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盒
一桌子的飯菜都好,魚是真鮮,吃完肉剩下的湯汁拿來泡白飯,人間至味。
雖然一直都在討論趙乙木家的話題,倒也是他們家這些年吃過的最舒心的一頓晚飯。
杜韻懿不是不想討論,她是很想在聽說點啥,說的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好像這樣她就跟趙乙木更近了一點。可是再說下去好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畢竟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情,誰都不是當事人,說的小道消息罷了。
吃完飯後回到原來自己的那間隔出來的小屋子裡,裡面一切依舊。只有一張床大小的房間,確佔據了她太多的的青春時光。
她把這裡布置的跟一個微型博物館一樣,塞滿了小玩意。每一件她都不捨得扔,每一件她都能說出來處,緣由,不過眼下的自己也算離開了這個家了,那麼就把一些東西都整理一下,完了打包封存,就這樣子老放在外面亂的很,時間久了也會惹塵土。
杜韻懿開始整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發出很大的聲音,一副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個家的樣子。家雖貧寒,可是父母畢竟也還是衣食無憂的把她養的這麼高。自己在這偷偷整理東西,不管怎樣,也是不妥。
東西大體分成三類,一類要扔或者送人交給媽媽處理,就是不要的。一類要帶走,一類要封存起來。所謂破家萬貫不是沒有道理,東西是不收不知道,一收嚇一跳,都是些雞零狗碎不值錢的玩意,可是日子不就是被這些玩意填滿的嗎?
驚訝這些年還是存下了這麼多東西,驚訝這間十幾平米的地方竟然可以放下這麼多東西。
越整理越難以下手,難以割捨的還真是太多。也許是物質貧乏,所以每件東西都顯得格外珍貴,儘管也只是對自己珍貴,拿給別人人家肯定覺得這就是破爛。那件白襯衫已經發黃了,可是她知道這是她那年運動會爸爸偷偷給她買的,媽媽不給錢,讓她穿舊的,或者去跟誰借一件。她急得掉眼淚。
班裡的好幾個女孩子都買了這款領子上綉著一朵黃色小菊花的白襯衫,她當然也想要。襯衫已經很皺很黃了,樣子也過時,完全不能在穿。可是菊花還是鮮亮,跟新鮮的一樣。那朵菊花繡的真是精美,不俗。講實話衣服是配不上這朵菊花的。菊花是可以進美術館的水準,襯衫不過是批發市場里款式。
菊花栩栩如生,那股子冰冷倔強的勁兒,在長短不一,凹凸有致的花瓣中表露無遺,多年以後看著還是那樣的美艷,動人。衣服過時了,可它沒有。
杜韻懿把襯衫疊好收好,她只是想收藏那朵菊花,想著以後把它剪下來,放在現在的哪件衣服上做個裝飾,或者有機會自己照樣去綉一個。
書還是有一些,雖然不多。多半都是武俠小說,現在也不大看了,那就挑一些保存,剩下的不要。還有好幾本日記本,一些塑料做的首飾,想當初戴上這些塑料首飾的心情是多麼的幸福,快樂。那時候才是真懂得什麼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她知道有一個紅色的煙盒在一本書裡面夾著,那是趙乙木準備去北京時,臨走前抽煙扔下的,趙乙木什麼時候抽煙他不知道,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抽煙。抽完后他把空煙盒扔在地上。
當時杜韻懿並沒有把它撿起來,走到路口她說:「今天你先走吧,我要去趟文具店,買些筆送同學。」
趙乙木啥話不說騎車走後,她飛快的返回那條路上,生怕別人把那個空煙盒給撿了去。一路上她急得出汗,沒有跑,只是走的很快,遠處她就看見了那個在牆跟處放著的紅色煙盒,安靜,孤獨,鮮艷。
她好像看到了一塊紅寶石一樣,激動的內心只有她自己能體會到。
她像一個小偷一樣,動作敏捷的撿起紅煙盒后一刻不停的轉頭向前走。煙盒一直緊緊的攥在手心裡,被她的手汗侵潤,被她的心跳驚嚇。直到坐上了公共汽車,穩穩的坐在位置上后,她才緩緩的把手伸進書包里,把煙盒放進書包里。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去仔細看看那盒子。
翻開一本厚厚的《倚天屠龍記》,在裡面夾著那個已經擠壓扁平的,被夾的平整整的紅煙盒。
此刻她還能感受到她撿起它時的那種心跳,那種做賊一般的感受。看著這個紅色的,上面沒有一個漢字的煙盒,說不出名字,看樣子是進口貨。
杜韻懿把這個平鋪的煙盒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聞了聞,就又把它放進書裡面夾好,把書也收好封存。她拿起筆在這本書的扉頁上畫了一顆心,然後放進紙箱子里去了。
爸爸第二天獨自一個人去廠里上班,還沒到退休的年紀,即使退休了他也閑不住。幾十年都跟那些機器耳鬢廝磨,想必在他心裡那些冰冷的紡織機器比自己的女人更有溫度吧!
媽媽還是要去批發市場,桌子上的稀飯,包子蓋的嚴實。吃過早飯,這一天的時間不知道怎麼打發,火車票是明天晚上的,機票要從杭州走,貴,再說她也不是那麼著急。護照還拿不到手,等拿下來還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去香港的活動。雖然很想去香港,想想周圍的人,有誰去過香港啊!
鵬哥打來電話,問她事情辦的怎樣,要她儘快回來。
毛毛約她吃晚飯,她還不知道她回家辦事。毛毛說要介紹一個什麼導演給她,說恭喜她。
杜韻懿對毛毛說的話雖然不太理解,但是心裡總是念著那點收留之恩,也是滿口答應,說回去再見,聽見毛毛電話里咳嗽不停,還要她少抽點煙。
反正也沒事做,沒人約,那麼就給顧念打了一個電話:幹嘛呢?我回家了,你在哪?
「哪天回來的?我在杭州,你來杭州,我實在走不開。」顧念的聲音溫柔不容反駁。
「明天晚上的火車回北京,這回看來還是見不到了,下次吧!你注意身體,那小身子骨,別累壞了。錢掙多少能夠啊!」杜韻懿說。
「杭州現在機會也是多多,我覺得發展不比北京差,你要不要考慮回來?有我在你就放心啦。一個人那麼遠,北京氣候多干啊!你皮膚受得了啊!」顧念說。
「折騰二年再說吧!趁著大把的青春,揮霍完了在投靠你,到時候你養我啊!」
「你當我收破爛的啊!我就想要現在的你。」顧念道。
「哈哈,你這種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有主了還不老實點。唉,那個毛毛你跟她是很熟嗎?」杜韻懿說道
「怎麼了?有什麼麻煩嗎?我跟她談不上熟,她原來在杭州呆過幾個月,就那時候認識的,她本身也不在杭州,只是過來工作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顧念說。
「沒事,就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