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仙兵會【全】
天下之大,浩瀚無界,秘境險地多處有之,稀奇古怪之事常有發生,凡夫俗子當以趨福避禍,十之**多居住於中土,偶有涉足其中,必只為兩件事而已。.
首當其衝便要數真仙宗的靈仙會。此會十年為屆,乃真仙宗測算靈根,廣納門徒之日。每及此會,萬人空巷,各州貴族名門紛紛攜子前往,不愧九州第一盛事。
這之二便是本朝的仙兵會了。此會經大胤皇朝胤帝欽定,由九州五大煉兵地之中的三地奉旨,以四年為屆,乃煉兵師展示仙兵之日,會後,這些仙兵便會由胤帝賜予本朝功勛卓著的將領,至今已是第七屆。
今次,七星士中唯一的女星士離若將是新仙兵的主人。至於為何只有三位煉兵師領旨,究其原因,說來話長。因牽涉太多,暫且不論。
每每仙兵會的舉辦,不僅有仙兵橫空出世,且無形之中抬升了煉兵師的威信,畢竟仍是凡人,這等虛榮自是不可避免。
而現世的仙兵大都會在九州仙兵史上留下濃墨的一筆,同時也會書寫一段離奇又與眾不同的傳奇,如此一來,便更加成就了大胤皇朝將領的豐功偉績,讓世人景仰。
如今,大漠劍庄首次得到大胤皇朝的青睞,被欽定為仙兵會之地,實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也不知是那青侯暗中諫納之功,還是那離龍陰陽陣福蔭之效。
總之,大漠劍莊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不停的為此忙碌著,沒有絲毫疲憊之色,除了古向之眉宇間那一絲永遠舒不開的憂色。
兩年前,古向之安然無恙的從京都歸來,並帶回諸多煉器材料,可謂是滿載而歸。雖然這些煉器材料沒有星晶石那般稀有,但也是不凡之物,甚至有些材料連修真者都會垂涎不已。不過,對於京都的情況,古向之卻是隻字未提。
忽一日,古向之來到古月的書房,待幾句問答之後,他突然一改初始的和顏悅色,板著個臉,頗為嚴肅。
古月見此,嬉笑的神情隨之收斂,以為自己的言行又觸犯了爹。
但奇怪的是,古向之反常的沒有責怪古月,沒有指責他不尊重先人古義,而是撫摸著古月的頭,輕聲問道:「古月,從明天開始,爹教你習武如何?」
古月收回吃驚的表情,愣了一下,但那幾個字清清楚楚的傳入他的耳朵,怎會有假?
古月兩眼冒著精光,仰頭追問道:「爹說的可是真的?」
古向之頷首示意,無奈之情一閃即逝。一年前的光景在腦海中閃過,皇殿上的驚心動魄,青候府上秉燭夜談……
古向之望著古月欣喜的模樣,心中暗道:「荷兒,怕是要辜負你的遺志了,希望你不要怪責於我,等我到了九泉之下,自會跟你道個清楚。」
古月聽到父親肯定的回答后,鼓掌相慶,繼而奪門而出,一聲聲的叫喊著:「哦……爹要教我武功了。」喊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繞樑而去,走廊上的一些下人來來往往,絲絲笑容掛在臉上,不知是否也是替他高興。
紅日東升西落,歲月更替,轉眼間已是兩年過去。
是日,雖說離仙兵會還有五日之隔,卻已是不少人欣然而至了,幸得古向之提前做了準備,在綠洲之中,連著大漠劍莊重新造就了數十間偏房,以供來者暫住。
大漠劍庄也稍微的修葺了一番,看上去也沒那麼擁擠,倒是和平日不無二致,僅僅是多了幾個身影而已。
古月自從跟著古向之習武之後,不知道何故,竟是越發的喜靜了。
有時,古月在淺水塘邊一待便是小半日,然後面露微笑,心滿意足的踏步而去。有時,端坐於書桌旁,其上,各色書籍井然有序,不鮮有被翻閱的痕迹顯露。那四方的薄紙之上,依舊是那兩個字,但字體卻是更加有了些氣勢,遒勁有力,似要透過紙背。
每每古向之見此,他那從未舒展過的眉宇下,溫潤的雙眸中才會現出些欣慰之意。
「古月,再過幾日就是仙兵會了,雖然這幾日爹不能陪在你身邊,教導你習武,但你自己要勤加練習,切不可荒廢了,知道嗎?」
書房中,古向之推開了暗紅色的雕有數朵蓮花的木門,回頭對著正手拿一本暗青色古卷的古月說道。
古月放下書本,抬頭望著父親,眼神已不再是兩年前的稚嫩與童真,明眸深邃沉靜,隱隱還透著些渴望,問道:「爹,仙兵會那日,我可以去看嗎?」
此次仙兵會之地選在了大漠劍庄的煉兵室二樓萬劍塚內,這是劍庄的禁地,除了古向之一人外,庄內無人能進,古月適才有此一問。
「那時人多嘈雜,為父哪有時間管你,不過……」
古向之望著古月的雙眸,停頓了會兒,又接著道:「還是到了那日再說吧。」
說完,古向之便輕聲關門離去。
古月眼神黯淡下來,有些落寞,失望的神色一覽無餘。無奈之下,他又捧起那本古卷,輕聲的念道:「專精積神,不與物雜,謂之清;反神服氣,安而不動,謂之靜。」
