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虎口驚魂
沈充沉思片刻道:「陸世良之事由我與士光公說道,至少落個人情;那個方晨必須抓活的,敢弒殺朝廷命官,必然有所憑仗,定要將背後之人連根拔起,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部下急忙應聲道:「屬下明白。」
沈沐打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出口惡氣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弄清方晨的廉價糧米從哪來的,江南不缺糧,但天底下缺糧的地方多了去了,更不要說,手裡有糧就能養更多的兵馬,這可是亂世中的立足之本。
盯上方晨的可不止沈沐一人。
傍晚時分,新任尚書左僕射的荀崧送走最後一撥道賀的官吏,笑容頓時斂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陰鬱、憤怒。眼看與周氏約好的訂親日子就要到了,女兒竟玩起了失蹤,他心情能好嗎?
「阿翁。」
一個二十齣頭的清秀男子這時走來,對著荀崧彎腰施禮道。
荀崧面色又是一緩,揮退左右後問道:「蕤兒,灌兒可有消息?」
男子正是荀崧長子荀蕤(ruí),字令遠,新任秘書郎中。
荀蕤悄聲道:「灌娘近來與一個叫袁興盛的少年郎來往頻繁。」
「豈有此理!」
荀崧頓時怒了:「豎子安敢如此!」
無論對方是什麼人,敢破壞他與周氏的聯姻,都要讓其付出慘重的代價。
正如荀灌所擔心的那樣,這門親事一旦不成,荀氏必落下毀婚的惡名,就算荀崧不要面子,也會影響到本人及子弟的仕途,還會與周氏交惡。
唯一的補救辦法,便是及時將荀灌找回來,順便將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給收拾了。
喘了幾口氣后,荀崧微微平復下來,語氣平淡地問道:「灌兒現在何處?」
荀蕤恭敬道:「回阿翁,據士稚公所言,灌娘幾日前曾去過譙城,那袁興盛一路同行,為士稚公送去了萬石糧米。」
荀蕤冷哼道:「哼,難怪那祖逖未再向某催要。」
他之前給祖逖許下,一旦登了朝堂,便為其爭取糧餉,之後祖逖又屢屢借錢借糧,說是等朝廷撥付后從中扣除,但宛城也沒多少餘糧,他本來還頭疼這事,誰知祖逖突然就不催借了,他原以為對方又把哪裡搶了,畢竟這可是有先例的,曾經縱容門客搶了廣陵很多富戶,再搶幾次也不稀奇。
「那袁興盛哪來的鹽米?為何又要周濟士稚?」
荀蕤拱手道:「蕤已派人詢問過士稚公帳下幕僚,可惜所獲甚少,只知曉士稚公從未付過錢帑。」
荀崧說道:「此事暫且不論,之後又如何了?」
荀蕤答道:「回阿翁,鹽米交割之後,灌娘便與袁興盛一同離去。」
荀崧急切道:「可知去了哪裡?」
荀蕤說道:「據打探,秣陵有人見過灌娘,進了一個叫方晨的家中。」
荀崧驚問道:「秣陵?方晨?可是那弒殺縣令的兇徒?」
荀蕤說道:「正是。」
「這方晨是何許人也?」
荀蕤答道:「方晨是從永盛村遷來的,在秣陵開了店糧肆,據說米質優良、價格低廉,曾與眾多商賈起了衝突,但很快不了了之;之後又豢養了十餘家丁,日夜操練;若是蕤沒有猜錯的話,這方晨便是袁興盛。」
荀灌一拍案道:「是與不是,抓住一問便知!即使不是,也與那袁興盛相熟。蕤兒,你速去安排!」
荀蕤嘆息一聲道:「阿翁見諒…」
話未說完,荀崧也反應過來了:「那方晨已然潛逃?」
「正是。蕤已到江邊碼頭查問過,助那方晨渡江的,正是灌娘,她還出示了腰牌。」
荀崧驚怒道:「混賬!竟助兇徒逃匿,此事若被那幫南蠻知曉,必然授人以柄!此事都有何人知曉?」
荀蕤說道:「阿翁勿憂,相干人等已然安置妥當,碼頭守軍皆是大將軍部下,與我荀氏同為僑姓,必不會告與沈氏。」
荀崧長舒了一口氣,繼續問道:「那方晨逃去了哪裡?」
「追擊的一百騎兵全軍覆沒,方晨等人不知所蹤。」
「吸——」
荀崧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能全殲一百騎兵,無論是使了計策,還是另有強援,都足以令他重視了。
久久之後嘆道:「此倒是有幾分能耐,若能收於帳下,定是一大臂助,屆時許一庶女與他有不可?」
隨即面色一冷:「可惜此子膽大妄為,竟敢拐我荀氏嫡女、陷某於不義!蕤兒,命家中細作前往打探,一旦覓得此僚行藏,就近調集兵力,務必將其擒獲!」
尋陽太守府,一個身著寬大華服、長簪束髮、年近六旬的老者跽坐於主位,面目不怒自威,正是尋陽太守周訪;
