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跟你一個姓

當清晨的一縷陽光，帶著自然的溫度，透過昨晚沒拉嚴的窗帘縫隙照進屋裡，照在雅蘭黛垂在床邊的栗色頭髮上，還有她的臉上，左丘感覺這一切，也不是那麼莽撞和不值得。

他早就醒了，一直站在窗邊默默的體會外面的寧靜。

在空中之城，朝陽出現之前的黑夜，也一樣這般寧靜。可是，這裡的寧靜和空中之城的寧靜不一樣。

空中之城的寧靜，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是通過緊閉的公寓門，完全隔絕了外界，顯得有一種人為的絕對。

而青石城這棟大樓里的寧靜，在微微帶著些亮光的黑夜裡，摻著一些早起的人們的不甚明晰的雜音，卻顯得那麼自然、心安。

也許是心理反應吧，可能是他的錯覺。

「你早起來了？怎麼不叫我一聲？」雅蘭黛被陽光照到了眼睛，紅昏的光亮讓她不得不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我看你睡得很沉，沒忍心叫你，時間還早呢。」左丘看了看時間說道。

空中之城的時間和地球保持一致，他已經調到了青石城所在區域的時刻。

「我以前睡覺沒這麼踏實的，天不亮就會醒，生物鐘很准，今天居然睡到太陽出來了。」雅蘭黛說著話，起身走到他身邊，將窗帘嘩的一聲拉開，看到外面暗紅如同一顆鹹蛋黃的太陽，正掛在窗前的空中。

「可能是環境不同了，我也睡的比以往時間長，看來我們很適合在地球生活。」左丘聽她說的，跟自己的感覺一致，笑著對她開起了玩笑。

「地球，沒想象的那麼糟糕嘛。」雅蘭黛伸了個懶腰，露出纖細雪白的腰肢。

「我總覺得我們太過順利了些。」左丘微微皺著眉說道。

他沒睡踏實，一夜都在擔心有什麼變故，可什麼也沒發生。從昨天到達地球到現在，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些。我去洗漱下。」雅蘭黛白了他一眼，扭頭去了洗手間，留下他站在窗前沉思。

「早上好，三號長官在等你們一起吃早餐。」過了十幾分鐘，昨天那個小頭領敲敲門，推開房門后對他們說道。

居然是長官會見，還陪同吃早餐！左丘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緊繃一夜的心也不由得放鬆了，朝笑意盈盈的雅蘭黛使個眼色，倆人跟著小頭領去了一樓的餐廳。

餐廳面積很大，正是早餐時間，大部分座位上都有人，小頭領帶他倆走到一張四周明顯空出一些座位，只有一個老人在座的餐桌旁，向老人敬了個禮之後，看也不看他倆就離開了。

「請坐吧，青石城早餐雖然沒有我們那裡豐富，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水平。」看著局促的兩人，老人微微一笑，招呼他們坐下。

他那裡？難道老人不是青石城的人？

「我是負責另外一個農場的長官，平時不在青石城，聽說你們來了，今天一大早趕過來的。」老人看出了他倆的疑惑，不等他們問就主動說了出來。

老人看上去八十多歲，兩隻眼睛亮如黑漆，灰白的頭髮，身材瘦削樣貌威嚴，挺直的腰板看上去比左丘還高半頭，即便是坐在他倆對面，也給他們無形的壓力。

早餐端上來了，是每人一碗大米粥，兩個肉包子，還有一個鹹蛋。

過了一夜，雅蘭黛肚子又有些餓了，誰讓她多了一個孩子吃飯呢？！不過，面對眼神凌厲的老人，她矜持著沒先動筷子。

「請問您貴姓？」雅蘭黛開口問道。有吃有喝好招待，到目前，他們還不知道任何一個人的姓名呢。

「那你姓什麼？邊吃邊談吧。」老人反問了一句后，率先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招呼他們也別客氣。