雖然古月離開青冥宗已是三年有餘,但他對道義的研習卻從未間斷。而且,自從習武之後,他對於自然的感悟也有所精進,比之以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語。體悟自然,於道而言可謂之根本所在,是以,古月對道義的領悟也愈發的深厚,只是,大道茫茫,長生之路於他而言依然是遙遙不可期。
稍時,古月雙目微睜,從打坐中醒來,意滿頷首,神情淡然自若,手指輕輕翻閱過去,卻又是若有所思起來。
「清謂清其心源,靜謂靜其氣海。心源清則外物不能撓,性定而神明。氣海靜則邪欲不能作,精全而腹實。」
古月緩緩合上古卷,閉目,再次入定,兀自去體悟那清靜之道。而書桌上,雲笈七籤四字印在那暗青色古卷的右上角,古色悠遠。
庭院之中,偶爾幾聲笑聲乾澀的響起,略帶絲絲妒忌之意,而古向之的聲音也是隨聲附和,溫文爾雅,倒是有些趣味。
此刻,那迴廊拐角下的石桌旁,兩中年人的身影淡淡的曳動著,間或有縷縷熱氣冒出。石桌上,紫色的茶壺放置在中央,茶杯前端坐著兩位中年人,有說有笑,卻都是些不著邊際的恭維之語。
古向之面色溫和,慈眉善目,偶爾手撫那一撮山羊鬍,從善如流,謙虛有禮,像是一副虛心求教的學生模樣。
而他的對面,一『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正侃侃而談,神采飛揚,口若懸河,雖說不上面目醜惡,但總讓人感覺有些壓抑。
只見他身著灰黑色華袍,略尖的下巴上掛著一縷灰白色的鬍鬚,面色紅潤,一雙細眸不時的冒著精光,而霧凇雲海冠下,烏黑色的髮絲清晰可見,倒是讓人好生羨慕。
「呵呵,古兄過獎了。倒是幾日後,仙兵一出,古兄定會聲名大噪,九州皆知。屆時,可就輪到我來說這番話了。」又是一道乾澀的語氣,帶著一絲沙啞。
「令狐兄說笑了,古某隻是領旨行事而已,哪敢有此等奢求?再者,天下誰不知道你令狐神逸的威名,十二年前的仙兵會上,冽月仙劍的風采,我可是親眼目睹。如今,古某又怎敢勞您誇獎呢,呵呵。」古向之無奈的笑道,忙端起杯子喝起茶來。
令狐神逸對此話倒是很受益,一臉滿足的神情,微眯著的雙眼似是一條黑色的細線,縷縷清氣后,茶香氤氳著微揚的嘴角。
一談起冽月,他又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回到那意氣風發的歲月,但又有誰知道,風光的背後藏著怎樣的辛酸與無奈?
作為一名煉兵師,誰不想揚名立萬被眾人所知,誰不想威風八面讓世人敬仰,誰不想以兵御道窺天地之玄妙,但伯樂常有,而千里馬不常有。縱使你有一身本領,卻無施展本事所需的憑藉,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空有皮囊,卻無靈魂去支配。
令狐神逸深曉此理,自接管逸仙庄后,他便背棄先人,不顧祖訓,視若無物,在青侯的舉薦下投靠了朝廷,為皇朝將士煉製兵器。只因大胤皇朝承諾提供他煉器所需的一切。
直到後來,七星士之一的華尹將月輪石交付於他,才有了橫空出世的冽月劍,才有了他如今的一切,可是,兩個月前的那一次對話后,他才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是非之地豈可久待?但只要踏足進去,泥足深陷,便永無踏出之日。
而現在,令狐神逸望著對面的古向之,就像望著當年的自己,這是一條早已被他人鋪好的道路,你所做的只有沿著這條道途,按著他給的方向,乖順的走下去。
緊接著又是一番虛無的客套話,但隨著向宋的到來,古向之與令狐神逸的談話總算是告一段落,兩人齊齊偏頭朝硃紅色的大門看去,神情各異。
「呵呵,原來是炎星河炎兄到了,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呀。」古向之起身微笑迎道,心裡卻是訝異不已,他沒想到素不世出的炎星河居然也來了。
不容古向之多想,身後一直未動的令狐神逸卻是輕哼了一聲,獨自喝起茶來,似乎對炎星河的到來並不感到太多的驚訝。
而炎星河也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一身火紅色的素袍,袖口和衣裾上搖曳著鮮紅色的火舌,輕輕一甩,似是要噴將出來。同樣顏色的腰帶上一塊水滴狀的玉石來回擺動,內里還隱隱泛著火星,竟是那炎獄里稀少的離火玉。
不等古向之繼續寒暄幾句,面無神色的炎星河只是簡單的回了個揖,便徑直朝著令狐神逸背後的一張石桌走去。沒有多說一句話。
