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看著展櫃前發獃的杜韻懿,趙乙木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他漫不經心地隨處看看,好像整個展廳沒有任何可以讓他駐足欣賞的地方。
可是他又緩慢的移動著自己的每一步腳步,每一步都移動的如此均勻。
現在他又極其緩慢的走到杜韻懿身邊,更極其緩慢的看了展櫃里的那些物件。過了一會兒后他說這些東西穿在身上怎麼能舒服!那時候的女人真是遭罪。
「你知道我多大的腳嗎?」杜韻懿目不轉睛的盯著玻璃櫃里的三寸金蓮,問站在她旁邊的趙乙木。她的樣子感覺不是在問趙乙木,而是在問那三寸金蓮。
趙乙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杜韻懿的腳,不,是看了一眼她腳上穿的鞋,一雙厚底增高運動鞋:「至少41。」
杜韻懿眼睛都沒眨,上牙咬住了下嘴唇,咬牙切齒低聲道:「滾。」
「我42的。」趙乙木同樣看著三寸金蓮緩慢的說。他們二個還真的好像都是在跟玻璃櫃裡面的小鞋子在說話。
杜韻懿肯定是這樣的,她在問趙乙木,同時也在跟那幾雙小鞋子的主人說話。
她想曾經穿過這雙鞋的女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不是也有過心裡惦記著的那個他,也藏著那個不能說出口的心事,那心事就堵在那裡,不深不淺埋的剛剛好。
小腳的女人真的只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過一輩子嗎?不管封建的禮教怎樣束縛她們的身心,她們的心是不是終究會有一些自由的吧!一些只屬於她們留給自己的自由。就像這些精美的繡花一樣精美的女人心事。
「你好嗎?」杜韻懿手心貼著玻璃櫃心裡輕聲細語的說道。「我就是愛上那隻蜻蜓的魚。」
「我一輩子都在一隻蜻蜓身邊,可是我的心是一片湖水。」
「會遺憾嗎?」
「日出日落一針一線。」
「謝謝你!」杜韻懿嘴角微微上揚轉身離開。
展館里特別的安靜,安靜的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整個展館里也沒別人,就他們二個,可是他們還是躡手躡腳地,生怕擾亂這裡的清靜。
又緩慢隨意的瀏覽了一些展品后,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裡面光線比較暗,走出來曬到太陽光的趙乙木深呼吸一口氣說道:「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剛才真怕吵到他們。」
杜韻懿:「你看見沒穿紅衣服的那位一直深情脈脈的看著你。那眼神絕對真愛。別說你看著還真有古典美。小心今晚她害相思病了去找你。」
趙乙木故作驚恐狀道:「哇!那位穿魚皮套裝的大叔!你看這都都跟出來了。」
杜韻懿大叫一聲:「啊!」立刻轉回頭看看。轉過身後一本正經的說「你真不能嚇唬我,告訴你我真害怕。」
臉色突然變得發白的杜韻懿看來是真的害怕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從小就喜歡胡思亂想。
小時候跟年畫里的人物對話,特別是八仙過海那幅畫,她曾經夢想自己變成何仙姑。
她看小說也會把自己變成書里的人物或者跟她們成為好朋友。總之她會把自己帶入進去,進入到一張畫里,一本書里,或者一件衣服,一雙鞋子里去。就像剛才她跟展櫃里的物件對話一樣。
她覺這樣有沒有什麼不妥,她喜歡那種感覺,一種時空錯亂了混亂感。
有時候她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對於她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就像眼前的趙乙木,他在嗎?就在自己身邊嗎?
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可是一會兒他們就要分開了,她終究還是一個人回到那間屋子裡,明天一個人去趕著公車去公司參加培訓。
趙乙木他也是一個人回宿舍,一個上課,一個人洗澡。他剛才跟同學說他不去打球了,他要去洗澡。他洗澡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嘻嘻,杜韻懿你真不要臉,幻想人家洗澡的樣子。不過說真的趙乙木身材的確不錯,就是有點偏瘦,要是肌肉在大塊一些就完美了。
雖然他喜歡打球可是身上肌肉不大。不過杜韻懿心裡清楚雖然瘦但是他的肉還是那種緊實的,有彈性的,就像他喜歡彈桌子的手指頭一樣,筋骨清晰,血管明朗,每一根手毛都是有生命的。
也許每個大姑娘都幻想過一個男人洗澡的樣子,這沒什麼臉紅的。自己洗澡的樣子就是那樣,不行今晚回去洗的時候好好感受一下,看看能不能有幻想的那樣美妙。
人洗澡的時候能有什麼美感。不過是白條條的一個身體罷了。女人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毛髮要揉來揉去,那白花花的,黏糊糊的洗髮水順著臉頰,脖子,身體一直流淌到腳上,想想就頓時毫無興緻了。
擦沐浴露的樣子更是跟一個狼狽的修理工一樣的姿態。所以,還是去幻想一下趙乙木洗完躺在床上的樣子吧!