「我姓李。」雅蘭黛不好意思的笑笑，因為撒了一個小謊臉色變得有些緋紅，為了掩飾，她順便端起粥碗喝了起來。

「噢，巧了，我跟你一個姓。」老人撥著鹹蛋的皮，漫不經心的對他倆說道。

「我姓左，那我們就叫您李爺爺吧。」左丘還是知道拍馬屁的，笑嘻嘻的拿起一個包子開始吃。

「哈哈哈，好，我也當得起你們叫爺爺。」老人的目光變得隨和了些，沖著左丘大笑了幾聲。

「李爺爺，青石城是什麼地方啊？」雅蘭黛乖巧的問道。

「你們不是帶著任務來的嘛？來之前，沒人跟你們介紹下地球的情況？」李爺爺很是戲謔的開了個玩笑。

「李爺爺，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倆是逃出來的。」左丘明白，眼前的老人已經看穿了他們的身份，再糊弄下去就顯得不夠尊重，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過錯。

雅蘭黛咬著包子，狠狠的睕了他一眼。

「嗯，小夥子不錯，還算老實。先說說你們為什麼要逃出來，我再給你們介紹青石城，順便也了解下地球。空中之城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嘛，你們是做什麼工作的？為什麼不願意在那裡呢？」李爺爺慢悠悠的問道。

「我倆是母球的工作人員，主要是她想離開，我不得不跟著。」左丘為難的看了雅蘭黛一眼，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在母球工作，那是雅古力的手下，一般都是專家精英，看來你們的地位不低。她要離開，你就跟著，看來你很愛她呀。」李爺爺好像對空中之城瞭若指掌，一口就說出了他倆的身份。

「在您面前哪敢自稱專家，我是研究電磁的，她負責信息工作。我是很愛她，不管她怎麼決定，我都會陪著。」左丘暗暗慶幸剛才沒撒謊，否則被當面戳穿就尷尬了。

「嗯，有情有意。你呢，說說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空中之城。」李爺爺先誇了左丘一句，把銳利的目光看向了雅蘭黛。

「我……我覺得上面的生活太枯燥了，就像是機器一樣沒有自由，生下來就是為了工作，沒有個人的生活。我們的腦袋裡都有晶元，喜怒哀樂都被記錄，感覺就是一台大機器上的零件，不是活生生的人。」雅蘭黛覺得面對李爺爺說謊話，是個很不明智的選擇，不過也沒把真實的原因說出來。

「這樣？上面的人不都是那樣的嗎，又不是就你們倆，別人能活下去，你們就不行？」李爺爺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了，對雅蘭黛質問道。

「反正，我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地球上也挺好的啊，吃的喝的都比上面好，我喜歡這裡。」雅蘭黛壯著膽子反駁道。

「好吧，我就跟你們說說青石城。青石城是附近五十公里內唯一的城市，也是現在的地球人能生存的十幾個城市之一。地球現在多災害，離開城市很難生活下去。」李爺爺看了看倔強的雅蘭黛，沒再斥責她，轉而說起了青石城。

「那這棟樓是什麼地方？你說你不是青石城的，怎麼跑過來專門見我們？」雅蘭黛把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

「這棟樓啊，是管理青石城的最高機構，長官是落日會的人，我也是落日會的人。落日會內部稱呼是長老，我排第三。落日會一般人不知道，長老也是秘密稱呼，外人就稱呼我們是長官。」李爺爺笑眯眯的說道。

雅蘭黛和左丘對視一下，心裡的疑惑非但沒減少，反而更多了。這些秘密連小頭領都不知道，為啥李爺爺毫不避諱的告訴他們呢？

「至於我為啥專門跑過來見你們，是受人之託。好了，你們吃完了，我帶你們出去看看真實的青石城。」李爺爺擦了擦嘴，站起身就朝餐廳角落裡，一個有警衛把守的小門走去。

看青石城，幹嘛不從大門出去？他倆不敢多問，只好緊跟著李爺爺進入小門。

小門裡面是個不大的房間，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個警衛在四邊站崗，只見李爺爺手裡光芒一閃，一面跟其他一樣、鑲嵌著青石的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門。

「怕什麼？我還能害你們不成？」李爺爺當先走了進去，左丘和雅蘭黛腳步放緩，猶豫著沒敢跟著，李爺爺回頭不屑的叫道。

走就走，要是害他倆，不用這麼費事。雅蘭黛昂起胸，拉著左丘跟上，身後牆壁瞬間恢復了原貌。

前面是一處甬道，一人多高，走著沒有太多拘束感，可昏暗的光線讓人覺得不太安全。此時他倆沒有退路，只好硬著頭皮跟在李爺爺身後。

「落日會的人，都是從空中之城來的，管著下面的地球人。雖然他們還算老實，可也有一些叛亂分子，總想著斷絕對空中之城的供應，擺脫被奴役的現狀，我們也得防備他們。」李爺爺因為走在甬道里，顯得有些沉悶的聲音傳來，總算給他倆解釋了疑惑。

