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人不服？
面對朱由檢帶有殺機的眼神，張縉彥依然不懼。
他直視著朱由檢，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陛下，我朝官員晉陞，皆需有功績可依，如果沒有功績在身，妄自登上高位，如何能夠服眾？
更何況如此破壞規則之事，乃是動搖國之根本，任何人都可以驟然登臨高位，那日後誰還會踏踏實實地去做事？
恐怕皆盼著取悅君王，以期一步登天，如此長久下去，恐怕國不將國。」
「你的意思是，乃是朕昏庸無能了，會隨便提拔一個庸才重用？」
朱由檢寒聲道，目光銳利。
張縉彥依舊面色不改，躬身道：「微臣不敢，只是官員升遷乃是國之根本，不可妄動，還請陛下三思。
再者，如果岳飛此人真的乃是難得帥才，為什麼時至今日還只是個把總？
恐怕是有人在陛下身邊讒言，微臣請斬之。」
說到最後，張縉彥滿面正色，一副忠臣力諫的模樣，並且目光死死地盯住王承恩，似乎王承恩就是朱由檢身邊的讒臣。
王承恩是躺著也中槍，他又急又怒，神色忐忑地看向朱由檢，只是看著面色已經冷得快滴水的朱由檢，他也只能夠乾等著，不敢插嘴。
朱由檢死死地盯著張縉彥，吐字鋒利地說道：「如果朕今日非要提拔呢？」
「微臣，死諫！」
張縉彥露出悲壯之色，直視著朱由檢。
朱由檢怒極而笑，大聲道：「好，很好，那你就去死吧。來人，擬旨，兵部尚書張縉彥不敬君上，無才無德，即日起罷其兵部尚書一職，允其告老還鄉。」
養心殿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朱由檢，這還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朱由檢帝么？
雖然自登基以來，朱由檢換人頻繁，單是內閣首輔就換了十七人。
但是一般來說，那都是因為內閣首輔處事不利，所以才被罷免。
像今日這般，僅僅是因為反對，就直接罷免一部尚書，而且還是勒令其告老還鄉，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
這，這太強勢了！
「陛下息怒，張尚書雖然直犯聖顏，但其用心乃是忠心愛國的，還請陛下能夠收回成命，允其改過自新。」
魏藻德第一個站出來求情，
他作為內閣首輔，文臣領袖，此刻必須站出來求情。
隨後諸內閣大臣，五部尚書紛紛出言求情：
「皇上，張尚書為人耿直，其心為國，雖然有犯聖怒，但是念其初心純善，還請皇上能夠收回聖意。」
「皇上，如今國事危難，正是用人之際，實在不宜罷免張尚書之職。」
………………
張縉彥瞳孔一縮，心神震動。
他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如此強硬，直接就罷免了他的官職。
但是聽著眾同僚的求情，他很快就又穩定了下來，依舊正視著朱由檢，以顯露出他不懼皇權的節氣。
朱由檢看著張縉彥的神色，心中殺意盈動，他看著諸臣，朗聲道：「朕乃大明皇帝，天下之主，代天行令，乾坤獨斷，誰人不服？」
群臣一震，朱由檢這話已經是再清晰不過。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敢攔我。
這已經不是霸道，簡直就是狂妄！
眾臣心中腹誹，但是此刻卻不敢表露出來。
因為大明王朝快完蛋了，他們可不想真惹怒了皇帝，最後弄得他們跟這個腐朽的王朝陪葬了。
魏藻德看了張縉彥一眼，示意其低頭，隨後對朱由檢一拜，說道：「陛下乃天下之主，自然可以乾坤獨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也是好為國儘力。
不過陛下，提督之位太高，微臣恐岳飛無法服眾。
不如這樣，就晉陞其為坐營官如何？
可獨自統領一軍，如果他真有帥才，屆時再提拔也不遲。」
「是啊皇上，貿然登臨高位，微臣恐岳飛無法自持，還是先為坐營官吧，待其立功，再晉陞為提督也不遲。」
「微臣贊同閣老之策。」
……………
眾內閣大臣和尚書紛紛附議，這算是折中的法子，雙方各退一步。
相比於提督，坐營官本來就是由武將擔任，他們倒沒有什麼意見。
至於日後再提升之事，那隻能夠等日後再說了。
這大明王朝亡國在即，能不能撐過李自成攻城都是兩說。
朱由檢依舊陰沉了臉色，他此刻深刻地感受到文臣對皇權的掣肘，這還是他有了大暴君系統，敢如此強勢！
如果是換著前幾任皇帝，根本不敢跟這些大臣們對著干，以免被這群文臣給暗中害死。
不錯，明朝的文官就是這麼狠，這麼毒。
明朝三大懸案之一的梃擊案，落水而死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天啟皇帝朱由校，這其中多多少少都有文臣的影子。
其根源，自然是皇權與文官集團之間的爭鬥。
沉重的氣息，壓制在眾人心頭，讓人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朱由檢最後的決斷。
如果朱由檢不退讓，那麼文臣和皇權之間的矛盾就會徹底被激化，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他們雖然架空了皇權，卻也不敢跟皇帝死拼。
畢竟大明王朝已經離滅亡不遠了，他們可不想在這最後階段為國陪葬。
就在眾人感覺要崩潰之時，朱由檢身上的氣勢才陡然一縮，毫無情感地說道：「那就如魏閣老所言，提拔岳飛為五軍營左哨馬軍坐營官吧。」
魏藻德等人紛紛鬆了口氣，紛紛贊道：「皇上聖明！」
「嗯，沒有其他事了，你們下去吧。諸位，如今京城危在旦夕，希望我們能夠君臣協力，度過難關。否則大明王朝滅了，你們如今的高官厚祿也就沒了。」朱由檢沉聲說道。
「微臣定當不負聖恩。」
魏藻德等人再次一拜，便轉身走出了養心殿。
……………
走下石階，先前還誠惶誠恐的諸人，此刻臉色紛紛陰沉了下來，以前從來都是他們玩轉皇帝，什麼時候被皇帝如此逼迫過。
東閣大學士蔣德璟，憂慮重重地說道：「首輔大人，自從闖賊攻陷大同后，我就發現皇上性情大變啊，變得暴虐無常了，遠不如剛登基時那般的聖明，能夠聽得進諫言。如此長久下去，恐怕闖賊還沒有攻到京城，我們自己就先崩潰了。」
「是啊，岳飛不過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今天皇上敢因為他而逼得我們退讓，下次就有可能因為李飛而故技重施。如此下去，處處掣肘，我們還如何安心治理天下啊。」吏部尚書李遇之凝聲道。
魏藻德緩緩點頭，他沉聲說道：「闖賊攻陷大同的消息，對皇上的打擊太大了，不過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夠處處順從，否則就真如蔣閣老所說，闖賊還沒有打來，我們就自己先亂了。」
其他大臣們紛紛點頭，算是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絕不能夠讓皇帝胡來。
兵部尚書張縉彥眼中閃過狠厲之色，他沒有說話，腦海中卻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他抬頭望向西方，眼中似乎看到了百萬大軍，鋪天蓋地地湧來，嘴角不由微微翹起，看上去極為冷冽。
如今的局勢，基本上已經成定局。
大明王朝滅亡在即，根本不是提拔一兩名大將就有用的。
那怕諸葛孔明重生，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眾大臣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再說話。
他們都在想著，怎麼在大明滅亡后，如何依舊能夠身居高位。
至於為大明王朝殉葬，那是永遠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