分,而不是夸夸其談的耀資,你可知,殺一個孩子便是毀了一個家庭,你如今所作所為,是在將你十五年辛苦功績付之一炬,是在將你數十年讀書道理棄置於地,李亭長,你這所作所為,與邪魔外道有何異處,你還不願醒來嗎!」

見李亭長咬牙不鬆懈,壓制的李茹也脫開了束縛,朝著自己猛然衝來,南竹袖袍中的手猛然掐訣施展。

「鐵馬冰河!」

一聲厲喝,一陣氤氳霧氣升起,隨著一聲號角聲,十餘道黑色鐵馬朝著襲來的李茹衝去,鐵馬踏河,聲如霹靂,隨著十幾道迅如驚雷的破空槍聲,面色猙獰的李茹面前出現了一張由長槍織成的網路,密不透風,一眼之下似乎要將李茹刺穿。

然而誰知那看似柔弱的李茹竟然不閃不避,兩隻秀手朝著這密不透風的槍網直衝沖地一拍,兩隻纖細的手臂竟然有排山倒海的力量,與這槍網對峙片刻之後,竟是這十幾把長槍承受不住這兩手磅礴之力,咔嚓一聲全部斷裂開來,伴隨著只削減了三分的氣勁,李茹雙掌之力轟在這十餘鐵騎身上,直接將其打成了一縷縷飛煙,南竹術法直接被強行轟開。

面對如此情況,南竹心中雖然詫異,但是李茹凌厲殺機已然逼近,容不得多想,雙手掐訣,體內浩然之氣渾然大作,「馮虛御風!」

術法再起,南竹身後狂風大作,風聲陣陣,竟然凝聚成實質直接將前進的李茹吹得寸步難進,與此同時,那一道道狂風之中憑空升起了濃霧,霧色逼人,瞬間籠罩了這一方洞穴,讓人難見方寸之外的事物。

術法已成,南竹深吸一口氣再次驅動浩然之氣施展鐵馬冰河,雖是再次施展,但是效果卻是與上一次並不相同,同樣的鐵騎卻是全部散開,在李茹周圍不時的刺出長槍,霧氣雖然厚重,但是在南竹的加持之下,鐵騎卻是絲毫不受影響,只求輕取傷勢,並不求一擊制勝,讓雖然力道驚人的李茹卻是摸不到鐵騎,只不過片刻時間,身上就多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傷口,精氣神也大不如先前。

見到術法搭配之下有所建樹,南竹心中大定,正要驅動鐵騎施展殺招之時,那一旁看著的李亭長

見李茹身上傷勢越發加重,嘆一口氣,做下了決斷,揮手之間竟然帶著極為磅礴的力量,一眼之下,氣勢完全不下南竹。

「你學府之深厚,遠遠超過常人,就算是白鹿洞書院想必也是佼佼者,真的不該走這一趟,事到如今,只能將其拿下,明年今日,李某自會給你上一炷香。」李亭長雙眼目光轉冷,一聲歷喝,「破!」

雖然不知道南竹的術法跟腳,但是只要消耗的浩然之氣足夠,那麼以力破巧,自然不失為一個辦法。

只見李亭長面目泛紅,體內浩然之氣瘋狂湧出,真氣如劍,直接將這籠罩洞穴的霧氣一一切散,那李茹總算是找到了目標,縱然負傷,然而出手卻更是凌厲,身影如魅,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將這十幾名輕騎斬殺殆盡,只不過自己身上的傷勢更重了幾分。

這一切看似緩慢,然而只不過片刻時間,那李茹如同惡鬼一般朝著南竹衝來,一爪之下,帶著極為濃重的腥氣,氣機鎖定,南竹已然知道避無可避,知道自己身上有秦觀送來的玉佩,不閃不避,驅動浩然之氣一拳轟在李茹的腹部,而自己身上,隨著玉佩的發亮,李茹的右掌力道雖然落在身上,卻是絲毫沒有影響。

浩然之氣本就壓制一切邪祟,李茹受了這一掌,似乎受了比先前還要沉重的傷勢,止不住地吐出一口鮮血,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眸之中也帶著一二點的清醒,一陣呢喃:「這是哪裡?嘶,好痛!」

見到李茹痛楚的身子一彎,南竹原本手中醞釀的浩然之氣猛然自散,憑空承了散勁的反噬,看向神目已經有幾分色彩的李茹,而不遠處的李亭長更是渾身一顫,連忙朝著李茹走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道,「茹兒,你怎麼樣?認得爹親不?」

李茹神色猙獰,十分痛苦,但還是對李亭長勉強地笑了笑道,「爹爹又在說什麼胡話,茹兒如何認不得爹爹?」

話音剛落,李茹又是一聲輕呼,眼眸的血色再次濃郁。南竹站在一邊,不由分說地再次將一道浩然之氣,以更為柔和的方式打入李茹的體內,雖然柔和,但若是論量卻是比之先前那一掌還要深厚,送完浩然之氣,南竹的面色也是一白。

見到李茹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李亭長看著已經十餘日未曾熟睡過的女兒第一次安然入睡,一直緊繃的心神總算鬆了口氣,看向南竹神色頗為複雜道,「多謝小先生出手相助,還請先上去說話。」

南竹點點頭,李亭長抱著李茹,兩人一道來到上方的院落,將李茹放到床上后,李亭長看向南竹問道,「我查探茹兒體內的邪祟之氣少了許多,不知道小先生可否幫忙解決這個麻煩,李某自當厚報。」

「盪盡魑魅本就是我儒家弟子的職責,只是李亭長先前沒有找過儒家學子或者是佛道方外人士出手看看,若是提早解決,也不會有今日的慘劇。」

李亭長苦笑一聲,「李某何曾沒有想過,請了附近有名的道士大師出手,就算是你白鹿洞書院,也有先生下來,但是卻難以處理茹兒這個莫名的病症,幾人如此,只能說明是小先生與眾不同了,若是早點見到小先生,李某也不會犯下如此大錯。」

李亭長給南竹倒了一杯茶水後繼續開口,「茹兒的娘很早便走了,也只有我跟她相依為命,對茹兒,自然是有求必應,也捨不得白髮人送黑髮人,小先生放心,等明日早上茹兒醒來,我讓她跟你一道往江南走去,那裡有我的一個兄弟,麻煩你帶她過去,一切情況,李某等會修書一份,自當說個清楚,然後也麻煩小先生在路上,幫忙把茹兒體內的邪祟清理乾淨,讓她能夠好好過好下半輩子。」

「如此麻煩小先生,這裡有一些小意思麻煩小先生收下,小先生勿要推辭,茹兒也守不住這些東西,我那兄弟自會照料好。」李亭長將一個盒子推到南竹面前,一臉正色,「明日早上你們走後,老夫自當會向鎮上百姓說說這事情緣由,李某,罪該萬死,縱死不辭,這家產也會賠付給那些孩子的父母,雖然不足以等價,但老夫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南竹雖然覺得有那麼些不夠滋味,但沒有多說什麼,將錦盒收好之後,起身離開了房間,乘著夜色回到了客棧之中,而那李府之中,李亭長就靜靜坐在李茹身邊,看著自家女兒安然的睡容,以及微微蹙著的雙眉,過了許久,蒼老的手掌摩挲過李茹的臉頰,「茹兒,接下來的路,得你一個人慢慢走了,爹爹先去找你娘親。」

說罷,李亭長起身到了桌邊,取出墨寶,上書,「元敬兄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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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百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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