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男人
梁劍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床褥很柔軟,他正渾身放鬆地享受著,就聽到門口沈珠兒喊道:「梁大俠,梁大俠,你回來了,我們出去逛。」
梁劍出了門,就看到沈珠兒穿得漂漂亮亮的,滿臉微笑地看著他。他也對她笑了笑,跟隨在她身後,出了院子,來到街上。
走著走著,兩人有些渴,就進了一個茶館,正想向店小二要壺龍井,卻發現店小二不是別人,而是江寒。
江寒滿臉窘迫地迎過來,問道:「客官喝些什麼。」
沈珠兒道:「龍井,渴死了,你快去上茶。」
江寒沏好茶,端到桌上。沈珠兒倒了一杯,茶很燙,無法入口。
她斜著眼看著江寒:「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這麼燙的水,我怎麼喝?我快被燙死了。」
江寒一臉的不以為然,但是他是店小二,不得不對客人忍讓。他陪著笑,立在一旁,笑容十分勉強。
梁劍趕忙勸安寧:「這不是江老弟的錯,沏茶當然得用滾燙的水,你稍等片刻就好。」
江寒聽到梁劍在維護他,在替他辯解,滿心感動,眼含深情地看著梁劍。
沈珠兒道:「不同的茶需要用不同溫度的水。龍井不能用剛燒開的水。」
她擺擺手,嘆著氣說道:「你們兩個窮人當然不知道,算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了。江寒,你再去沏壺新茶。」
江寒轉身去沏茶,很快他就把一壺新茶擺在沈珠兒面前。
沈珠兒品了一口,搖搖頭說道:「算了,就這樣吧。」
梁劍對沈珠兒一副大小姐的脾氣也很無奈。他看向江寒,發現江寒還是滿眼感激地望著他,於是問道:「你怎麼當了店小二?」
江寒道:「銀子沒有帶夠,為了混口飯吃,只好找點事做。」
沈珠兒道:「你這樣的人做店小二也不夠格,沏茶都沏不好,不過你畢竟曾幫助過我,所以我現在也願意幫助你,你跟我回家,我把欠你的銀子還給你,如果你願意,就留在我家當護衛吧。梁大哥現在就是我的護衛,我家的護衛待遇很好,比你在這裡當店小二有前途。」
梁劍也勸道:「江老弟,你如果能在沈府當護衛,我們還可以經常切磋武藝。我現在對你的武功很是欽佩。」
江寒看著梁劍誠懇的目光,卻很是猶豫,離開梁劍的這些日子,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樣,每天都會想起梁劍,他以為會一天一天淡忘掉,卻沒想到一天比一天更想念。他遲疑地說著:「我覺得當個店小二很好,我不想當什麼護衛。」
他看著梁劍,卻看到梁劍滿不在乎地笑著,他以為梁劍聽到他不願去沈府,會感到失落,原來還是自己多心了。
他也笑了笑,肯定地說:「沈珠兒有梁大俠一個護衛就足夠了,我不想做個擺設,白拿銀子。」
沈珠兒道:「我家銀子多得是,養多少閑人也無所謂,不過人各有志,你有志向做個店小二,我也不攔著,我會派管家把我欠你的銀子送來,我們就兩清了。」
江寒道:「好,兩清。」只是不知道他對梁劍的思念能不能也這樣乾脆地清空。
沈珠兒對這裡的茶並不滿意,隨意喝了幾口,就在江寒的目送下,帶著梁劍出了茶館,繼續閑逛,直到傍晚才回府。
女兒終於回來了。
沈離看到女兒回家時滿臉幸福的樣子,他心想,如果梁劍是個可以託付的人,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女兒說什麼用她去換更高的權勢,他覺得女兒太不了解她的父親了,只要女兒能幸福,權勢算什麼。他很想知道梁劍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麼讓人感覺這麼神秘。
晚上,梁劍回了自己的房間,正要睡去,聽到丫鬟杜鵑喊道:「梁大俠,老爺在書房等你,有要事相商。」
