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轉世
二十年前。
天帝宮。
諾大的宮殿中，只有一個金髮男子斜靠在帝座之上。
他右手肘抵著扶手，手掌虛握，撐住下巴。
雙眼微閡，似在休憩。
毫無疑問，他便是這天帝宮的主人，也是天族的主人，
天帝！
在某一時刻，天帝睜開了雙眼，並坐直身軀。
而後，他伸手一抓，便從虛空中抓出一顆水晶球。
這顆水晶球里，有山，有水，也有精緻的迷你建築。
甚至還有一顆顆跟塵埃差不多大小的黑點在裡面爬來爬去。
天帝虛托著這顆水晶球，目光在裡面不斷尋找著。
終於，他找到了自己要找之物。
一隻散發著黃色光芒的……
眼球！
這隻眼球，在水晶球內貼著內壁，一圈又一圈地環繞著。
且時隱時現，非常難以發現。
天帝在找到這顆眼球的瞬間，便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一引，
便將它引出了水晶球。
「萬年等待，終於……」天帝的嘴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微笑。
就在這時，本該金碧輝煌的天帝宮，突然開始黯淡下來。
片刻之後，有一道暗紅色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帝座以下。
天帝保持著伸出手指的動作，目光向下飄去。
「你的感知還是一如既往地精確……
道帝。」
下方，被稱為「道帝」的暗紅色身影，在將身形完全凝固后，開口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人帝傳承……你，不配擁有……」
「哦？可它，就在我的手上。」天帝笑道。
「交予我……否則，界戰將起……」
天帝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
「萬年前，你我聯手襲殺人帝，卻被『人道』逃脫，化為了我手中的人帝傳承，在冥冥之中尋找人族繼承者。
此後，你為了找到人帝傳承，不惜揭開界戰序幕，這一打，便是萬年。
萬年內，六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界，被封印了界源，並囚困於『萬界球』之內，從此六道不顯，輪迴不開，徹底淪為天族奴隸。
靈魂二界本為一體，卻也在萬年界戰中支離破碎。靈帝為保住靈界界源，不惜將界源一分為二，從此靈魂分離，有如天人之別。
魔界，因魔帝欲與你我爭奪人帝傳承，因此被毀去了家園，僅余的魔族逃到界外虛空蟄伏，並頻頻驅使虛空蟲試圖重歸界內。
我天界，更是在你的陰謀之下，與魔界幾乎同歸於盡。幸有殘片所剩，雖不至於滅界，但也從六界中除名，從此六界變為了四界。
還算完整的，便只剩下你之罪界。
哦不，在史書中，那該是，道界。」
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天帝，便已經站在了道帝面前。
兩名帝王相隔不過三米，雙方的眼神，卻猶如隔著時空相望。
一番壓抑的沉默后，天帝再次開口。
「而今，人帝傳承再現，對你來說，勢在必得。但於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時，道帝終於出聲。
「你待……如何……」
天帝輕笑一聲，說道：「你我實力相當，若是鬥起來，受苦的，只是族人。
不如，就讓它自己決定歸屬吧。」
說罷，天帝的手指上閃過一道金光，瞬間便沒入手指尖上的那隻黃色眼睛之內。
做完后，天帝直視著對面，表情平靜。
道帝沉吟一番，也是抬手向著黃色眼睛一指。
一道暗紅色的光澤在空中一閃，便也沒入了眼睛之內。
天帝再次笑道：「既然道兄同意，那接下來便不得強行干涉它的去向了。」
道帝沒有回答。
暗紅色的身影開始緩緩消散，最終完全消失在這天帝宮內。
天帝將目光投向萬界球。
在他眼中，有金光飛快地閃爍著。
他是在，推演。
片刻之後，天帝收回目光。
「二十年……既然如此，自當有人陪伴其成長。」
天帝再次伸手在虛空中一抓。
這一抓之下，竟是有個絕美的女子被他抓了出來！
不對！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個被抓出來的絕美女子，並不具備實體形態。
只是一個透明的影子罷了！
同時，這個透明的絕美女子眼中，還流露著一絲迷茫。
天帝輕聲說道：「人族重情，而這當中，母子羈絆更是最重之情。去吧，將他，帶回我的身邊。」
絕美女子聽后，身形微微一震。