炎星河的突然來訪讓古向之錯愕不已。如果說炎星河僅僅因仙兵會而來,古向之可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不提炎獄距大漠劍庄萬里之遙,路途之遠。單就炎星河其人,自從二十年前歸隱天焱山脈內的炎獄后,他再也沒有踏足中土,彷彿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只有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兵器才讓世人依然記得有關他的種種。
如今,炎星河略顯蒼老的面容清晰的浮現在古向之的眼前,驚訝之餘,卻是讓他深深陷入回憶當中,腦海中閃現著那一晚的一幕一幕,古向之不禁輕聲低吟道:「難道連他也被說服了?」
這幾日,大漠劍庄漸漸熱鬧起來,各具服飾,各異神情的各色人等你來我往,川流不息。古月自然選了一處較安靜之所去習武,離劍庄倒是不遠,只是不易發現罷了。
經過兩年的練習,古月的根基倒是不賴,一看那結實的身板便知。比之幾年前柔柔弱弱的模樣,已是大為改觀,眉宇間剛毅的男兒本色隱隱顯露。
此刻,大漠的一處蔭涼之地,已滿臉汗水的古月呼呼的喘著氣,胸口不住的起伏著,濕透了的白衫緊貼後背,輪廓畢現。
他剛剛練完一套拳法,正收功休息。
「明日就是仙兵會了,不知道爹究竟煉了什麼仙兵?二伯只說是劍,便再也不肯多說一句,真是氣人。」
古月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心裡暗暗的想著。眼前竟是閃現著二伯那時神秘的笑容。
又半日過後,日頭已落,西邊晚霞鮮紅欲滴,映照著殘陽,倒也不寂寞。大漠里,古月正和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孩一起欣賞著只有大漠中才會看到的景色,安靜肅穆。
「紫煙,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古月眨巴著眼睛盯著身旁的女孩問道。
那位叫紫煙的女孩沒有馬上應聲,只是呆望著夕陽映照下的晚霞,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暈,被夕陽的余暈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黃色,一身鵝黃色的輕薄衣衫更顯清麗。古月怔怔的望著紫煙的側面,腦海中反覆閃現著先前的那一幕幕。
夕陽銜山時,剛剛練完功的古月汗流不止,正自休息,卻是一個身影突然閃現出來,落在了他的面前。
古月著實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一襲鵝黃色衣裙的女孩正眨巴著如水的眼睛望著他,天真無邪。古月紋絲未動,一時之間竟然呆了,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孩兒。
這黃衣女孩倒也不怕生,盯著古月的眼睛也一刻沒有離開過。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忘卻了周圍的一切,時間似乎都靜止不前了。
相視了片刻,還是古月先反應了過來,臉色早已紅成一片,戰戰兢兢的問道:「你,你是誰?」
「我叫杜紫煙,你呢?」女孩兒依然凝望著他,反應倒挺快。
「我叫,我叫古月。」古月還是依然磕磕巴巴的回道。
可不等古月再想問些什麼時,那女孩兒卻是突然興奮的喊道:「哇,好美的夕陽,好美的晚霞。」
古月轉過頭去,順著女孩兒的視線望了過去。雖說如此美景早已見多不怪了,但此時看去,卻是有了些不同,究竟是哪兒不同,古月一時卻又說不上來。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女孩兒旁邊,和她一起欣賞著,不敢作聲,似是怕打破了什麼。
直到紫煙偏過頭再次望向他,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對了,你叫什麼?」
古月一愣,望著紫煙水靈靈的眼眸,心中一陣無奈,回道:「我叫古月,我來這兒,是因為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紫煙喃喃的念著什麼,收回視線,朝周身看了看,方才了解大概。這兒的確是個好地方,背靠房屋,在大漠中也算是一處難得的蔭涼之地。
「你也是來參加仙兵會的嗎?」
「你呢?」
「我是跟我父親來的。」
「我也是。」
「呵呵,真是巧。」
「呵呵。」
古月無奈的笑著,他不知道剛剛為什麼要那麼說,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哀劍堂。
「金先生裡面請。」古向之一如這幾日慣有的笑容迎道。
「古莊主有禮了。」金先生笑著還了個禮。
這金先生便是九州五大煉兵師之一的金子陵,略微蒼白的臉色,眼角些許的魚尾紋,黯淡少光的懶散眼神,背部還稍有些佝僂之態。