梁劍只好出了房間,往書房走去。來到書房,沈離開門見山地問道:「梁大俠,你既然是我府上的侍衛,為了安全起見,我覺得你應該把你的家世背景告知一二。」
梁劍有些黯然失神,他忍著心中的痛說道:「家中母親早逝,父親……」他有些遲疑,想了想,繼續說道:「父親懷才不遇,又因妻子早逝,所以心灰意冷,並無正當職業。靠在山中採藥為生,偶爾也打些零工過日子。」
沈離問道:「你的家在哪裡?」
梁劍道:「我一直跟隨父親在山中採藥、打獵,並無固定居所。」
沈離對梁劍的家境很是失望,但是轉念一想,畢竟自己財產豐厚,將來多貼補他們,女兒也不會受苦。他又充滿希望地問道:「你對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梁劍道:「我是來京城參加武狀元選拔大賽的,我希望能獲得功名,報效國家。」
沈離道:「武狀元選拔過程很是艱苦,每五年舉辦一次,每次都有被打殘疾的,被打死的也很是常見。我勸你務實些,能夠做出理智的選擇,比如在我府上當個護衛,也是個正當的營生。」
梁劍笑道:「您不必擔心,我知道我的實力,我從小立志要報效國家,守衛蜀國的疆土。為了這個志向,我一直都在做準備。參加武狀元選拔,只是其中的第一步。」
沈離對梁劍的回答有些不屑一顧:「你都做了什麼準備?也包括在擂台上被打死的準備嗎?」
梁劍堅定地說:「包括。生死對我來說不是大事,不能為國盡忠才是大事,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才是大事。」
沈離更是不屑:「在我面前不必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年紀輕輕正是人生的大好年華,娶妻生子、快樂富足,這才是眾人追求的一生,何必為了虛幻的東西死於非命。」
他接著很誠懇地勸道:「我看你和珠兒很是投緣,我有心招你為婿,你只要能照顧好她,不讓她受委屈,我其他都不求。不知你意下如何?」
梁劍道:「人各有志,我無意成家只求立業。我希望能在軍營度過戎馬一生,所以實在不是珠兒姑娘的良配。」
沈離不甘心,繼續勸道:「你是年輕缺少生活閱歷,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年輕時也是這樣,只想指點江山,闖蕩天下,但是現在我只求家人平安幸福,你再想想,你要過什麼樣的生活,錯過了會後悔一生。」
梁劍道:「我想了很多年,從我六歲起,就是這樣的志向,從未變過。」
沈離很是不解:「六歲?你未免太誇張了,六歲時你懂什麼?吃喝玩樂罷了。」
梁劍也在沉思著,他喃喃地說:「六歲,六歲那年可真是難忘啊,我從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孩子突然就變成身肩重擔的男人了。」
沈離問道:「你可是經歷了什麼?」
梁劍道:「那一年我娘去世了。」
沈離道:「珠兒的娘也是去世的早,所以我對珠兒有些溺愛,總是想補償她,所以她有些大小姐的脾氣,如果她做得太過分了,你告訴我,我會……會?會勸她的。」
他本想說些硬氣些的話,但是又覺得如果做不到,不如不說,他只能做到勸說女兒。所以他後面的話很沒有底氣,聲音輕微得快要聽不見了。
梁劍卻聽得清清楚楚,他看著沈離愛女心切的樣子,很是理解,卻又心生歉意:「沈老爺,您視女兒如掌上明珠,想把女兒託付給我,我更是惶恐不安,我有我的志向,所以只能辜負您對我的期望了。」
沈離嘆道:「既然如此,你能離開嗎?我怕珠兒會對你的感情越來越深。」
梁劍更是愧疚:「對不起,是我做事考慮不周,只顧自己能有個落腳之處,卻讓珠兒姑娘錯愛了,我明天就走,您放心。」說完,他出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梁劍不等沈珠兒起床,背上行囊,留下一張字條:沈珠兒,我有急事,走了,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