而後又朝著天帝一福，便攜著那隻黃色眼睛，一頭扎進了，
萬界球中！
一年之後，人界天羅域奉靈城的某戶人家中，有一個娃娃，
呱呱落地！
……
黑澤域。
夏小寧目光迷離。
一幕幕過往，在他眼中呈現。
在很小的時候，他的爸爸媽媽都還在。
他的媽媽，那時候非常漂亮，被他爸爸笑稱為人界第一美女。
而他的爸爸，更是英俊瀟洒，儀態不凡。
如今再仔細回想起來，年輕時候的夏媽，跟眼前這個凌天聖，不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而夏爸……
夏小寧艱難地抬頭看去。
正好看到那個偉岸的身影側過身來。
夏小寧身軀狂震。
因為他看到了，
自己小時候印象中的，
爸爸！
「不……怎麼會這樣……我，不是人族？？」
哪怕夏小寧再怎麼從小受盡苦難，打磨出了百折不撓的性格，但此時面對這一晴天霹靂，
夏小寧仍是感到難以接受！
「我是天族？？我是天帝和天聖的後代？？那我在人界活著的這二十年，到底有什麼意義？？？」
凌天聖凌空踏步而來。
「孩子……」
「你別過來！！你不是我媽，你滾！！」夏小寧吼道。
凌天聖輕嘆一聲，伸手一拂。
夏小寧頓時平靜了下來。
凌天聖上前，將他輕輕擁入懷中。
「孩子，這是一場考驗。」
「考驗……」夏小寧喃喃自語道。
「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考驗，而你的考驗，在你誕生的一刻，便已註定。這是我們替你安排的考驗，這是你，
身為帝子的，
考驗。」
「帝子？我？」
「是。」凌天聖輕輕捧起夏小寧那迷茫的臉龐，柔聲說道，「你是帝尊與我結合后產下的後代，因此，你當為帝子。」
夏小寧低下頭來，話語中有說不出的苦澀。
「是嗎？原來我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好了。」
「你，恨我們嗎？」
「恨？當然恨，但如果你所說為真，我又怎麼恨得起來？」
「你難道不想知道原因？」
夏小寧推開凌天聖的懷抱，環顧四方。
「原因？很難猜嗎？」
這時，那道偉岸的身影終於開口。
「本帝，想聽聽。」
夏小寧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帝虛景，而後又將目光投到姬圖身上。
「既然我為天帝之子，則必然要繼承天帝帝道。帝王無情，但帝子有情。為了斬斷我對其他各界的感情，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場考驗。
在這場考驗中，我不僅見識到了靈族的可悲、魂族的可恨，更是親身體驗了身為人族的可嘆。
可悲，可恨，可嘆，這便是當今靈、魂、人這三界的縮影。
雖然在這其中，我遇見了仍然有情有義的兄弟夥伴，但在大勢面前，他們，微不足道。
這也是您要教我的另一個道理，
當勢不為違時，便順勢而為。
當今四界，除去那神秘莫測的道界，當以天界為尊。
但我好奇的是，既然四界之中沒有天界，那天界，到底在哪？」
「這個問題……」凌天聖笑道，「等你到了天界，自然就知道了，無需急於一時。」
夏小寧平靜下來。
「那麼，我的考驗，算是通過了么？」
凌天聖柔聲說道：「帝尊親自前來接引你，自然是通過了。」
夏小寧環顧四周。
這裡有他認識的人，也有不認識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親朋好友，並不在身邊。
所以，他發現當自己即將離別人界時，竟是找不到一個可訴衷腸的死黨，不禁覺得自己的人生異常可悲。
就算是凌天聖口口聲聲地說她是夏小寧的媽媽，夏小寧對她也無法產生哪怕一丁點的親切感。
在夏小寧心中，他的媽媽，
已經死了。
夏小寧的思緒很亂，還有很多事情他想不通。
既然在這裡想不通，那麼換個環境冷靜一下，不失為更好的方法。
於是，他開口說道：「要我跟你們走，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說。」天帝虛影再次開口。
夏小寧輕聲說道：「我還要回來，隨時回來。因為這裡，才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凌天聖面色一凜，正待開口時，天帝虛影卻提前應下了。
「你，是本帝的帝子，而非囚徒。」
夏小寧點點頭。
「如此，那便走吧。」
斷天涯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開不了口。
經此一別，倆人的立場，將由朋友變為敵人。
但斷天涯能做什麼？
什麼都不能。
