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本王筀鵀和蘇妲己、胡喜媚辭行,告訴她們,她不管女媧交代下來的任務而要離開的消息,她已經做好了要大費周章,費勁唇舌的準備了,但是沒想到蘇妲己卻沒有阻攔,反而非常痛快的放她走了。
雖然「狐性狡詐」這個形容帶有貶義,但是也從另一個角度表明狐狸是種聰明的動物。三姊妹中,王筀鵀資質最高,可是論腦筋轉得快,則要數蘇妲己。因此聽了蘇妲己的這一席話,王筀鵀在吃驚意外之餘,不由得想到,她是不是猜出了一點什麼?
只是還沒等她把這個疑問問出口,一旁的胡喜媚炸毛了,說道:「大姐,你在說什麼?三妹腦子糊塗了,你怎麼也跟著不清醒起來?你怎麼能讓三妹走呢?……」
「二姐,你能不能先不要說話,聽我說。」王筀鵀知道胡喜媚是關心自己,但是現在的重點並不是她要走這件事,而是她想知道,蘇妲己到底猜出了幾分,還是她只是單純的從姊妹之情上任由她去做她喜歡的事。不過不管哪一種,都無所謂了,因為她之前就有過這方面的打算,在走之前要提醒一下蘇妲己,不要太過相信女媧,還有不要枉做殺孽,只是還沒說到而已,如今蘇妲己開了頭,正好接著說下去。
「好,聽你說,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麼好理由。」胡喜媚悻悻然的閉上了嘴,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餵了驢肝肺,憤憤然的看著她。
王筀鵀頗為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看向蘇妲己,說道:「大姐,你剛才那話可是有別的意思?你可是覺察到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等蘇妲己說話,胡喜媚搶著說道:「大姐能有什麼意思,不過是想著我們姊妹一場,你不想聽從女媧娘娘的命令,任意行事,念在我們多年的姊妹情分上,能幫你一把自然幫你一把。至於讓你走的遠遠的,不要回來,不過是希望你能逃開女媧娘娘的追捕罷了。只是女媧娘娘手招妖幡在手,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能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們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你一個人叛逃還不夠,還想蠱惑我和大姐加入你不成?」
王筀鵀沒有理會胡喜媚,把目光投向了蘇妲己。蘇妲己看了她一眼,說道:「二妹剛才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怎麼,三妹,可是有什麼不妥?」
原來蘇妲己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王筀鵀聽了她的話不免有些失望。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大姐,二姐,周代商,天意已定,氣數使然。可是若僅僅因為凡間的一個朝代更替,女媧娘娘就把我們三人派過來,你不覺得奇怪嗎?不要說,因為紂王女媧宮裡進香,題詩得罪了娘娘,所以女媧娘娘才使我們出來。想要給紂王一個教訓,以女媧娘娘的本事,有無數的手段,何必用這麼費時又費力的法子?」
若是王筀鵀不說,蘇妲己和胡喜媚不會往這邊想,但是聽她這麼一說,再一琢磨,兩人都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她倆互相看了一眼,胡喜媚性子急,迫不及待的說道:「三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還不快點說出來,不要讓我們糊裡糊塗的被蒙在鼓裡。」
「闡教元始天尊門下十二弟子犯了紅塵之厄,殺罰臨身。天庭中昊天上帝因人手不足,故此與三教並談,乃闡教、截教、人道三等,命三百六十五位仙首成神,稱臣。成湯合滅,周氏當興,正好恰逢其時,所以元始聖人藉此機會,將門下犯戒的弟子身上的殺劫消去,立封神榜,封神以供天庭差遣。」王筀鵀搜索記憶,發現女媧娘娘交代她們任務的時候,並沒有提及封神榜一事,但是這事才是周代商大戰的最主要目的,因此就把這事說了出來。