金子陵朝堂內望去,目光落在一位黃袍中年人的身上。只見他神色微變,然後笑著走過去,施禮言道:「青侯,您怎麼來的這麼早?」
「本侯原想和金先生一同前來,誰知小女哭著鬧著非要早點來,執拗不過,這才早了一步。」青侯朗聲笑道,中氣十足。
細看上去,青侯面色略顯滄桑,但不失剛毅,和藹可親的雙眸,暗隱歲月的智慧。一身金黃色的錦袍,乾淨凝練。身後兩位將士筆直挺立,軍姿頗威。在他的旁座,一位藍衫的年輕人低眉凝思,望去卻是英氣凜然。
「紫煙丫頭也來了?倒是讓老夫有些意外呀。」金先生笑著問道,然後自顧坐到青侯身邊,與青侯閑聊起來。
劍庄外,夜色漸濃,古月和杜紫煙一起回到了大漠劍庄,一路寡言少語。行到朱青色的大門處,杜紫煙看見父親的隨從正翹首等候,便轉身對著古月問道:「古月,明日,你能陪我再去看看晚霞嗎?」
古月機械般的點頭答應,心中有一絲歡喜,嘴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望著杜紫煙離去的背影,眼神里隱藏著一絲絲不舍。
與杜紫煙分手后,古月便獨自朝哀劍堂行去,已經一天沒有見到父親了,不知他在忙些什麼。可剛沒走一會兒,古月的身後響起一陣叫喊。
「爹,你能買下仙兵會上的那柄仙兵嗎?孩兒好想擁有一柄屬於自己的兵器。」
古月回頭望去,見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正詢問著身旁的中年人。
「起兒,這次仙兵會上的仙兵是為七星士之一的離若而煉製,這可是胤帝親自擬定的,爹怎麼能買呢?再說,兵器之事還是等你參加完真仙宗的靈仙會再說吧。」那位身著紫色袍服的中年人耐心的解釋著。
「白伯伯,你不會是買不起而隨便編了個借口吧。白起,別聽你爹的,等仙兵會一結束,我就讓我爹跟他們談價錢,到時候我們倆一人買一柄,你覺的怎樣?」另一位略胖的男孩笑嘻嘻的說道。
「胡鬧。郭子儀,這仙兵的主人是由胤帝欽定,豈容隨意買賣?還有,明天的仙兵會上,你們倆只許看不許說話,知道嗎?」中年人突然喝斥道。
古月聽著他們的談話,一時忘了走,自然與他們打了個照面。那位被訓斥的郭子儀客氣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也是來參觀仙兵的嗎?」
古月對眼前的郭子儀並沒有什麼好感,但還是如實的回道:「我叫古月,這劍庄就是我家。至於仙兵,我還沒決定是否去看。」
「原來你就是這莊裡的少爺。我叫郭子儀,冀州人士。這是白起,和我結伴前來。」郭子儀似乎有些驚訝,但也還是客氣的一一介紹道。
古月朝白起望了望,然後回道:「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告辭。」
古月感覺有些累,只想早些回去休息,當然,還得跟爹打個招呼,問清楚明天仙兵會之事。畢竟明日的仙兵會可是難得一見,況且就在大漠劍庄內舉行,古月自然不想就此錯過。
古月說完便轉身離去,郭子儀似乎還想多問些什麼,但望著古月離去的背影,他只是輕哼了一聲便拉著白起朝偏屋行去。
那位紫衣中年人朝古月離去的方向輕搖了搖頭,低聲嘆了口氣,然後也跟著離開。院子里頓時清凈了下來,夜色開始降臨。
明日便是仙兵會,前來參觀的人們大多都已來齊,分散住在臨時安排的房屋裡。大漠晝夜溫差頗為懸殊,當天色微黑時,人們便紛紛回到各自的住處,取暖避寒。
一夜過後,東方,魚肚白剛剛泛出,蒼白色的光華羸弱無力,似是托不起那片霧茫茫的朝霞,毫無生氣可言。寂靜的大漠,無垠且冷漠。依然是冰寒的空氣,絲絲巽風過境,讓人禁不住冷顫。只是這世間的萬物還在沉睡當中,哪有時間去體悟這自然。
大漠劍庄披著晨曦,安靜的熟睡。只有幾道輕輕的身影穿梭其中,有如魅影。
庭院,淺水塘里,碧綠的荷葉溫暖著那一夜的寒露,圓潤光滑,晶瑩透亮,宛若夜明珠般。早已綻放的荷花紛紛吐納著荷香,淡黃色的花蕊清晰可見。偶有幾顆嫩綠色的蓮蓬隨風搖曳,嬉戲著正悠悠晃過的魚兒,激起陣陣水波,蕩漾開去,漸遠漸無。
「嘿嘿,就只剩下一處了,五鬼大挪移陣總算要完成了。」
一聲低不可聞的笑聲如利刃般刺破了這安靜的大漠。
一道模糊略有些佝僂的身影正遮掩著一桿黑色呈三角狀的陣旗,上印道道奇形怪異的符,一顆微小的骷髏頭標誌嵌入其中,幾不可見。
又一桿黑色三角陣旗沒入沙地。咒起,一陣黑色煙霧閃現,那陣旗竟然驀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暗黑色的焦沙,泛著絲絲死灰之氣。
此時,那道身影卻是換了地方,一處頗為荒涼的安靜之所,看上去頗有些猙獰,讓人有種不寒而慄之感。
突然,「咦」的一聲,那身影偏過頭去,繼而,目光下移,望著正迎面而來的一位身著白色衣衫的男孩,目露疑惑之色。
