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明小敘（1）

中原四月，已是春暖花開。

如此春光未曾讓人興奮，失意者依舊疲憊不堪。

距離符王屠戮中靈處已有三月，三個月來，符王獻祭通靈者的一幕幕殘忍影像，不斷在杜玄夢中重複。

三個月來，杜玄多次前往玉清宮、前往中靈處，試圖諮詢符王的消息，以雪心頭大恨。

符王神出鬼沒，幾乎不留蹤跡。

偶爾有一些傳聞，等到中靈處前去查探消息時，線索又斷。

為此，王松屢屢痛罵謝澹和中靈處官僚作風、毫不作為。

然而，王松也是毫無線索，他發動三千門客搜尋符王，誰知即便是天下第一消息渠道的玉清宮門客，也無法得知符王隱藏在哪兒、在何處行動。

找符王復仇，乃杜玄心頭第一大事，他心頭縈繞的另一件事便是蘇林。

杜玄和蘇林只共事兩天，談不上是朋友。

起初時，他對蘇林的態度，不過是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女博士的關心。

但一起抓捕遊魂、一起闖玉清宮、一起闖中靈處，還有一起經受符王屠戮的心理折磨，所有這些不平凡之事，拉近了杜玄與蘇林的距離。

杜玄心想，符王屠戮之事，蘇林一定是遭受自我折磨最多的那個，她一定需要傾訴，需要理解和安慰。

他想儘快找到蘇林。

可是三個月來，無論杜玄如何努力，總是得不到蘇林的消息。

電話、微信、郵件、社交賬號，乃至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她的學校，無影無蹤。

蘇林在杜玄的世界里憑空消失了。

杜玄因為符王屠戮事件，內心也曾五味雜陳。

他也自責犯了不少錯誤，比如盲目破壞王瑜的設備、不相信王瑜和謝澹，比如在符王殺人時，沒能力阻止。

但很快，他便將這些自責消化掉，自覺無愧於心。

唯獨在蘇林需要安慰的時候，無法給予幫助和慰藉，成為他久久無法釋懷的心病。

也許因為對符王的仇恨消耗了太多精力，也許是對蘇林的牽挂讓他寢食難安，總之杜玄最近總是魂不守舍，對許多事再也提不起興趣。

他臂膀的三根魂釘顯然沒有從前亮堂了，抓捕遊魂時，魂釘對遊魂的感知能力也弱了。

杜玄隱約感受到這種疲憊，他也沒太在意，畢竟生活還要繼續，人生還要繼續，工作還要繼續。

杜玄的正規工作是處理交付給各地刑事科的靈異事件。

即便在刑事科，知曉遊魂事務的現世人也是甚少，這裡除了杜玄外，也就杜玄的上司王溫。

然而，即便兩個人處理交付的靈異事件，也是人手太多了。

如今管控遊魂的最高公家機構天宗局都無暇顧及遊魂事務，別的公家小機構更是有心無力。

於是遊魂事務的解決，絕大多數便不再有「公家」屬性，近乎全靠游協發布靈異懸賞，由私人性質的遊魂獵人解決。

即便杜玄這種本職工作就是處理靈異事件的人，也只有從游協拿到遊魂懸賞單，捕獵違規的遊魂。

因為如果只做刑事科下派的靈異任務，一來幾乎相當於無所事事，二來幾乎一無所得。

所以，如今杜玄的工作更多是接懸賞，抓遊魂。

偶爾回一趟本職單位刑事科，也不過路過和同事打個招呼而已。

可能人在倒霉時喝水都能塞牙縫，如今就連遊魂生意都不好做了。

不知為何，最近的遊魂市場出奇暗淡。

往年月均接一兩單遊魂懸賞的杜玄，最近幾周沒接到一單懸賞，沒賣出一個遊魂。

他已把更新通靈裝備之事一再延後。

在這麼個冷清的日子裡，偶爾杜玄也會後悔，後悔當初沒接受王松的賄賂，那可是一套完整的通靈裝備，外加兩百魂幣，也許他再接十年遊魂懸賞，才能得到一套完整的通靈裝備。

然而疲憊的生活並非毫無起色，突然有一天，杜玄收到一個普通包裹，打開一看，普通包裹中掩藏的竟是一件極品通靈眼鏡，鏡框和鏡片都是極品通靈材料打造。

得到如此精緻的禮物，杜玄很是欣喜，然而眼鏡何人所寄，百思不得其解。

於是，又一層翳障蒙在了心頭。

清明假期，杜玄抽出一天回鄉掃墓，他本想靜靜地掃墓、祭拜，然後離開。

誰知碰上了同樣回鄉掃墓的劉亭，和杜玄萎靡不振不同的是，劉亭的派頭，可稱是意氣風發。

當天，劉亭特意邀上杜玄喝上幾杯，算是對上次兩人未能相聚痛飲的補償。

以前上學時兩人常在一起吃喝，每當下雪天，二人吃火鍋，劉亭都會吟誦白居易那首小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杜玄聽來只覺愜意至極，於是，兩人約定，冬雪天氣的火鍋，要成為常態。

長大后，因為生意，劉亭已經把二人小時候的美好記憶幾乎破壞殆盡：

杜玄邀請他一起看球，拒絕；

平素杜玄想和劉亭一起吃飯喝酒，拒絕；

每次杜玄出售遊魂，想請劉亭多給一些好處，拒絕；

每當杜玄提及能否借一些通靈裝備和材料，依舊拒絕。

唯有下雪天，杜玄邀請吃火鍋，劉亭從未拒絕。

而且如果杜玄不邀請，只要劉亭有空，他一定會主動邀請杜玄。

雪夜紅爐，這是兩人印象最深刻的美好，誰也不願意去破壞。

上次在汴梁城，因為杜玄急著前往玉清宮，而後便發生了符王屠戮之事，這頓火鍋，便也徹底告罷。

最近聽說杜玄鬱悶了，劉亭便特意拉上杜玄一聚，聽一聽老朋友的傾訴，看能否為朋友分憂解難。

酒桌上，兩人推杯換盞，然而劉亭發現，即便是昂貴的陳年老酒，也無法喚醒發小那萎靡的精神狀態。

但有劉亭這個發小可以傾訴，杜玄說了很多話，比如符王殺人，比如找不到蘇林。

最後，他又開始咒罵最近遊魂市場的暗淡。

「哈哈哈哈...」聽聞杜玄提及遊魂市場的不景氣，劉亭忍不住笑逐顏開。

劉亭倒了一杯酒，靠近杜玄小聲說道：「實不相瞞，你們這種遊魂獵人接不到懸賞，那是有原因的。最近一段時間，我那汴梁的小店來了個大客戶，一個超級遊魂獵人，傳聞全國60%的遊魂懸賞大單都被此人接走了！最近倆月，全國遊魂交易的20%都是在我那小店完成。只要這個大客戶一直光顧，今年我準備在全國開10家分店。」

送酒入肚，劉亭接著說道：「最近我那小店遊魂交易量是以往的上百上千倍，我都有些應接不暇了。魯卡聖城、龍泉山莊、鵲堂、玄甲司等遊魂大家族，現在都把我當成最重要客戶，每次去這些大家族收購通靈材料時，他們個個都對我畢恭畢敬。」

劉亭志得意滿，又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