胡喜媚不解的說道:「封神?神也是能封的嗎?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可笑呢,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看向王筀鵀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三妹,你是從哪裡道聽途說來的流言,一聽都不靠譜,偏你還把它當真,煞有其事的樣子,嚇了我和大姐一跳。」
看著蘇妲己和胡喜媚明顯不相信的眼神,王筀鵀無奈的笑了笑,解釋道:「封神榜里封的『神』和我們現在所認知的『神』不一樣。我們現在所說的神,指的是像盤古祖神、鯤鵬妖神、女媧娘娘和後土娘娘等這些上古大神,他們是先天神邸。而封神榜所封的神,和這些先天之神比起來,不過是後天偽神,是死了之後,靈魂不入輪迴,受敕封而來。他們沒有肉身,由魂魄歸天而來,依託封神榜存在,和現在的神仙盡量避免和人間紅塵產生因果糾纏不一樣,他們享受人間煙火供奉,而且越多越好。」
不由得嘆道:「以前大家說神仙,神在仙前。如今先天神邸幾乎在三界中消失不見,等封神榜一出,這個所謂的神將慢慢代替人們原有印象中的神,慢慢的雖然還是神仙,神仙的稱呼著,不過以後,實際地位,恐怕神要在仙之後了。」
不管是修神還是修仙,大家除了追求長生久視之外,還追求一個超脫自在。如果成了封神榜這樣的神,神魂被封神榜所束縛,哪裡還談得上超脫自在?蘇妲己想了一下說道:「這樣說起來,這個封神榜的神,似乎對那些沒有跟腳,沒有資質,沒有天賦,什麼都沒有的修鍊者和凡人有利。」
胡喜媚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像我們這樣的小妖追求的不就是一個正果嗎,我們現在是沒有封神榜束縛,不過還不是有一絲魂魄在女媧娘娘的手裡招妖幡中。如果這個封神榜不是要求只有死人才能上榜的話,這個神倒也做的。」
蘇妲己白了她一眼,叱道:「二妹,你血脈里傳承自上古妖神九鳳的功法,修鍊到極處,有九條性命,法力無邊,不在火雲洞三皇五帝之下,甚至可以和聖人一戰,怎麼這麼沒志氣,一個小小的偽神就讓你知足了?」
作為混血,胡喜媚的修鍊過程中還包含著血脈提純這一個過程,這是很花費時間和心力的一件事。她現在修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提煉血脈這一過程上。每天不厭其煩的重複做一件事,她都煩死了,偏偏這事不做不行,因為血脈純度達不到要求,她就無法往下修鍊。偏偏胡喜媚的性子並不像王筀鵀那麼踏實,耐得住寂寞,因此聽到有「捷徑」可走,自然就不願意在去枯燥的修鍊了。
胡喜媚挨了訓斥,雖然知道蘇妲己說的對,但是還是不滿的小聲嘀咕道:「可是要修鍊到那個地步還不知道哪年哪月呢?說不定等我死了那一天都沒修鍊到那個境界。」
蘇妲己斜了她一眼,說道:「你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呢?」胡喜媚忙搖頭否認:「沒,我沒說什麼。」蘇妲己嘆了一口氣說道:「二妹,你不要整天想著一步登天,就算得到太清聖人的九轉金丹,能把你的法力提升到金仙之境,也不意味著你就有金仙的道行,達不到金仙的不朽真性的地步。……」
看到話題跑偏,王筀鵀忙打斷她:「好了,大姐,你就別訓二姐了,我們還是說正事要緊。封神榜一立,天地殺劫大起,哪怕是聖人門下都未必能逃得過,更何況像我們這樣的小妖。朝歌是這個殺局中最關鍵的一個眼,在這裡殺人的話,罪孽和業力翻倍。當日女媧娘娘交付任務給我們時,可是說過『不可殘害眾生』,但是我們似乎把這句話給忘了……」
胡喜媚插話進來:「三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什麼時候殘害眾生了?如果你指的是那些在酷刑下而死的朝臣們的話,如果他們不死的話,你覺得成湯的江山有被周代替的可能嗎?我們可是領了女媧娘娘的任務在身的,如果不能完成的話,你應該知道結果。如果你是說那些血食的話,我們之前修鍊了千年,也沒少吃人,不都沒事嗎,怎麼這會就不行了?」