來人正是前往安靜之地晨練的古月。
「呵呵,想不到竟真的是他,只是……」
狡黠的笑容一閃即逝,那身影略一停頓之後,沙地上的影子竟開始急劇的扭曲變形起來,片刻的時間,一道新的影子赫然出現,沒有了佝僂之態,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姿。
「嗯?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古月停下腳步,看著面前須白的老先生,滿臉驚訝的問道。
「呵呵,我還想問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那變化過的身影倒是撫須自若的反問了一句,雙眸不時的閃現著道道精光。
「我叫古月,這大漠劍庄就是我家,我不在這裡該在哪裡啊?」古月有點怒意,口氣也就失了些和善。
「哦?照你這麼說,我本凡人,這天地是我家,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啊?」老者見小男孩面現怒色,但還是如故的反問道。
古月一時啞然,僵持了片刻,然後問道:「天地之大,自有你該去之地,為何選擇這裡?」
「若是同樣的問題,你該怎樣回答?」
老者笑意漸濃,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在漸烈的日光下頗為融洽。
「為了一份約定。」古月鄭重的答道。
「呵呵,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約定嗎?」老者開口笑道,望著古月的眼神中竟然起了些期許之意。
「哼,這有何難?不就是和他人事先商定之意嗎?」古月自詡也是讀過不少書籍的,忙搬出古人書中的講解之義。
「呵呵,看來你只知字義,卻是不知其意也。」老者此時臉色溫和,只有眼神如故,手中的鬍鬚撫了又撫。
古月不知老先生說為何意,靜靜的看著他,渾然忘卻了自己要幹什麼,多少天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我給你說個故事怎麼樣?」
老者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眼神轉向了大漠的遠處,那裡除了沙子什麼都沒有。
古月見老先生轉過頭去,也是跟著站到了老先生旁邊,舉眸望向天邊,朝霞萬丈,艷麗無比,紅日猶抱琵琶半遮面,柔和至無以復加的天光漫天席捲,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在一片無邊的茫茫大海的彼岸,那裡荒涼叢生,渺無生機,有的儘是漫天的雷電,有的儘是層層的海浪,有的儘是無止境的罡風……一塊暗黑色的巨大礁石立在海邊,任雷轟,任電擊,任風吹,任浪打。可它卻絲毫未動,堅毅的擋在一株不知名的白色花朵之上。就那樣一直過去了千年萬年,彷彿沒有了歲月。可是有一天,一位老者出現了,驚訝的看著那朵白花,言道:『大道伊始,萬物始孕,一切皆應自然。想不到此物竟也悟得那自然之道,我且助她一助,也不枉費她千萬年的等候。』說完,那白色花朵隨風輕搖了搖,但片刻之後還是飛到那老者的手中,正待他們離開之時,一陣破碎的聲音憑空而起,嘶嘶裂石之聲清晰可聞,老者回頭凝望,竟是那巨大礁石轟然碎裂,化作顆顆碎石濺入海中,激起朵朵浪花,聲聲可聞。可隨後,那老者只是望著手中的白色花朵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化作一片白光而去。只留身後空無一物,好像不曾存在過什麼。目及之處,依然是一片無邊的茫茫大海。」
老者慢悠悠的敘道,不帶一絲煙火之氣,平靜自然。彷彿在敘說一件很古老很久遠的傳說一樣。只是望向遠方的眼神似是在回憶的長河裡迷離,沒有了焦距。
沉默,沉默……
「完了?」
古月依然沉浸在那個故事當中,可還沒聽明白怎麼回事,這老先生就閉言了。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怎麼?你沒聽懂?」緩過神來的老者望著納悶的古月又是撫須笑道。
古月忙點了點頭,一臉漠然,靜候老先生的解答。
「呵呵,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老者微微一笑,說完便拂袖轉身離去,只留下一臉更加漠然的古月不知所以。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古月情急之下大聲喊道。
「日後有緣再敘吧。」