畢竟，夏小寧連人族軍主臨死前的遺願都不願遵從了，哪還會去管一名靈族的感受？
而姬圖的反應就比較奇怪了。
她沒有阻止夏小寧的離去，當然也不會贊成他的決定，就是站在那裡，平靜地看著，等著。
似乎在等待某件事情的發生。
這時，天帝虛影朝夏小寧一招手。
便有一道金光落在他的頭上，將他整個人牽引著，緩緩升起。
與此同時，夏小寧的心中升出一絲明悟。
「原來，這就是晉陞。得到天族的認可，並在某種程度上脫離人族，加入天族……
可笑，我夏小寧平日里自命不凡，到頭來，卻是以這種方式脫離了人族。
罷了罷了，回頭再向小湘他們道歉吧。
現在，就讓我去見識一番那神秘莫測的天界……」
正想到這，夏小寧的心頭突然一跳。
在下一秒，一道紅光就從他體內鑽了出來！
那紅光剛一出來，就化為一道紅色虛影，並迎風見漲，最終變為了和天帝虛影一樣頂天立地的高大身影。
「道帝……」天帝虛影緩緩開口說道。
出來的這位與天帝虛影面對面而站的，自然就是道界之主，道帝。
同樣，他過來此地的，也是一道虛影。
道帝虛影說道：「天帝，一晃就是二十年。看如今這陣勢，你似乎，覺得自己贏了？」
「難道不是？」
天帝虛影剛說到這，就猛地扭頭朝下方看去。
只見身處半空的夏小寧，此時卻是整個人被包裹在一片血光之中，表情異常痛苦！
「你，做了什麼？」天帝虛影問道。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帝虛影說道，「既然我得不到他，那麼，你也不能。」
天帝虛影掐指一算，而後恍然大悟道：「原來，當初你在他體內種下的，並不是禁制。」
道帝虛影說道：「人界本就在你手中，因此，當你提出那個方案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最後會來找你。」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法來破壞我的計劃？」
「得到他，難。但破解你的禁制，不難。」
天帝虛影沉默了。
算計來算計去，將一切都算進去了，偏偏卻忽略了，跟他對賭的這位道帝，從一開始就是奔著破壞他的計劃而來的！
以有心算無心，道帝贏了。
不，或許還不能這麼說，因為，當人帝傳承被激活后，誰贏誰輸，一切還難說。
半空中，夏小寧仍在痛苦地掙扎著。
「該死的，這些血光到底是什麼？？它們像是能量，卻又在轉變我的能量！一旦被它們轉換成功，我會變成什麼？？」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夏小寧額頭上的道眼，突然綻放出黃色的萬丈光芒！
這光芒越來越強盛，最後甚至驅散了這方天地所有的黑色魂氣。
不，應該說是，那些魂氣似乎是在畏懼這些黃光，自覺地縮回了黑色大漩渦之中！
就連天帝和道帝這兩名帝尊的虛影，在面對這些黃光時，也不敢直視。
畢竟，他們來的只是一道虛影，而非本尊。
但就算如此，也可以看得出這些黃光的品級絕對位於聖級之上！
終於，在經過一分鐘的綻放后，黃光漸漸收了回去。
眾人第一時間看了過去。
只見在那邊，夏小寧正閉著眼睛，凌空而立。
不一會兒，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他的眼眸中，有一個玄奧的圓輪在打著轉。
但在下一秒，那圓輪就消失不見，重新出現的，是一雙明亮且清澈的眼睛。
天帝虛影說道：「好久不見……人帝。」
其餘人皆是神情大震。
人帝？
傳說中早已隕落的人帝，現在借夏小寧的身軀，復活了？？
但人帝開口的第一句話，便讓他們變得更加疑惑了。
「人帝已死。我是，夏小寧。」
天帝虛影沉默。
道帝虛影接著問道：「你這是轉世，還是傳承？」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夏小寧眼中的圓輪再次一轉。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這兩個入侵者？」
凌天聖嬌軀一顫。
「你都知道了？」
夏小寧回頭看著她。
「念在你的化身曾照顧我二十年的份上，饒你不死。滾吧。」
凌天聖眼中怒氣一閃。
「我照顧了你二十年，你就這麼對我說話？」
夏小寧不耐煩地一揮手。
「我現在煩得很，給我滾！」
凌天聖只覺一股天威迎面而來。
這股天威，她只在一人身上感受到過！
這時，天帝虛影朝這邊一抓，想要帶走凌天聖。
夏小寧一步踏出，便出現在了天帝虛影跟前。
「既然不滾，那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