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趙循簡直不可理喻,旭妍還真從沒見過嘴巴這麼毒的男子,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擊。
趙循不想再和她廢話,唯恐傳出來他們二人有什麼首尾,屆時如了柴家的意。
結果便是,趙循那廝將旭妍趕了出去。生平第一回氣到頭髮都要炸了,旭妍漫無目的的在含香園走著,不知過了多久,芳菲終於領著佳遇走來,就瞧見這姑娘像只炸了毛的貓兒,渾身都在叫囂著「我不爽,別惹我」。
正當兩人一頭霧水之時,便瞧見小閣樓中走出了兩個男子,佳遇眼睛一瞪,立馬明白了過來,她看著旭妍,一時眼觀鼻鼻觀心,低聲道:「他怎麼你了?」
旭妍氣呼呼的道:「他罵我!」
佳遇好一頓安撫著旭妍,道:「彆氣了,方才我們在來時的路上遇見了太後身邊的徐姑姑,說是太后召你。」
......
「王爺,她就是溫齊縣主么?」趙通看著方才罵人姑娘痴肥的主子,突然想起了這個溫齊縣主的來頭。
趙循為什麼從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變成了北疆的殺神晉王,他跟在趙循身邊七年,他受過多少苦難,沒人比他更清楚。
戰場上瞬息萬變,腹背受敵,生死一線的事兒經歷的太多了,他原本不需要這樣拚死的活著,按照他的隱忍與城府,只需藏拙,安心在京中做一個不起眼的皇子,屆時只要領了封底,依舊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沒得來北疆受這個隨時掉腦袋的罪。
而這些,皆與溫齊縣主這個罪魁禍首休戚相關。
趙循點頭,不再多言。兩人隨即離開了小閣樓。
旭妍去了太后處,太后與柴老夫人曾經是閨中好友,往來密切,若不是太后從中周旋,怕是柴家如今都還走不出伽藍寺。
太后這些年禮佛吃齋,人也清減了不少,雖比不上柴老夫人富態圓潤,卻也身子骨健朗。見著旭妍來了,立馬露出了慈愛的笑臉,拉著旭妍的手,道:「妍姐兒果真長高了不少,在伽藍寺受苦了。」
「跟著祖母為姑姑與表哥祈福,旭妍不辛苦。」
「這般乖巧,就要及笄了,本宮還真是不舍。」太后打量著旭妍面上細微的表情,然後笑著同一旁的柴老夫人道:「不若就嫁給老五吧,老五是個孝順的,知道疼人。」
旭妍心中一沉,垂下的手在袖子里緊緊的絞著。
嫁人?
她突然想起了還在金光寺辯經的修亦,也不知啟程回京了沒...
柴老夫人原先一直迴避著這個問題,她是萬不敢再將姑娘嫁入皇室,想起死去的女兒,柴老夫人心中鈍痛,回去就得和老爺商量,要儘快將旭妍的婚事定下來。
這次香山別院的宴席,是為皇子們而設,所以並未男女分席,也是為了更好的相看。
眾人坐定,紛紛向太后與賢妃祝賀。
旭妍是縣主,在這一眾年輕女子中身份最高,自是安排在了上首尊位。而這位置,極為尷尬的就在趙循的對面,兩人隔著舞姬獻舞的平地,抬頭不見低頭見,惱人的很。
旭妍無聊的飲著杏花釀,味兒都失了真。
六皇子愛熱鬧,飲了數杯酒,有些薄醉,向太后說道:「皇祖母,年年都是詩詞歌賦的,孫兒都膩歪了,不如,咱們看點不一樣的吧。」
「小六要什麼不一樣的?」年年如此,太后也覺著膩了。
「四哥難得回京,咱們兄弟幾個仰慕四哥威名,聽說四哥得了聞將軍真傳,舞的一手精絕劍法,孫兒特別想開開眼。」
眾人面上露出了好奇之色,旭妍也跟著眼睛一亮,聞將軍是大鄴首屈一指的大將軍,早年間還是少林寺里的掃地僧,不知得了什麼奇遇,遇見了江湖高人指點,武藝突飛猛進,特別是一招長虹貫日,簡直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後來參加了朝廷的武舉,成了大滿貫武狀元。
不過可惜的是,聞將軍上了戰場,被敵軍圍殺,而立之年便壯烈犧牲。而民間有傳言,說是聞將軍皈依佛門立了誓,卻破了殺戒,所以年紀輕輕便深埋黃沙了。
而這一招長虹貫日更是被人穿得神乎其神。
趙循他也會么?
旭妍下意識的朝趙循望過去。
只見趙循執著酒樽的手一頓,男子眼眸一斂,那斂下的瞬間被旭妍捕捉。
趙循復而抬眼看了一眼六皇子,眼裡的漠然像是地盡頭...