「嗨!想什麼呢?魚皮大叔?」趙乙木輕拍了一下杜韻懿的肩膀。
「木子知道嗎?我們現在,在一起?」
「怎麼了?要我給她打電話說一聲?」趙乙木明顯有點不悅道。
杜韻懿:「你一會兒有什麼安排嗎?」
「沒有。」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杜韻懿的臉紅著說道。
她想找的地方是酒店,她想睡了趙乙木。剛才在玻璃展櫃面前,她的這一想法已經開始生根發芽。
不,這種想法她很早就有了,只是剛才在玻璃展櫃前她突然想這樣做了。至於做完了會怎樣她還沒想。
反正我們之間即使睡了也不是男女朋友,我們不是談戀愛,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怎麼可以這樣呢?誰說朋友之間就不能這樣呢?
趙乙木你今天能跟我走嗎?你會等我脫下衣服去洗澡嗎?完了你也洗。你最好一句話都不說,我也是。我們安安靜靜的在一起。在這個異鄉,在這個下午,在這個世界上。
我都不要你能記住我,喜歡我。我只要和你身子挨在一起,貼在一起,感受你的心跳,感受你的呼吸,感受你的活著。
杜韻懿就如同著了魔似的恨不得此刻就把他拉到酒店房間裡面去。她太想有一個時間,有一個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些年這樣的時候好像就從來沒有過。即使走在那條街上也是偶爾有人出現的。
她太想有那麼幾個小時的時間只有他們兩個人。沒人打擾,也不用擔心會有人打擾。
剛才在展館裡面倒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門口的看門人依舊是在的。
只不過她剛才恍惚好像那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她愛上了那種感覺,只有她們二個人的感覺。
她能確定他們二個人身上有一種同樣的味道。她知道趙乙木肯定也聞到了這種味道,可是她不想等趙乙木走過來了。她要走過去,不是要告訴他我喜歡你。她覺得那樣子太傻了!他們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的少男少女。
「我們去酒店開房吧!」杜韻懿看著趙乙木非常沉著冷靜地說道。
趙乙木好像確實有點尷尬,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也著實不像他。杜韻懿臉色紅潤,她的胸腔下是如萬馬奔騰般的心跳聲。空氣凝固了,時間靜止了,只剩下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趙乙木驚恐裡帶著溫柔問道:「你遇到什麼事了?」
「你對我的身體毫無興趣?那麼你就是對我的腦子有情趣?不,興趣。直接說你真的就是把我當朋友對嗎?我們是什麼?我們之間?這些年?是什麼?你可以找個有錢的北京女孩來噁心我,冷落我,儘管來吧!你什麼時候對我熱情過,我們一年見過二回面嗎?一年多少天?多少個小時?多少分鐘你知道嗎?我特么的才知道你趙乙木這麼垃圾。你不是男人,不是人,你自私自大自以為是。你仗著別的女人喜歡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嘲笑我。我是沒文化,沒臉蛋,沒身材,沒錢…」杜韻懿一口氣說完后目不轉睛的看著趙乙木。她似乎要把這幾年的憤怒,委屈通通看回去。
趙乙木確實傻了,雖然他知道杜韻懿不是一個含蓄內斂的人,但也不是這種一下子能說出這麼多話還不喘氣的人。
不過他眼裡的她到底是什麼樣子呢?他也還真的就說不出來?他看著眼前這位瘦乾巴的女孩,好像第一次見到她,她確實變得越來越有魅力了。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跟著他一起走在校園旁那條安靜的路上的杜韻懿了。但很快他就恢復理智,並輕輕的拉起杜韻懿的手緊緊的抓在自己的手裡。二個人就這樣開始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