聲音漸遠漸息,飄散在這無邊的沙漠之中,充斥著無盡的黃沙,無跡的陽光,無形的熱風。
烈日東懸,縱使夏去秋至,大漠的炎熱卻是絲毫不減,一如大漠劍庄熱鬧的氣氛。萬眾矚目之下,仙兵會如期開始了。
煉兵室門口,向宋和向雲兩兄弟恭敬的迎著眾位正魚貫而入的中土人士,談笑聲此起彼伏,恭維聲不絕於耳。古向之領在前面,滿臉謙虛之色,隱隱還帶些不易察覺的傲意。
作為九州兩大盛會之一,仙兵會能在大漠劍庄舉行,這應該算是古向之莫大的榮幸,也是大胤皇朝對他的肯定。
經此一會,大漠劍庄的聲譽再上一層,而古向之的威望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如此一來,古向之難免自得意滿。只是,風光的背後總有著難以察覺的隱痛。
「咦,那不是玄冰九龍鼎嗎?」跟在青侯身後的金子陵忽地驚呼道。
瞬時間,所有的眼神刷的一聲全都跟隨金子陵而去,聚集在那黑乎乎的冷意盎然的鼎上。有羨慕,有妒忌,有疑問……
那鼎乍看上去和普通的鼎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古青色的鼎身上刻有奇異雕紋,溝壑縱深,數個造型古怪的古篆點綴其中,很難看懂究竟是什麼。而唯一惹人注目的乃是周身凸出的九座龍首,形態各異,頗有神韻。裡面的鼎壁呈暗黑色,毫無光澤可言,但寒意森森,隱隱有冰氣外顯。
「呵呵,難怪古兄能夠煉出諸多仙兵,原來是有如此寶貝在身,倒也不足為奇了。」令狐神逸那乾澀的聲音響起,隱隱夾雜著些嫉妒之意。
「令狐兄過獎了,區區爐鼎而已,哪裡是什麼寶貝,倒是無量冥幽鼎才稱得上是仙家寶貝啊。」古向之此刻竟是沒有示弱躲避,反而笑著詰道。
轉移他人視線,最好的方法便是道出更加神秘的事物。古向之的一句笑語頓時驚起千層浪,令狐神逸的臉色刷的一下陰沉下去,白皙的過份,眼角閃過一絲寒意,快若流星。
與此同時,金子陵盯著令狐神逸的眼神也是頗為怪異,說不上憤怒,卻也是差不離,只有炎星河泰然自若,絲毫不為所動。
當眾人還在感慨之際,興許是古向之後知后覺,忙轉開話題,徑直踏上扶梯,道:「各位,上面就是大漠劍庄的劍冢所在,也是仙兵亮相之地,還望大家移步前往,不要誤了時辰。」
「古莊主所言極是,大家今日來可是賞神兵,論天道,煮英雄,切不可因它而忘了正事啊。」青侯扶著暗紅色的欄杆,極力解圍,笑著對眾人說道。
青侯金口一開,眾人紛紛附和,隊伍又重新朝二樓行去。
少頃,眾人已是消失於扶梯的盡頭,煉兵室暫時安靜了下來。只有一個略微佝僂的人影停住腳步,回頭俯身望向那煉兵室中央的爐鼎,滿是頹廢的雙眸中竟然冒著道道精光,儘是興奮之色,夾雜著些貪婪之意。片刻之後,那人影方才不依而去。
「古莊主,不要讓諸位久等了,本候可是急著想看仙兵呢。」青侯依然笑著望向古向之,頗有些急不可耐。
古向之對眾人歉意一笑,緊接著,他走向扶梯口處,伸手握住那柄殘劍的劍柄,用力的向里一推,須臾之間,轟隆隆的聲響隨之而起,劍冢之門緩緩的自中間向兩側退開,汩汩肅殺之氣迎面撲來,讓人膽寒不已。
劍冢坐落在煉兵室的上方,為一處長寬不過三四丈左右的房間而已,完全被黑色的鐵皮包裹,但內里卻是另有一番天地,真正的一處只有刀劍的世界。
顧名思義,劍冢即是劍的墳墓。乃是多年來,大漠劍庄煉製失敗的兵器埋葬之地。這裡只有刀劍光影交錯,只有道道清冷寒光閃現,只有凜冽森冷的絲絲殺意漂浮。可這裡同樣也是大漠劍莊敬畏的禁地。
平日里,沒有莊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私自進入,只因曾有人無意闖入劍冢,數日之後,披頭散髮而出的那人竟精神錯列,心性成魔,一夜之間屠殺了數十位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還好古向之的父親古蕭雲及時發現,終未能釀成大錯。
那人死時口中喃喃有詞,手中緊握著一把斷裂的殘劍,古蕭雲清晰的記得那是他十年前煉製的一柄劍,卻是由於被天雷擊中而毀壞,遂埋葬於劍冢。
自那以後,劍冢便被圈成了禁地。而如今,卻是因為仙兵會再次開啟。這一無奈選擇曾讓古向之頭疼不已,晝夜難眠。
劍冢里,先是驚奇聲四起,緊接著,疑惑聲紛紛,但片刻之後,卻是諸多感嘆之聲此起彼伏,聲勢絲毫不比剛剛看到那玄冰九龍鼎差了。
這時,青侯儒雅且悠揚的嗓音響起。
「呵呵,想不到大漠劍庄竟還有如此玄妙之地。倒也不枉本候親自前來一觀。」
笑聲四散開去,上方四周的刀劍竟也不同程度的嗡鳴起來,如珠落玉盤,輕靈悅耳。
只見這劍冢裡面宛若虛空,光華如水般柔和。眾人頭頂上空灰濛濛一片,腳下也絲毫看不見木板,似是踏空而立。而周圍淡淡的霧氣繚繞,柄柄殘缺不全的刀劍凌空漂浮,森意盎然。隱約有殺伐之意穿梭其中。