王筀鵀吐了一口長氣,說道:「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三界之前天庭還是由妖族做主的呢,但是現在呢?坐在天庭天帝位子上的是誰?曾經昌盛一時的妖族又在哪裡?領了女媧娘娘的任務又怎麼樣?最後,我們罪孽深重,業力纏身,到了人人喊打喊殺的地步,等待惡貫滿盈的我們是個什麼結果,二姐你不會想不到吧?你覺得女媧娘娘會保下惡名昭昭的我們嗎?」
「可是,可是……我們是領了女媧娘娘的密旨,是按照女媧娘娘的命令行事的,而且女媧娘娘答應過我們的,事成之後使我們成正果的。她作為天地間的聖人,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胡喜媚慌了,將女媧的話搬出來,似在說服王筀鵀,又似在說服她自己。
王筀鵀笑了一下,說道:「二姐,你也說是密旨,天地間,除了我們三個,就只有女媧娘娘知道,她若是不承認,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再說,人家不是告誡過我們嗎,不得殘害眾生,而我們身上的罪孽和業力表明我們顯然是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單這一條,我們就死不足惜。女媧娘娘要我們敗壞成湯江山,俟武王伐紂,以助成功,可是你覺得我們的所作所為,雖然是對周有利,但是你覺得武王會感激我們嗎?恐怕第一個要殺我們的,就是周人。」
「那,那可怎麼辦呀?我可不想死。」胡喜媚被王筀鵀的話說得六神無主,她驚慌失措的看著王筀鵀,又看向一邊一直保持沉默的蘇妲己,希望兩人能拿出個主意出來。見兩人都不說話,她咬了一下唇,說道:「大姐,三妹,我們跑吧,什麼都別管了,趕緊跑得遠遠的,越遠越好,跑得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
蘇妲己笑了,說道:「跑?我們能跑到哪裡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且不說三界有沒有這個地方,就算有,我們躲在哪裡就安全了嗎?你剛才還說不管三妹走到哪裡,只要女媧娘娘招妖幡在手,想把她找出來,易如反掌呢。」
王筀鵀在一旁說道:「大姐,二姐,這本《黃庭經》練下來,把妖力轉化為玄門正宗法力的話,或許就能擺脫招妖幡的控制了。截教中的那麼多妖類出身的弟子,他們有些人的修為還不如我們呢,卻不受招妖幡的控制,空安排就是這個緣由。」說著就要把剛才收起來的《黃庭經》重新拿出來。
「不用了。」蘇妲己攔住了她的動作,說道:「沒用的。我們如果就這麼叛逃了的話,女媧娘娘不會饒過我們的。就算能擺脫招妖幡的控制,難道我們就能對付的了女媧娘娘了嗎?她根本不必親自出手,只要用招妖幡號令天下群妖,就夠我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胡喜媚原本因為王筀鵀的話而興起的希冀目光因為她的話又黯然了下來,垂頭喪氣的說道:「是呀,大姐說的對,我們若是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女媧娘娘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恐怕不等成湯江山完結,就先要了我們的命。」
蘇妲己長嘆一口氣,強笑著說道:「三妹,我們三人中,你沾染的業力應該是最少的,既然你打算要走,那麼你趕緊走吧,能走一個就走一個。至於二妹,去留隨你,你若是要走,我不攔著;若是要留,我們就一起把女媧娘娘交代下來的任務完成,順便看看能不能為自己掙條活路出來。」
胡喜媚左看看,右看看,面露掙扎之色,做了很長時間的一番心理鬥爭,最終覺得就算是死,若是留下來還能多活幾年,要是逃了的話,恐怕死的更快一些,咬牙,用一種破釜沉舟的語氣說道:「我留下來,我陪著大姐一起呆在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