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家法

隆冬臘月，京城裡正是最冷的時候，街上不多的行人都腳步匆匆往家趕去。

宣平侯府老夫人房間里點了好些個銀霜炭盆，整個屋子裡溫暖如春，可是屋子裡的氣氛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老夫人的臉上好似罩了一層寒霜，她端坐在罩了錦墊的黃花梨官帽椅上，她簇著眉頭有些不耐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女。

尖尖的下頜，柔和的眉眼，看上去嬌嬌怯怯惹人憐愛，但是老夫人知道這個孩子不光不懂禮儀，脾氣還硬得像塊石頭一樣，到底是小婦養的不上檯面，看著就惹人生厭。

她看著吉祥，冷聲道：「你可知錯？」

吉祥抬起頭，直視著老夫人，氣鼓鼓地說：「孫女無錯，我是被冤枉的！」

聽了她的話，老夫人嫌惡地移開眼，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拿家法！」

周圍的人嚇得噤若寒蟬，她的心腹費嬤嬤小跑著取來了侯府的家法——兩根手指粗細的藤條，藤條一看就用了有些年，上邊一層暗色的油光上邊還泛出點點暗紅。

「吉祥，快跟祖母認個錯，姐姐不會怪你的。」坐在老夫人身旁穿著灰鼠毛鑲領的貴婦人摟著懷裡的少女對吉祥說著，還用手輕輕推了一下懷裡的女孩子。

那名少女抬起頭，看了一眼老夫人，委委屈屈地說：「妹妹，你跟姐姐道個歉就行，不管你怎樣對姐姐，姐姐都不會怪你的。」

「陸吉芙，我根本沒有踩你的裙子！」吉祥咬著嘴唇，瞪著陸吉芙道。

「死不悔改，給我打！」老夫人聽了她的話，心裡好似被火點燃了一般，用手一拍桌子對費嬤嬤說到。

費嬤嬤聽了老夫人的話，忙應聲拿起了紅綢上的藤條。

她揚起手，藤條在她手裡劃出一個彎曲弧度，帶著殘影，啪的一聲落在了吉祥的背上。

吉祥感覺自己的後背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一直被嫡母捧在手心裡哪裡受過這份委屈，想到這，她兩手撐地就要站起來。

費嬤嬤作為老夫人的心腹哪裡能讓她做出這等放肆的事，刷刷兩聲，藤條以刁鑽的角度抽打在她的胳膊上然後再重重落到了她的背上。

她做了幾十年的嬤嬤，用藤條懲戒下人是平素做慣了的，該用什麼力度、用多大的力度，費嬤嬤全都瞭然於胸。就這兩下，隔著冬衣看不出什麼，裡頭必然腫起來手指頭粗細的鞭痕，而且這紅腫沒有十天八天都不會褪去。

「唔！」吉祥被打得胳膊一軟伏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喘著氣來緩解身上的疼痛。

費嬤嬤看她痛苦的樣子停住了手，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再次問：「二丫頭，你到底認是不認？」

吉祥深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的疼痛讓她的身體顫抖著，她閉著眼睛咬著牙說：「不認！」

「孫女沒有做過，為什麼要認！」

地面的冰冷，身體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吉祥還是努力爬了起來，擲地有聲地說：「孫女冤枉，孫女不認！」

她明明沒有去踩陸吉芙的裙子為什麼要認，明明沒有做過憑什麼要認！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認！

「好！好！」老夫人怒笑了起來：「我還真養了個有骨氣的丫頭，繼續打！」

陸吉芙擦乾了眼角的淚水，細聲細氣地說：「祖母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挑了妹妹喜歡的珠花，我這就把珠花送給妹妹。父親那一大匣子的珠花回頭我再挑了就是。祖母，您要是氣壞了身子，父親回家該難過了。」

老夫人疼愛地看了陸吉芙一眼，再轉過臉看到跪在下邊的吉祥，心裡像燒了火一樣：「都說姐妹情深，你一個庶女，嫡姐把什麼好的都讓給了你，就這麼一個珠花，你姐姐先拿了，你就敢對姐姐下毒手！」

「今天你踩著姐姐裙子害得她撞到了假山上差點破了相，人證、物證俱在還敢不認。」

說到這，她冷笑幾聲，對費嬤嬤吩咐道：「費嬤嬤，繼續打。不知尊卑、心思狠毒！今天非要給你個教訓，省得以後出門丟人現眼。」

費嬤嬤見老夫人動了真火，趕緊舉起藤條打向吉祥。

藤條帶著風響重重地落在了吉祥的背上。

吉祥被打得身體有些搖晃，她低著頭用手撐地，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藤條像毒蛇一樣，露出獠牙，噬咬著她的後背。

她身子突然一晃，再次撲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這......」費嬤嬤看到吉祥臉色慘白，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遲疑地停住了手。

她彎下身子，用手去探吉祥的鼻息，就在這時，吉祥睜開了雙眼，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下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滄桑，好似有千言萬語。接著，吉祥眨了眨眼睛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幾息過後，就在老夫人再次不耐煩的時候，吉祥爬了起來端端正正地再次跪好磕了一個響頭。

「祖母，吉祥錯了！」

「祖母，吉祥不該去踩姐姐的裙子。」

「吉祥不該嫉妒姐姐，吉祥真的做錯了。」

伴隨著一個一個的響頭，吉祥嬌嬌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

吉祥抬起頭，額頭上一片青紫，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鼻頭也有些微紅，看上去讓人忍不住憐惜。

先前倔強的死不認錯的樣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真誠悔過。

老夫人看到她的樣子，眼裡柔和了幾分，她對費嬤嬤擺擺手，費嬤嬤拿著藤條退到了她身側站好。

「二丫頭，你知錯便好。」

老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吉祥，見她臉色沒有絲毫不滿，一臉真誠悔過的樣子，滿意地微微頜首。

她的口氣也軟和了下來，對吉祥說：

「二丫頭，別怪祖母對你嚴苛，祖母都是為了你好。你本是庶女，身份上就低人一頭，你母親寵著你，但是你要學會怎麼做人。」

「念你初犯，就罰你屋中禁足並抄寫五遍女誡。再有下次，必將重罰，倒時你可就別怪祖母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