突然,在虛空的中央上方,一道若隱若現的白色光華泛起,現出一副太極圖。而灰濛濛的上空里一束強烈的白光穿透而出,激射在那太極圖上。瞬間,又是穿透,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落在虛空當中,駐足不動了。
眾人又是驚訝的望著古向之,太多的奇異之事發生,令他們都有些目不暇接。
片刻之後,那束白色光華悄悄隱去,釋然的表情浮現在眾人的臉上。恰恰此時,一道弱小的身影闖了進來,靜若細針落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一個佝僂的身影微微一動,回首望去,眼帶笑意。
只見古向之朝後方走去,虛空中頓時一片安靜,眾人翹首以待,靜候著那即將現世的仙兵,一睹那絕世之姿,無上氣概。
過不多久,古向之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手中輕托著一頂修長的木盒,古青色的紋身,上雕花草樹木,雲霧繚繞,仙鶴翱翔,甚是華麗。
下一刻,古向之收回雙手,那木盒竟沒有掉落,晃悠悠的漂浮在虛空中。盒子上的木蓋輕輕的被抽離,霎那間,劍冢里的刀劍嗡鳴聲大起,光影不時閃現交錯,寒意更加凜然。隱隱約約的,縷縷氣霧紛紛朝著木盒飄去,大有江河匯海之勢。
俄頃,一柄呈七彩之姿,闊首尖利的大劍憑空而立,靈氣十足。劍脊為倒三角紋路,七彩劍柄及虹霓般的劍顎,格外的醒目,錚錚然的劍吟突起,眾人為之一震。一些人手中的刀劍竟兀自嗡鳴起來,附和著上空當中的殘刀破劍。
古向之滿臉笑意的望著眾人,微微的呼出一口氣,眉宇間那絲憂愁卻是不曾減弱。
就在此時,一聲尖嘯的龍吟之聲破空而出,隨後便消失無蹤。一道漆黑色的光影只留下一條虛無的尾跡,便隱匿於無形,而剛剛現世的仙兵卻是劍吟突變,沒有了方才的那股氣勢,似是有些畏懼之意,但卻無人注意。
「古莊主,此劍喚作何名?」青侯也是一番大為讚賞后,詢問道。
「回青侯,此劍名喚七虹。」古向之回過神來,恭敬的答道。
「七虹,嗯,名字倒是不錯。不知古莊主是否知曉此仙兵的主人?」青侯自言了幾句后又是問道。
「按規矩,仙兵會煉製的仙兵歸胤帝所有,近年來,胤帝又許諾將仙兵賜予有功將領,用以褒獎他們的功績。不過,此次仙兵會的受賜者,古某卻是不知?」古向之有問有答,倒也得體。不過,他心裡卻是疑惑著,不知青候此話究竟是何意?
其實不止是古向之,在場的各位均不知道這次仙兵會上,胤帝究竟會讓哪位將領前來?坊間早有傳言說是七星士中唯一的女星士,因為這位女星士帶領皇朝將士又一次擊退了慕瀾草原部落的侵襲,於世人而言,功勞自然不小。
眾人皆是默不作聲,靜靜的聽著古向之與青侯的對話,只有金子陵先生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安然的站在青侯的身旁。
青候對著一位藍衫年輕人使了個眼色,示意讓她上前。這位年輕人舉步若輕般行來,站在了古向之的對面,中間隔著七虹劍。
古向之一望,心裡一頓,忙問道:「青候,這位是……」
「古莊主,這位便是胤帝欽定的仙兵主人,大胤皇朝七星士之一——離若,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星士。」青候哈哈一笑,大聲的介紹道。
「離若見過古莊主。」離若恭敬的揖道。
古向之望著離若,只見她眉宇之間,乾淨凝練,英氣逼人,又明眸皓齒,只是青絲束緊,作男子裝扮,不細眼瞧去,任誰也辨不出她的身份。
古向之回了個揖,然後對著青侯笑道:「離若英氣凜然,七虹大氣婉轉,二者相得益彰,胤帝真是慧眼如炬啊。」
青侯一笑置之,突然清了清喉嚨,面對著眾人,大聲的說道:「諸位,這次的仙兵會,本候代胤帝親臨,並不僅僅只是為了一睹這七虹的容姿,做個見證而已,卻是另有目的。」
頓時,人群中一片嗡鳴,微不可聞。交頭接耳,竊竊之聲連綿不絕。不過,不等眾人細想,青侯又是開口言道。
「諸位,時至今日,我大胤帝國內憂外患,各諸侯紛紛敝帚自珍,甚至割據相爭,國情堪急。與此同時,因慕瀾草原部落的襲擾,荊州已是窮途末路,強自支撐而已。不過,胤帝乃是賢明之君,他真誠的希望九州各門派能夠肩負起正道之責,共同抵禦外敵。如此,我大胤皇朝定會江山永固,永存萬世。」
青侯一陣不露聲色的演說,讓眾人為之一怔,竟是不知所措,木訥在虛空當中。
可是,不等眾人再次嘩然之際,一道諭旨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古向之,金子陵,令狐神逸,炎星河四位,本候現在正式宣布你們為我大胤皇朝的御兵師,官至二品。希望你們以後盡心儘力的為帝國多煉製些舉世矚目的仙兵。」青侯面對著四位表情各異的煉兵師,正色的宣道。