在他面前,一個年近三十男子長揖不起,滿臉羞憤之色,正是周訪長子周撫。
「阿翁,兒識人不明,令家門蒙羞,請阿翁責罰。」
周訪撫須沉吟道:「此非撫兒之過也,且坐下說話。」
「多謝阿翁。」
周訪起身側退幾步后,跪坐於下首,一拱手道:「懇請阿翁為兒免了這門親事,並著人詰問那荀氏…」
周訪面色一肅道:「撫兒慎言!想必是那荀小娘子自作主張,絕非景猷(荀崧字)本意,且看他如何處置。」
周撫急切道:「阿翁,那這門親事?」
周訪說道:「若能查實此事,這門親事自然作罷,但絕不可由我周氏提起。」
周撫起身揖手道:「多謝阿翁體諒,兒還有一事相求。」
周訪問道:「你是想帶兵去江淮,搜捕那少年郎?」
周訪咬牙道:「不殺此僚,無以雪我家門之恥!」
周訪點頭道:「正當如此,但無需興師動眾。且派個把精幹人手,尋得那少年郎的跟腳,將其斬殺即可。」
周撫躬身施禮道:「多謝阿翁成全,兒這便去安排。」
惦記方晨的可不止這三家,還有躺槍的大將軍王敦,以及在陳郡、汝陰地帶損兵折將的羯胡將領左伏勒,都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九月二十日,也就第二天,已成眾矢之的的方晨將部下集合起來,發布了若干命令:
一,馮魁、方大、湯駿各領一隊,都將隊伍擴充至兩百人,各任隊主,馮魁兼任幢主;方晨已經成逃犯了,不用再顧忌什麼,這裡又沒有外人,乾脆就用當下的軍制好了;
馮魁、方大所部皆為步兵,分為長槍兵、刀盾手、弓弩手,比例為1:1:1,後者另外佩有環首刀,不足人手從流民中挑選補充;
湯駿所部為騎兵,分為弓騎兵、槍騎兵,前者裝備弓箭,後者裝備馬槊、短標槍;
無論弓騎兵、槍騎兵,都裝備了環首刀,即唐橫刀的前型;
俘獲的晉軍騎兵篩選后編入騎兵隊,再從流民中補齊;
以前沒有教官,方晨是從商城購買到資料后照本宣科,現在荀灌留下了,就被他抓了壯丁,前者雖然對於戰陣不精,但單兵訓練可是手到擒來,步兵、騎兵皆是如此,可省了他的大事;
另外,俘虜的那幾十個騎兵也派上了大用場,騎射、馬戰雖然比不上羯胡和匈奴,但馬術卻比一幫新兵蛋子強得多。
這些人的忠心不好說,但讓他們做助教、陪練倒沒問題。
洗腦上一段時間,再讓他們吃飽穿暖,十有八九都會效命,要是這樣還心懷鬼胎,處理掉就是了。
治安隊、醫療隊各擴編到一百人,負責人不變;
供應組一分為三,分別是軍需部、輜重隊、帳房;
鄭節任軍需部管事,輜重隊長從原供應組提拔了一個;
帳房主事則交給了蓮兒,又給她配了幾個識數的女助手。
器械組更名為鍛造坊,穆大鎚任坊主;
方晨提供了一厚沓見所未見的圖紙,給眾工匠說明后,又提供了成套工具、原材料,命他們將上面的零件、物件加工出來,其中有兩成是多餘的,至於是什麼,大家也猜出來了,就是栓式步槍。商城中是沒有熱兵器,但鋼管、手動鑽具、台鉗什麼的可不缺,化工品也有,無論是武器還是彈藥,摸索一陣后都做得出來,只是開始時耗工耗時。
剩下的百姓也各分了任務,伐木、建造、採集、捕魚打獵等等,開始實行按勞分配;
十歲以下孩童不做要求,但必須認真上課,而且沒有休息日;
順便提一下,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方晨把後世的鉛筆推了出來,又強令眾人從左往右橫著書寫,這是為以後的數理化做鋪墊,反對也沒用,他的地盤他做主。
營地又規化了騎兵訓練場、步兵訓練場、木材加工廠、鍛造坊、養殖區等等;
地方不夠怎麼辦?伐木唄,伐倒的樹木除了建造用,多餘的都被方晨回收了。
眼看天氣越來越冷,方晨集思廣益后,下令在溝壁上開鑿道路,再挖掘窯洞,等入冬之後住人,挖出來的土石剛好築牆;
考慮到營地位於溝壑中,方晨又令人挖掘幾條通往丘陵頂部的斜巷,反正有的是時間,慢慢干就是了;
兩側山頂準備各拉一道帶尖刺的鐵絲網,夜晚時綴上鈴鐺,時刻有人放哨,以免被人突襲;
安排完之後又是整整一天,縱使方晨體質強悍,也累得不輕。
陸貴昨晚到來時便被震得不輕,他想不到方晨竟擁有這麼多部眾,還以為他要做山大王,得知都是北地流民,這才鬆了口氣,倒是沒多少怨言,至少在這裡可以無憂無慮生活;
陸妻和大郎、細奴也很快適應了,尤其是兩個孩子,到了學堂后很快找到了玩伴,回來后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既開心又新奇。
唯有蓮兒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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