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
有道是,失去過才懂得珍惜。
雖然也算不上失去過,但賀昭真心覺得男朋友在身邊的日子真的太幸福了,他終於又可以失去自理能力。
他以前早上至少要設定三個鬧鐘才能保險地把自己鬧醒,但易時在,他完全放棄了鬧鐘這一項。
易博士一如既往保持著早起的好習慣,一般六點就起了,天氣好會下去跑步,天氣不好就在賀昭買了沒用過幾回,堆在陽台積塵的跑步機上跑步。
運動完就做早餐或者出去買早餐,洗澡,叫賀昭起床。
賀昭也一如既往地起床艱難,半張臉蒙在被子里,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一眼易時,眼睛一合上就能立即失去意識。
頭髮蓬鬆地洗漱完,坐在餐桌前還沒完全清醒,情緒低沉地慢慢啃早餐。
吃完早餐倒是恢復得差不多了,漱完口換了衣服,懶洋洋賴著易時親昵地和他接吻。
然後在易時精確到分鐘的時間提醒下,一起出門。
易時的實驗室遠一點,他每天開車把賀昭送到公司,再去實驗室,傍晚又開車接賀昭下班。
晚上吃完晚飯,有時候賴在一起,更多時候各做各的事。易時在忙畢業論文,客廳一角被他徵用成書房,桌上擺著厚厚幾沓資料。
賀昭很喜歡跟易時分享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有時候是搞笑的,有時候是抱怨,易時都喜歡聽,聽得很認真。
他們像是又回到了高中,大學的時間,這屋子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親密世界。
唯一的不足就是這房子一個人住賀昭覺得多少有些空曠,但兩個人住又顯得有點兒擠。
他閑著沒事幹在網上看房子,易時去廚房倒水喝,路過瞥了一眼:「你想買房?」
「想是想啊,但是我哪來的錢?」賀昭被房價打擊到了,仰頭靠在沙發上。
易時順利的話,再過一年就要畢業了,賀昭到時候也在北京工作滿五年,他想買套小房子,他和易時的家。
易時捧著玻璃杯,從他伸長的腿跨了過來,瀏覽他打開的網頁:「差多少錢?」
賀昭心死如灰地摟著他:「這麼說吧,我只有十萬。」
易時哼笑了一聲:「只有十萬也敢打開這網頁?」
「看一看都不行嗎?」賀昭在他脖子蹭了蹭。
易時揉了揉他的發頂,親了親他:「看吧,我出錢。」
賀昭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你這麼有錢?」
「你才知道?」易時波瀾不驚,「以後會更有錢。」
「啊,我明天是不是可以把辭職信甩在老闆臉上了?」賀昭眨了眨眼睛。
「也沒那麼有錢,」易時說,「只出得起首付,還要慢慢還貸。」
賀昭笑著親他:「其實我爸有問過我有沒有打算買房。」
易時知道賀昭畢業后就沒用過賀聞彥的錢,平靜地說:「我出也一樣,就當做是聘金。」
「彩禮。」賀昭糾正他。
「彩禮也行。」易時也不堅持。
「你覺得養只狗好還是養只貓好?」賀昭想了想,自己回答,「貓吧,狗需要遛,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
易時不知道想到什麼,輕輕刮他的鼻子:「貓狗都挺好,你生的都行。」
???
賀昭罵他:「你有病吧?」
易時抓住他的手,低沉地笑。
賀昭目不轉睛盯著他看,心痒痒地在他嘴角啃了一口:「我覺得還是養你最有趣。」
易時的手伸進他的衣擺里,輕輕摸著他的脊背:「我也覺得。」
「剽竊我的創意。」賀昭被摸得癢了,又親了親他。
易時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
周末的時候,易時會陪賀昭睡一會兒懶覺,但賀昭實在是太能睡了,易時親了親他先起床了。
賀昭睡得迷迷糊糊摸自己的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到。
睜開眼睛,手機被放在了不遠處的桌子上。
手機怎麼在那兒?
他是真睡懵了,腦子糾成一團沒反應過來,手臂搭在眼睛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應該是易時放的。
易時回來了。
易時呢?