旭妍呼吸一滯,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方才看見趙循的眼,修亦曾同她說過,通過一個人的眼,可以看到他的過去,在修亦眼中,她的眼睛透徹清澄,是一雙沒有遭受過苦難的貴人眼。
而方才趙循的眼,只有一汪深潭,是阿修羅的化身,兇猛好鬥狠...
她突然明白了過來,六皇子所謂的見識一番,只不過是想要見識趙循的苦難。
她不知道趙循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一個人的眼睛為什麼會像深淵?
一陣邪風穿堂而入,六皇子被吹得瞬間醒神,看著趙循身上隱隱蓄勢的煞氣,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六皇子訕訕道:「這地方太小了,四哥怕是施展不開,就不煩四哥了。」
......
宴會散去,眾人家去。柴老夫人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上,隨即前往了柴閣老的書房。
旭妍回了房,立馬沒了骨頭似的倚坐在小榻上,雙喜指揮著手底下的小丫鬟去耳房灌滿沐浴的熱水。轉而湊上前來告知:「小姐,小師父回來啦!」
「真的?」旭妍渾身來了勁兒一般從小榻上躥了起來。少女原本怏怏的臉上立馬洋溢著燦爛的笑意。
雙喜一怔,小師父走了已有小半年,這小半年來,小姐從沒有這麼開心過,就連回府的那一日都不曾有。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心心念念的情郎回來了。
但雙喜知道,小師父是出家人,是受了戒的比丘,小姐與小師父只是年少時的好朋友罷了。
「快同祖母說,我明日要去伽藍寺祈福。」
修亦終於回來了!
當天夜裡,躺在榻上的旭妍輾轉反側,興奮得睡不著,到了後半夜,才意識模糊的進入了夢鄉,夢見了她與修亦的初見...
「你這個小沙彌,好生無禮,推我做甚?」
十二歲的小姑娘精緻可愛,被推倒在地惱羞成怒,漲得雙頰紅撲撲,伸著一隻粉嫩嫩的手指頭指著面前幾步遠垂著腦袋,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的小沙彌。
「阿彌陀佛,小僧修亦,還望施主寬宥,施主不該在佛門凈地捕捉飛鳥,這是對佛祖的不敬...」
旭妍瞧著眼前皎如玉樹的小沙彌,心道這小和尚模樣如此鍾靈毓秀,怎的一副獃頭鵝的樣子,隨即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你這個獃子,你看我手裡的鳥兒便以為我捉了它,可我是看它受了傷,飛不了才拖在手心裡,而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推了我,才是對佛祖的不敬,哼,我要告訴你們方丈,讓他罰你掃一個月的地。」
旭妍酡紅的臉說著不客氣的話分外的嬌憨可愛。
修亦一臉慚愧,心裡卻腹誹:掃一個月的地我才不怕呢,我都掃半年的地了。
旭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這個懲罰簡直善良又可愛。
「是小僧的過錯,小僧與施主賠禮道歉,請施主別告訴方丈。」修亦想扶又不敢扶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兒。
旭妍看著修亦方才抬眼間,愧疚的茶色眸子清澄透亮,竟比她妝匣子里的琉璃珠還要漂亮幾分,頓時就消了氣。
女孩兒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沾了灰塵的粉衫,嘴上卻故意嘟囔著說:「想讓我原諒你也成,你要和我一起把這隻鳥兒給救活。」
修亦點點頭,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施主且在此地等稍等片刻,小僧回禪房取些藥粉來。」
等了半柱香時間,修亦滿頭大汗跑過來,站定在旭妍面前,伸手揩了揩額上的汗,笑著伸出手上的藥粉和布條。
旭妍盯著修亦看,直把人家小沙彌盯得紅了臉。
「你身上為什麼全是汗?跑回來的?」
「嗯,不想讓施主久等,便跑著回來。」
看著臉上紅紅白白的小沙彌,旭妍十分開心,笑道:「快救這個小可憐吧。」
修亦瞧著女孩子燦爛的笑臉,看得有些愣神,連連點頭,接過她手上的鳥兒,兩人相互配合,給小鳥上藥包紮。
修亦出的汗愈來愈多,女孩兒瞧著便把隨身攜帶的帕子拿出來,遞給修亦擦汗。
修亦一驚,連忙道:「施主,萬萬使不得,這於理不合。」
此時不遠處響起一陣女聲:「小姐,你在哪兒?小姐!!!」
旭妍心裡一急,「糟了,雙喜找來了,小沙彌我走了,你可得把鳥兒照顧好了,下次來找你,它如果還沒好我就唯你是問。」
女孩兒小巧的下巴揚得老高,說完便像一隻小花鳥一樣飛走了。帕子沒塞穩,飄了出來,修亦連忙拾起帕子,想追過去,這時大師兄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修亦連忙把帕子塞進懷中。
第二日,旭妍元氣滿滿,帶上整整一屜的魏記核桃酥,奔赴了伽藍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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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妍:我的初戀愛吃魏記的核桃酥
趙循:哼,最後還不是要分手
旭妍:啊啊啊啊給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