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讀書
柳家是詩書起家的,所以對於自己家孩子讀書這塊是很重視的。
有自己的私塾,自家的男孩及冠之前都要念書,而女孩定親之前也都要上課的。
一起上課,並不隔開。
半月休息一日。
休息日已過,今天又要開始上課了。
如顏很不想上課。尤其是冬天,起床真的是太困難了。
所幸她有兩個懂事的丫鬟,將她從床上拉起來,給她穿衣洗臉。
如顏軟軟的趴在青空身上,而綠釉正在給她穿鞋。
還有兩個小丫鬟站在不遠處,一個拎著壺熱水,一個端著銅製臉盆,裡面放著柔軟的面巾。
青空招招手,兩個丫鬟井然有序的將熱水倒入臉盆中,端了過來。
青空揉搓面巾一番,擠干水,輕輕的覆在如顏的面頰上。
這份熱意讓如顏很是舒適,也讓她徹底的醒了過來。
「還有多久?」
「還有半個時辰。」
那邊小丫頭已經將備好的早餐端了進來,依舊冒著熱氣。
如顏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每天早餐自己吃,晚飯是要去跟父母一起的。
今天的早餐是黍米粥,配兩碟小菜。
吃飯細嚼慢咽,是如顏的習慣,等她吃完了,已經兩刻鐘過去了。
距離辰時,還有兩刻。算上她的腳程,是那種不遲到也不早到的時間。
果然,等她踏進私塾時,果然她又是最後一個到的。
柳家私塾分為兩間,一間是十二歲以下孩童上課,一間給十二歲以上孩子上課的,算是比較粗略的初級與高級分班。
給他們上課的是有名的大儒,因為跟柳太爺有私交,所以才來府上教書。年紀已過半百,鬍子頭髮花白,是個有些嚴肅的小老頭。
他盯著如顏,看著頗有些不開心。
如顏就當沒感覺到,規規矩矩的行禮,給他請安,然後就跟往常一般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翻開禮記,第7頁。」老先生的嗓子有些啞,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如顏側目,一邊翻開書,一邊想,老先生今天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也有可能是上課上的多了,嗓子不舒服。
第二天她再來上課的時候,就刻意早來許多。
早到她是第一個來的。
伍夫子進來的時候,看到她有些楞到。
如顏照常行禮問安,十分恭敬的說:」我見昨日先生嗓啞,恰好學生這有一些喉糖,潤嗓淸咳的效果不錯。今日帶來一些來,聊表心意。「
伍父子微微低下頭,看年輕女孩伸出的手。
手指修長,骨結並不明顯,五指攏著一個褐色小盒,顯得膚色愈發素白,質若凝脂。
他接了過來,啞著嗓子說了聲「有心了」。
那天上課,如顏就有點不能集中精神,總覺得沒睡夠。昨天熬夜製糖,今天又早起,難免有些沒精神。
至於為什麼要給伍父子送葯。
如顏前世就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對讀書人有一份莫名的尊重在,而且伍父子個性很像她的爺爺,她便不由自主的想照顧幾分。
她想著今天還要去給如意診脈,中午必須要睡一覺才好。
她這裡神遊天外,那邊伍父子估計是看在她今天的「孝敬」份上,並沒有拆穿她。甚至今天上課都沒有點名,話也說的少了。
課後,伍夫子叫住了她。
如嬌頗有些無語,她不曉得自己這個妹妹又犯了什麼錯,但是她也不想管,只皺眉瞪了如顏一眼,便走了。
跟如顏相熟的姐妹礙於平日里伍夫子的威嚴,也不敢說話,只偷偷撇去幾眼愛莫能助的眼神。
幾個偏房的子弟更不會說些什麼,更有甚者怕被波及,都腳底抹油的走的更快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了。
已經有些餓的如顏,心情不是很好。
但老師留住她,她也沒有法子,只能按捺下來問:「先生有什麼教誨?」
伍夫子從案桌上抽出一捲紙,緩緩攤開。
那上面寫著一篇文章。
如顏看著眼熟,是自己謄抄的禮記第九篇《禮運》。
她立刻回想,難道自己哪裡寫錯了……
伍夫子指著其中一行字道:「這個字為何這般寫?」
如顏立刻湊過去看了一眼,是老有所終的終字。古代繁體字寫作「終」,她卻寫作簡體「終」。這該死的身體記憶。
她有些郝然,「是學生寫錯了。」
伍夫子嘆了口氣,「讀書寫字需要一心一意,不可神遊天外。」
這是在敲打她今天上課不認真的事情了。
如顏有些無言以對,她又不能說自己昨天熬夜給他製糖了。可這麼被對待,總有點好心沒好報的感覺。
「學生知錯。」她乖乖低頭,聲音里有幾分懊悔。
「《禮運》說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何解?」
如顏抬頭,看著先生嚴肅的臉默默的猜想,這是要給自己開小灶嗎?
「使老而無妻的人、老而無夫的人、幼年喪父的孩子、老而無子的人、殘疾人都能得到供養。」
她通俗的解釋了一番,沒有加上自己的任何個人見解。
「只知皮毛。」伍夫子敲了敲小姑娘的腦袋。
突然被敲頭,如顏愣了一下。
伍夫子沒有愣,他那張被白鬍子遮住半張的臉看不出來什麼表情,「回去謄抄10遍。」
「哦。」
「全篇。」
「……」
如顏走後,伍夫子又看了會兒她的字,笑了笑,幾乎耳語:「字倒有些風骨。」
柳如意的身體基本已無大礙,只是平時就是個弱不禁風的,躺在床上,也沒有知道她在裝病。
大姑娘的回府悄無聲息,底下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回娘家的大姑娘沒待多久就回去了,更奇怪的是,大夫人突然就去別院養病了。大老爺在書房待了一整夜,然後稱病不去上朝了。
這可是奇了怪了,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大老爺可從來沒有因為身體原因耽誤過上朝。
估計是躺在床上無聊,柳如意跟如顏開始分析起來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說來說去,感覺也就是那幾位而已。
她問如顏什麼想法。
如顏沒有想法,她只想補覺。
「你就消停些吧,往常也沒看你這麼善談。」
一直以為是林妹妹風格的,怎麼還有點話嘮的。
柳如意撇她一眼,眼眸靈動,嬌媚風流,一瞬間,彷彿這房間內開滿了艷色花朵。
這哪裡是林妹妹,這明明是小妖精。
如顏思維開始發散,那位祈北王府的二公子顯然有福氣啊……
「二哥什麼都不告訴我們,總覺得心裡不安。」
如顏:「知道多,死的快。」
柳如意:「……」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白白這樣躺在床上,很無趣的呀。」
本該是兩個淑女閨秀的人,說得話都不算雅觀,如顏甚至開始翻白眼,幾個丫頭面面相覷,一開始還想替自己家姑娘遮掩一番,後面都只垂著腦袋麻木的聽著了。
五姑娘站起身來,木著張臉:「伍夫子讓我帶句話,如果你病快好了,記得將落下的課程補起來,等你回私塾,他是要考試的。」
柳如意不可思議的睜大眼:「什麼考試?」
「關於定親男女是否可以婚前探病的考試。」
剎那間柳如意的臉頰上染了兩朵紅暈。她一扭身,把被子悶過頭頂,一副羞死了的樣子。
如顏調戲完人之後,才施施然的轉身離開。
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可太讓人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