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龍賈託大事
「對對對,」陳軫迭聲道,「公孫兄一語中的!」
「據在下所知,朝中百官無不與魏室外連內勾,唯獨陳兄是以才華取勝。
以才華勝人者,必遭人妒。
莫說是白相國,即使朱威,他真心服你陳兄嗎?
方今陳兄尚得王上寵信,萬一有所疏忽,陳兄處境,豈不是危若累卵?」
陳軫倒吸一口涼氣,探身道:「以公孫兄之見,在下可有出路?」
「呵呵!」公孫鞅輕笑幾聲,「在下所說,其實陳兄早已明白,不然的話,陳兄何必冒險去搞那個什麼樓呢?陳兄是有大志之人,若不是圖個交結方便,難道真的在乎幾個小錢嗎?」
聽他點出自己的死穴咸亨樓,陳軫臉上血色全無。
官商不得勾結,這是大魏鐵律,違者砍頭!
公孫鞅靜靜地品茶。
良久,陳軫緩過神來,拱手道:「公孫兄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陳兄,恕在下直言,僅有此樓是不夠的。我等布衣若要晉陞,必須揣摩君心,干出驚世駭俗之事。
就拿在下來說,當年在魏時就跟陳兄一樣,拚命苦幹,仍舊是久不得用。
至秦之後,在下苦思數月,揣出秦公心思,促成他變法改制,方才成就今日榮譽!」
「以公孫兄之見,眼下君心何在?」陳軫也是心裡有些亂,趕緊問道,
公孫鞅指向他微微一笑:「熟知君心者,莫過於陳兄,陳兄何必明知故問呢!」
陳軫會意,亦笑道:「與公孫兄說話,真是人生快事!」
「如今天賜良機,陳兄若能順應君心,輔助君上成就王業,不僅功追姜太公,且可名垂青史啊!」
「成就王業?」陳軫忖思有頃,拱手,「果能如此,還要勞煩公孫兄成全!」
「在下不敢,當由秦公成全!」公孫鞅微微一笑,「在下還有一求,請陳兄幫忙!」
「在下願效微勞!」陳軫笑道。
「鞅久慕上將軍威名,有心結交。聽聞上將軍與陳兄私交頗厚,煩請陳兄玉成此事!」公孫鞅趕緊拱手。
說著對外面喊道「五大夫!」
公子疾在外面聽到,趕緊過來。
「取禮箱來!」公孫鞅說道。
公子疾引人抬過兩隻禮箱,擺於几上,與眾人一道退出。
公孫鞅指著禮箱:「這裡是足金五十鎰,些微薄禮,煩請陳兄轉呈上將軍,權為見面覲見之禮!另請陳兄,到時候轉稟上將軍,在下欲在咸亨樓置薄酒一席,欲同上將軍一談!」
公孫鞅說完,又打開另一隻箱子:「陳兄大恩,非金銀所能酬謝,這點小禮雖然微薄,卻是在下心意,還望陳兄不棄!」
陳軫打開,是滿滿一箱珠玉,不無驚愕。
陳軫一愣道:「這……可上將軍如今尚在泗上衛地,不在大梁啊?難道公孫兄不知此事?」
公孫鞅笑道:「鞅自然知道此事,不過,用不了多久,上將軍必然會會返回大梁,到時候,就請陳兄幫忙了!」
陳軫疑惑道:「公孫兄如今斷定上將軍會很快返回大梁?還請詳解。」
公孫鞅一笑道:「這個簡單,如今齊、趙、韓三國都已經出兵跟上將軍對峙起來,顯然這仗是打不下去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談判。
而上將軍的職責是開疆擴土,攻城略地,他的任務已經完成,那剩下的事情怎麼還需要他去做呢?