「那昨天抓我們的人，他們也是地球人？為什麼他們會聽落日會的？」雅蘭黛放了心，又開始問上了。

「他們都是地球人，屬於落日會管理。空中之城不養閑人，等到了八十歲，無論是做什麼工作的，都會被送到落日會來，一邊等死一邊管理地球人。他們聽話，是因為我們有比他們強大得多的武器。

還有就是生而為奴，在他們大部分人的思想里，為空中之城提供資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像空中之城的人，生而就要為聯盟服務一樣。」李爺爺非常耐心的講解著。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離開空中之城是對的，超過八十歲就要淘汰，太沒有人性了！所以我才要逃離那種地方。地球人，他們反抗也是應該的，生下來都是平等的，憑什麼要給人當奴隸？」雅蘭黛和左丘從來沒聽說過落日會這種組織，替他們忿忿不平著。

「那沒有他們當奴隸，空中之城就沒辦法生存下去，你們在那裡的吃喝穿用，都是這些人創造的，難道要讓空中之城解散？」李爺爺諷刺的問道。

「解散就解散，大家都到地球來，誰也別享有特權。」雅蘭黛不服氣的說道。

左丘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別再跟李爺爺頂嘴，也被她一把甩開了。

「特權？你們吃的早餐，住的地方，都是特權才能享受的，我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特權。」李爺爺對不聽話的雅蘭黛沒辦法，氣哼哼的說道。

一碗大米粥兩個包子而已，就是特權了？雅蘭黛壓根不想信李爺爺說的話，梗著脖子不理他。

走了差不多快半個小時，前面才出現一道門，同樣亮光一閃，門打開了，他們相跟著出現在一間商店的後院里。

商店裡的人對李爺爺的到來熟視無睹，僅僅鞠個躬算是打了招呼，看來這裡是聯通大樓的一處暗道，商店裡的人也是落日會的勢力。

他倆現在理解了為什麼不從大門直接出來，是怕外面的人知道他們是從大樓里出來的，會有不安全的舉動。

商店裡的貨架上以吃的為主，一排排擺著各種風乾的小獸，雖然有些認不出來是什麼動物，他倆對於地球惡劣的環境，總算開始有了切身的認識。

「太陽一直是這樣的顏色嗎？」受不了裡面腥膻的味道，雅蘭黛強忍著嘔吐感，第一時間來到大街上，指著天空中黑紅的太陽輪廓問道。

早上在屋子裡還算新鮮的空氣，太陽的輪廓也跟現在一樣，那時讓她覺得很美，可現在呼吸著顯得灼熱骯髒的空氣，她開始覺得太陽不像書中寫的有吸引力了。

金色的太陽，皎潔的月光，鳥語花香，山河秀美，那才是應該有的場景。

「它一直就是這樣的，除非天上的黑雲能偶爾被雨水沖淡，它才會明亮一些。不過，已經很久沒下雨了，下雨的時候，人們也不能被雨水澆到。」李爺爺咧嘴一笑，他已經從雅蘭黛的表現里看到了彷徨。

「哎呀，這是怎麼了？」忽然之間，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口，整條街道開始有節奏的晃動起來，雅蘭黛一下子撲到了左丘懷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左丘也有些驚慌，踉蹌著維持著身體不倒，一邊扶著雅蘭黛，一邊抬眼向周圍看看。李爺爺身姿猶如青松般屹立不動，周圍的人們，見怪不怪的依舊在忙著手裡的活計，絲毫沒被影響到。

「這是火山引發的地震，沒事，每天幾乎都有，你們習慣了就好了。」李爺爺輕輕搖了搖頭，上前拍了拍雅蘭黛的後背，輕描淡寫的說道。

遠處的天邊，有一蓬濃厚的黑煙噴涌而出，慢慢升騰著，融入原本的黑雲之中，讓黑紅的太陽愈發顯得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