眾人喧嘩聲不斷,議論四起,然後卻都一致的紛紛向四位煉兵師道賀恭喜,一時之間,這冷意盎然的劍冢頗有些怪異。
環顧周身,還是淡淡的雲霧環繞,殘刀破劍依然凌空懸浮。而先前當空而立的七虹隨後被古向之收起來,親手將其交付給離若,古向之的心裡卻是一番別有滋味。
就此,仙兵會在眾人的一片愕然中草草結束。
落日徜徉不歸,晚霞浮空綻放,可那安靜之地卻是寂寞連天,沒有任何人煙,只留下那個約定不住的在那裡徘徊踟躇。然後飄向那不知深其幾許的無邊沙漠里,散如煙霧,無聲無息。
是夜。
仙兵會早已結束,眾人陸陸續續的離去,古向之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他可不希望大漠劍庄的第一次仙兵會出了什麼差池。
等一切安排就緒,古向之被青侯請去,令狐神逸,金子陵,炎星河三人也先後到達青候卧房,五人細談甚久。不知不覺,月已中天。
與此同時,一個佝僂的身影不時在劍庄出沒,大搖大擺,與那招搖撞世毫無差別,卻是沒什麼人在意。清輝掠過,此人正是清晨布置黑色陣旗之人。
只見他站在淺水塘邊,踱來踱去,時而俯身望水,時而凝空沉思,時而盯著假石發獃。須臾片刻,他頷首而笑,似是滿意之色,還撫了撫那雪白的鬍鬚,卻是冷不丁的渾身哆嗦起來。
「看來黑玄玉已將冰蛇之魄吸收五六成之多,靈性確是可佳。只是破壞了離龍陰陽陣,有些可惜,且待我來重新布置一番,也好讓他們舒服的度過這最後一日。」老者自顧自言,為自己的善行默贊一番,嘴角上揚起一道肆掠的笑容。
老者簡單的默念了幾句,頓時,周身的空氣開始細微的變化起來,一層層的暖意從淺水塘升起,如波浪般向四周散開,充盈在庭院的每個角落,繼而延伸至更遠,包圍了整座劍庄,薄似輕紗,如煙如霧。
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邁步朝前堂行去,只留下一輪沾染灰塵的玉盤橫卧夜幕,寥寥幾顆黯星,無力的撲騰著。
「咦?這幅圖倒是有些玄機?」老者凝望著哀劍堂正中的那副萬劍冢圖,滿臉疑色。腦海中閃過白天在劍冢的一幕幕。
自仙兵會伊始,老者就混跡在眾人當中,站在偏僻的一角落裡,覺察出了劍冢內的十二都天困劍大陣,隱隱覺得有些奇怪,可不及他細想,那七虹劍便燦若虹彩,挾萬千氣勢出現在眾人面前,確是一柄不可多得的仙兵。
當時,他竟然也和周圍眾人一樣驚奇。
「許是人間待得太久的緣故吧」他如是自嘲道。
不過多久,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老者親眼目見古月闖入劍冢,混跡在人群當中。但僅僅片刻,當七虹劍出世之際,一塊黑色石頭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不聽使喚的破空而出,聲若龍吟。
老者知是七虹劍有若龍吟般的劍吟之聲引起了黑玄玉的不安,不及多想,口中默誦法訣,布下一道隱匿陣法,目的自然是不想讓旁人發現古月的存在。
霎那之間,一股巨大的拉力自古月周身浮現,一道磅礴無匹的威壓隨之而生,惶惶然不可承受。黑色石頭也突然之間隱匿無蹤,只留下一條漆黑色的尾跡。
與此同時,古月被拉到了一處角落當中,不能動彈,不能出聲,卻是能看到外面的一切。旁邊,一位佝僂的老者正微笑著望著自己。
「幸虧當時布陣還算及時,晚一步便就前功盡棄了,只怪那小子也太冒失了點。這次算是給他一次小小的考驗吧,若是他能夠破陣而出,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倒是可惜了黑玄玉。」老者依然盯著那幅圖,低聲吟道。
突然,老者輕輕的笑了起來,略帶些不屑,言道:「哼,原來是那劍冢的布陣圖——十二都天困劍大陣,只是有一道禁制附著其上,再輔以那副禪聯,才能壓制住這萬劍冢圖的凜冽殺意。」
細細查看了一番,老者的目光落到了圖的左下角處,一看似小鼎狀的東西,寥寥幾筆勾勒而出,但滄桑有力,古樸莊嚴。
「居然是鎮陣之筆。不過,老夫素來就喜善惡共舉,正所謂日行一善,與人同享,日做一惡,與己同樂。哈哈哈……」
老者左手一揚,一道黑芒掠過,畫有小鼎的拐角毫不客氣的被切掉,然後一道黑火燃起,圖紙瞬間化為烏有,老者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卻是無人聽見。
頓時,哀劍堂內殺伐之意漸重,彷彿是從那萬劍冢圖中滾滾流出,源源不絕,蕩漾開去,比之先前,肅殺的氣氛更是濃烈。只是時間過去如此之久,已是餘風殘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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