因此,鞅以為,王上定然會立刻找回龍賈前往泗上衛地領軍,而讓上將軍返回休整。」
陳軫吃了一驚,連忙道:「公孫兄,龍賈將軍若是被召回,何人去守河西呢?王上就是對秦公再放心,也不會不留守將的啊!」
公孫鞅笑笑道:「不錯,既然龍賈將軍去了泗上衛地,而上將軍返回了,那當然是上進軍去河西了!」
說完,又再次湊近小聲道:「說實話,秦公也是極其希望上將軍前往河西領軍!」
陳軫驚訝道:「這是為何?」
「唯有上將軍方可報秦魏睦鄰啊!」公孫鞅忽然一嘆道。
陳軫拱手:「陳軫愚鈍,還請公孫兄詳解!」
公孫鞅道:「陳兄只是不關注這些而已,其實這個很簡單。
兩個原因,一是上將軍年輕,二是上將軍是王上之子!」
陳軫依舊糊塗,皺眉。
公孫鞅也不賣關子,直接講出來:「上將軍是王上之子,就算萬一因為什麼事情交出了軍權,那也是王上之子,說不定哪天就被再次啟用了。
而龍賈呢,龍賈畢竟是個外人,這次去負責和三國和談,一旦談崩了,以陳兄想,會是個什麼結果?」
陳軫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當然明白,一旦談崩,那就是要給魏國惹下三個強敵的,那龍賈就是大罪人,不殺頭都算是輕的了。
公孫鞅見他想到了,於是繼續道:「上將軍再怎麼說也是王上之子,定然為王上考慮,為大魏考慮,肯定不會輕易違抗魏王命令,擅自出兵攻打秦國。
說句實話,這兩年西戎犯邊愈發厲害,秦公頭疼的厲害,恨不得舉全國之兵去攻打。
可惜在魏王下令讓上將軍出任河西守將之前,防守河西的守軍是萬萬不敢撤的。對於龍賈,秦公可不放心,萬一他擅自出兵,那秦國可就要滅國了!」
陳軫再次臉色一變。
公孫鞅微微一笑:「所以啊,上將軍出任河西守將,秦公才能放心下來,撤走河西之兵去抵禦西戎的邊患。
而且,上將軍屢建奇功,這勢頭,就是日後爭一爭那太子之位也未必不能,倘若有成,那等魏王百年之後,秦公是不是可以徹底安枕無憂了?
所以啊,這個河西徹底安定的大功,秦公是只能送給上將軍的!」
公孫鞅這一席話,說的陳軫心裡痒痒的不行。
說實話,公子卬如今的威勢的確太強了,若是太子申被廢,換成了公子卬還真的說不定的。
若是魏國沒有秦國東進犯邊的禍患,全力向東,那肯定能將宋、衛、魯等一些小國盡數納入麾下的。
而若是公子卬能成為太子,那他陳軫也就真正的出頭了,相國之位,還不是簡單的事情。
看到陳軫露出笑容,公孫鞅裝作沒看到,低頭喝茶。
過了片刻后,公孫鞅起身告辭,陳軫自然是親自送出府邸。
兩人依依惜別。
戚容有些不解道:「主公,他一個剛剛從牢里放出來的傢伙而已,您還真信讓他的話啊!」
陳軫瞪他一眼,罵道:「你懂個屁!」
等公孫鞅跟公子疾再次返回館驛之時,頓時癱軟在床榻之上:「終於成了!」
公子疾被嚇下了一跳,趕忙上前:「大良造,你這是怎麼啦?」
公孫鞅掙扎著擺擺手道:「無妨,這兩日遭了些罪,先給我弄點熱水洗洗吧!」
也就在次日,魏王下旨,召龍賈領西河軍五萬返回大梁,即可馳援上將軍。
數日後,河西少梁城大營內,接到聖旨的龍賈雖然氣氛無比,卻是無可奈何,不住嘆氣。
離別之前,將麾下各處守將召集過來,指向公孫衍道:「我走之後,河西守衛便聽他命令,若不然,河西危也!」
麾下大將張猛對著公孫衍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道:「將軍,張猛只聽你的,他一無王上任命,二無任何功勛,憑什麼聽他的?將軍若是說他寫出的文章很好,我信,可若是說他能夠領兵打仗,我不信。白相國帶了他多年,也不曾舉薦他為將,憑什麼聽他的?
不管他人如何,我張猛做不到!」
「你!放肆!」龍賈氣得幾乎跳腳,可他卻是無法反駁。
是啊,公孫衍雖然有才,可一沒有王上的任命,而無任何戰績證明,還真的難以服眾。
邊上的公孫衍卻是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只是對著龍賈苦笑一聲,聳聳肩苦笑一聲道:「龍將軍,我早就說了我不行的,您就別費那個勁了!」
龍賈一下子騎虎難下了,場面尷尬至極,臉色鐵青的看著張猛等人。
沉默了片刻后,龍賈怒道:「所有將領聽命!」
這一下,所有人都立刻站直了身體。
既然是軍令,那自然是不能違抗的。
張猛就算再不服氣,也不得造次。
龍賈拿出虎符,直接放在了公孫衍面前,公孫衍陡然大驚:「龍將軍,這……」
其他人也是大驚失色,虎符是調兵的唯一憑證,龍賈竟然將虎符交給了公孫衍,實在出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
龍賈不看公孫衍,而是直接對著張猛等人說道:「等我返回大梁之後,河西守將便由公孫衍暫代,他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若有違抗,軍法從事!都聽到了嗎?」
「諾!」
眾人心裡再怎麼不願意,但軍法都搬了出來,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張猛實在不願聽命,不管怎麼說,就是論資歷也該是他來暫代這個河西守將,可龍賈竟然將這個交給了這個書生公孫衍,而且還只是相國府上的一個家僕,實在讓他氣憤不已。
可軍令如此,他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抱拳應諾。
龍賈也是無奈,嘆了口氣,揮揮手,讓所有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