賀昭下了床,走到客廳,易時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應該在搗鼓論文。
他眼睛半睜不睜地走過去,夢遊似的靠上易時的背,雙臂從后往前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軟綿綿地貼了上去。
易時椅子往後拉開了一點兒距離,將賀昭拉入懷裡,賀昭直接跨坐在易時腿上,環著他的脖子,靠著他的肩膀閉著眼睛問:「幾點了?」
易時:「十一點。」
「我怎麼還困。」賀昭懶洋洋在他耳邊拉著嗓音。
「繼續睡。」易時摸了摸他的腦袋。
賀昭蹭著他的肩膀和脖子,嗅著他的味道:「我想抱著你,我剛剛醒來發現旁邊空空的。」
「睡吧。」易時一手摟著他,一手仍在打字。
賀昭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閉著眼睛聽著易時細微地敲打鍵盤的聲音,按理說應該覺得吵,但是沒有,反而覺得很安心。
不知是樓上還是隔壁在放音樂,聲音沒有特別大,但是可以清晰聽見。
是一首老歌,賀昭不知道名字但聽外婆放過「……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賀昭不算真的睡著了,迷瞪了一會兒,忽然說:「我最愛你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也不知道睡沒睡醒。
易時輕輕撥了撥他的頭髮:「有多愛?」
賀昭沒說話,呼吸輕輕捎著他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沒一會兒,他說:「好愛好愛。」
是真的好愛。
沒一會兒,樓上切換了一首歌,唱著「……我怕時間太快,不夠將你看仔細,我怕時間太慢,日夜擔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賀昭親了親他的脖子,說:「我才不想一夜之間白頭,我想和你在一起越久越好,越慢越好,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他不知道所謂的「永遠」到底多遠,但是這一刻胸口緊貼的擁抱,愛人的體溫都太美妙,如果可以,他願意縱身往無盡之中去。
易時原本還在看著電腦屏幕,被他一句又一句的情話攪得分了心,笑了一下,把他托著抱了起來。
「還睡嗎?」他問。
搭在他肩膀上那顆腦袋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易時把賀昭抱進了卧室,放在床上,躺在了他旁邊。賀昭馬上抱住他,挨挨蹭蹭,黏人又親密。
易時將他摟在懷裡,親了親他的眼睛。
賀昭沒有睜眼睛,配合地在易時嘴角蹭,不是真的吻,輕輕地蹭。
蹭了一會兒,把自己的體溫拱得升高了,撒嬌一樣拖著尾音:「我難受。」
為什麼難受,不言而喻。
易時沒有動,任由賀昭拉住他的手,往被窩裡鑽。
賀昭埋在他里脖子,呼吸灼熱又急促地噴在他耳後的皮膚。
「你難不難受啊?」賀昭自己舒服了,啞著聲音懶懶散散地問。
易時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啊你的臟手!」賀昭就勢要躲。
「自己的也嫌棄?」易時下床去洗手,回來的時候,賀昭舒舒服服窩在被子里睜著眼睛看他,白皙的臉頰帶著一點兒血色,眼睛彎彎氤氳著明亮澄凈的水汽。
易時俯下身和他接吻,剛洗完手冰冷的指尖撫過他的額角:「我永遠愛你。」
.
北京從深秋直接跨入了深冬,下了雪,四周都是蕭瑟的寒意。
賀昭約了林茂修和安泊林吃飯,約在一家據說很正宗的火鍋店。
「太慢了吧。」他們一走過來,林茂修立馬抱怨。
「抱歉。」易時說。
其實林茂修他們也剛到沒多久,只是賀昭一個小時前就催他們快一點,說他和易時上高速了,結果反而是他們坐地鐵的人先到。
林茂修問:「你們幹嘛去了?」
賀昭揚了揚手上的熱奶茶:「買奶茶繞了點路。」
「樓下就有奶茶店,怎麼不來了再買?」林茂修說。
「我剛剛就想喝啊。」賀昭理直氣壯。
「服了你了,」頓了一下,林茂修改口,「服了你們了。」
這家店在偏郊區的地方,從賀昭家裡過來需要上高速,下了高速那一段路什麼也沒有。
什麼人會從高速拐去擁擠路段買奶茶?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賀昭的主意。
賀昭想一出是一出,易時又慣著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易時一向話少,他們都習慣了,一頓飯下來主要是他們三個人在說話,易時就負責涮火鍋。
「今年,易時可以回去過年了吧?」林茂修說。
「對呀。」賀昭笑著說。
「完了,易時,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了,賀昭那一群親戚家人肯定都要排隊見你了。」林茂修開玩笑。
「嗯,沒事。」易時說。
「易時還沒回過你新家吧?」安泊林問。
「是呀。」賀昭說。
去年年底的時候,林佩玲和張鵬在朱陳村附近不遠的小區買了一套新房子。不是新小區,有點兒年頭了,但房子面積大,有四個房間。
林佩玲看房的時候就高興地和他視頻,說右邊那個房間是他和易時的。
為了湊齊買房子的錢,朱陳村那兩套房子都計劃賣出去,賀昭有點兒捨不得,把以前賀聞彥給的錢、工作的積蓄都給了林佩玲,最後六樓的房賣出去了,七樓的還保留著。
「啊,我想起來了!」賀昭說,「我連十萬都沒有,那張卡給了我媽。」
「有沒有影響不大。」易時把煮好的牛肉放進他碗里。
「嘖,你們中高產階級就別說話了,我們倆才是窮得叮噹響。」林茂修笑著說。
林茂修的父母不管他,據說又生了個二胎,他上大學基本上都靠他姑姑資助。安泊林的媽媽有了新的家庭,不是什麼富貴家庭,也顧不上他。安泊林一直處於半工半讀的狀態,今年才博士畢業,正式在醫院上班。
兩人確實過得很拮据,賀昭和他們走得近,一有空就請他們吃飯。
「醫生會越老越值錢,」賀昭像是想起什麼,「你們想不想買車?安師兄去醫院也方便些,我們打算把現在這輛車賣出去。」
「多少錢?」林茂修隨口問。
「五千。」賀昭眼睛不眨。
「哈?」林茂修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易時,易時沒說話,默許了。
「你們要的話,友情價嘛。」賀昭不以為然地說。
林茂修樂了:「你怎麼不幹脆說送我?」
賀昭笑著問他:「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怎麼會不要。」林茂修說。
回去的路上,賀昭說:「我給你掙了5000塊錢。」
「嗯,謝謝。」易時淡淡地說。
「你不獎勵我?」賀昭問。
「你想要什麼?」易時問。
賀昭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麼想要的。
「反正你以後會更有錢,你這麼厲害這麼有出息,我未來都要靠你了。」賀昭說,「就先存著吧。」
「我的未來是你的,」易時牽著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語氣散淡,「我有的,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