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亂葬崗

瘦弱的宋方背著同樣瘦弱的小姑娘，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他在一月之前到了這個地方，當時身邊就只剩下這個相依為命的小姑娘，他有身體原主的記憶，知道這兩個孩子是一個官員的兒子。

而那個官員，不知所蹤。

只留下兩個孩子相依為命。

一路過來也少有遇到行人的，就算是遇到了，看見兩個孩子灰頭土臉的，大多也不會上前搭話。

之前還跟著商隊走了一截路，只是商隊里的人覺得這兩個孩子太過貧苦也付不起車前，就給趕下來了，女娃宋媛年紀還小，不過三四歲的模樣，一路上都是被宋方背著走的。

此時還是正月里，天氣還沒回暖，兩個人都穿著單薄，呼吸間都是白氣。

宋媛在宋方背上咕噥了一聲：「哥哥，好冷啊。」

「一會兒就不冷了。」

「可是我現在冷，哥哥，我想要爹爹，我們去找爹爹吧。」

「……」

宋方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他並不知道那位失蹤的官員宋成究竟去哪裡了，宋家如今一夕之間敗落，他們連找個安身之處都不是那麼簡單，又怎麼去找人？

「哥哥……」

沒等到自家哥哥的回答，小女娃忽然開始低聲啜泣起來，口中喃喃著：「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宋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很快就會找到了。」

宋方呼出一口白氣，往前面看了一眼，這條路是官道，倒是不用擔心路上會有劫匪，但是一條路望到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碰上可以歇息的地方，當下也沒有心思哄小女娃，只悶著頭一門心思的趕路。

官道兩旁的書上都還有冰稜子，兩個孩子在這一條路上孤獨的踽踽而行。

到了傍晚的時候，才看見前面有一個城鎮，宋方鬆了一口氣，被這宋媛進了鎮子，找了一家飯館坐下來。

這小鎮一看就是南來北往的人比較多，這個時候飯館里的人也不少，看見兩個衣衫破爛的孩子進來，都細聲的討論什麼。

店小二有些嫌棄，但還是上前：「兩位小客官要些什麼？」

「一碗素麵，一碗羊肉面，再要一壺溫水。」

宋媛乖乖的坐在宋方身邊，店小很快就將東西鬆了過來，宋方把牛肉麵給宋媛推過去：「快吃。」

「哥哥也吃。」

宋媛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夾了羊肉給宋方，宋方沉默了一下，沒說什麼，直接開吃了。

現在他身上的銀錢不多，否則也不會被商隊給丟下，先不說尋找親人了，還是要先賺到錢才是正經，否則他們就要餓死在路上了。

「嘿，你們兩個小娃娃就這麼在路上走，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兩人正吃著的時候，旁邊桌子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開口，聲如洪鐘想要忽視都難。

「是啊，這麼小的兩個孩子，怎麼身邊也沒個大人？這要是碰上人販子，可就慘了。」大漢旁邊的人幫腔。

他們俱是粗布短打的裝扮，像是常年在外行走的，這話原也沒有什麼惡意。

宋方看著妹妹吃的差不多了，才抬頭：「這位大哥說的是……」

他一邊說話一邊抬頭，原本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宋方的長相隨了爹，俊秀淡雅，笑盈盈看著人的時候很難讓人生氣惡意，可就是這一副笑臉在看見面前的大漢時，忽然眉頭一皺，嘴角的笑意也盡數斂下。

收回目光不再言語。

幾個大漢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漢子有問題，一開始先開口的那個漢子忍不住道：「你這孩子這是什麼意思？」

「……」宋方不言，高深莫測的嘆息一聲。

那漢子竟然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有什麼東西迫使他必須問清楚，站起來走到宋方身邊一把抓住宋方的胳膊。

現在宋方年紀還不大，又因為奔波，瘦弱的跟一個小雞崽一樣，大漢一隻手就能輕鬆的拎起來，但他剛剛抓住那胳膊，宋方就眼神清淡的看他一眼。

那眼神死氣沉沉的，看得人渾身不舒服，完全不像是一個孩子的眼神。

大漢的動作頓時凝滯。

「你什麼意思？」

「你活不久了。」宋方淡淡的道。

漢子一愣，隨即怒了：「你這小郎君好沒有道理，我剛剛也是出於好心提醒你，你卻一開口就咒我死！」

說著就把宋方提了起來，宋媛嚇哭了，跑過來抱著大漢的腿：「不許打我哥哥！」

「媛媛，坐下。」

宋方儘管被大漢威脅人身安全，但語氣還是沉穩的，倒是讓人高看一眼，大喊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娃，冷哼一聲放下宋方：「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

宋方拍了拍袖子，按著宋媛坐下，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溫水到她的面前，看著她端著杯子慢慢的喝。

這才對大漢道：「你雖看著身體強健，但早已是強弩之末。」

宋方說著，抬眼看了一眼這漢子，又道：「你是否經常感覺五心煩熱，頭目眩暈，口乾咽燥？」

大漢咽了咽口水，看著宋方沒說話。

宋方繼續道：「還會腰膝酸軟。」

大漢從宋方一開口開始，就挺直腰背站在那裡，聽宋方說完之後，臉皮都抽抽了兩下，半晌沒說出話來。

周圍的食客早就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聚精會神的看著這邊，見這小郎君和所花一套一套的，倒不像是騙人的。

許久之後，漢子才道：「小郎君，如何看出這些的？」

他說話都客氣了些。

宋方淡淡的道：「我曾在蕭山學醫多年，醫道望聞問切，從面相也看看出一二，你好好想想你的這些癥狀，是否是我騙你。」

大漢聽了宋方的話，果真站在那裡，越想臉色就越是難看，最後竟然『咚』一聲跪了下去。

「小郎君既然看得出我的病症，想必有法子醫治，還請小郎君救我。」

「……」

宋方沒想到這大漢反應這麼大，一時沒說話，大漢卻是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像自己的同伴湊了錢過來放在宋方面前：「小郎君妙手仁心，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如今出門在外，身上帶的銀錢不多，只能湊到這八貫錢……」

宋方往桌上看了一眼，嘆氣。

這八貫錢若是換成銀票還真是沒有多少，但是從重量上來說卻多啊，他一個半大的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宋媛，怎麼帶的走這麼多銀錢？

還不累死？

「我不收銀錢。」

「要的，肯定要收的，小郎君莫不是覺得少了，若是不夠，我再……」

宋方抬手打斷他的話：「行了，我收一半，拿紙筆來。」

大漢忙叫人送來，宋方將房子寫下交給大漢，也沒和人多糾纏，大漢問他具體在哪裡學醫，宋方就隨意說了個地方，帶著宋媛先去客店住下了。

那蕭山原本就是他家鄉一坐荒山，儼然成為亂葬崗的地方，那大漢雖說打扮樸素，伸手卻過硬，看起來不是常人，怕是要去找。

可他在亂葬崗，能找到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