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道劍影 (2)
等騾馬和駱駝都喝飽了,大家有把水囊灌滿了水,以備來日的路程飲用。然後,就找來狼糞和戈壁荊棘乾草,燃起三四堆火開始野兔和羚羊。不一會兒,烤肉的香味瀰漫在每個人的鼻孔之間。像這樣的野餐,在漫漫的行程中,押隊的到手們都習以為常。剛開始,孤月對這樣的晚餐還新鮮好奇,對自己的胃口還不怎麼設防,但後來時間一長,吃多了,聞到這個糊焦味道,就感覺反胃想吐。
她愁眉苦臉地對萬孤雁說,「大哥,怎了老吃這些野兔呀,羚羊呀,還有狼呀,蜥蜴呀,難道再沒有其他可吃的嗎?」
萬孤雁也無奈的說,「駝隊,騾馬馱的都是貨物,哪有剩餘的馬匹多帶食物呢。在這荒涼的戈壁灘有肉吃還滿足,你想吃啥?」
孤月賭氣道,「反正我不想吃那些東西了,我都吃煩了,吃了不消化睡不著覺。」
萬孤雁見妹妹耍起脾氣,做大哥也只有唉聲嘆氣,後悔當初心軟把帶她走貨,一路走來,還要分一半的心思照顧這個任性頑劣的妹妹。孤月見大哥從他的皮囊來拿出些烤饃,還有蜜棗乾果,這都是新疆的特產。
孤月興奮地上去一把搶在手裡,「這麼多好吃的,就知道藏起來回去給嫂子吃,一點都不心疼你親妹子。」
萬孤雁無可奈何地苦笑,「這些東西都是給家人和親戚朋友帶的,還沒到家就被你吃的差不多了,我可不好就帶了。」
孤月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這點乾果蜜棗,有什麼稀罕,下次走貨的時候多帶點不就行了。」
萬孤雁說,「我的大小姐,你只知道出來玩耍,在西域走一趟貨物容易嗎?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的生涯,有多少都喪生在這條道上。」
孤月不屑一顧,「大哥,你說的那麼兇險嚇唬誰呀?這一次,去的時候,一路順風;回來時,風平浪靜,我也沒見遇見什麼搶匪了,也沒看見什麼狼群,平平安安地都快到涼州老家了,你還危言聳聽,動搖軍心,不讓弟兄們安心地睡大覺。」
萬孤雁被妹子搶白了一番,倒是無言以對,看著孤月得意的神氣表情,心裡說,這不知好歹的女娃子,不吃點苦頭,還真當天下太平呢。不過,他仔細想想,這次行商的確沒遇上什麼麻煩的事,可是到涼州的行程最快也要十天半,但願剩下的路途平安無事。在萬孤雁的心底,總感覺行路越順利,心裡越惴惴不安,尤其入了玉門關,經嘉峪關,過甘州,走上甘涼古道,那一帶祁連山谷交錯,哪裡的麻匪最為囂張,尤其傳說中的張家三兄弟,專門搶劫商隊里最值錢,最貴重的物品,迫使許多商隊涉足北邊沙漠地帶,從嘉峪關繞道而行,深入大漠,也不走捷徑的甘涼古道。
一陣嘚嘚馬蹄聲傳了過來,只見那跟在商隊後面的旅客,縱馬靠近,「勞駕,能給我馬喝點水嗎?」
一刀仙看那旅客一眼,先是一怔,笑呵呵地說,「水是大地恩賜給戈壁灘的生命,又不是我們的,你想喝儘管去取,不必客氣。」
孤月見那旅客,頭戴白色皮毛,面目也是用白布遮掩,渾身也是白衣裝扮,再加上一匹通身白色駿馬,真是天山飄下來的雪蓮神人,看其人像是新疆回教之人。
那旅客讓白馬盡情的享受著泉水的甘甜,自己拿出水囊也不顧忌白馬正在喝水,就把水囊和馬嘴貼在一起灌水。
等那旅客返回時,萬孤雁叫道,「小兄弟,不要光趕路,也要歇歇腳啊,這個羊腿挺乾淨的,接著。」說著,他把一個考好的羊腿投擲給那旅客。
那旅客一伸手,輕巧的接在手裡,他也不言謝一聲,拿在手裡掉頭就走。轉到另一個山谷,搭起自己營帳過夜。孤月看不順眼,「這人怎麼是這樣啊,也不客氣拿上就吃。不過他那匹馬倒是難得的非凡神勇的駿馬,大哥,你跟他商量一下,把他那匹馬買過來。」
萬孤雁說,「你想要,人家還不一定賣呢。」
只聽一刀仙咕囔了一句,「這個傻小子。」
孤月心裡嘀咕,他不賣給我,等到半夜我去偷它過來,騎它一程也是不枉白走這一遭。
夜色像一張大幕,很快遮黑了無際的荒原。此時,雖然是人間四月天,但在這山谷荒原的夜晚,還是能感覺到冷氣襲人,烈風呼嘯。萬孤雁按照慣例,他先收前半夜,再有甘十九和一刀仙輪流守後半夜,其他押隊刀手養足精神,明日一鼓作氣穿過這鬼叫峽的地方。
萬孤雁暗自慶幸這次出來,除了邀請一刀仙,關山月,兩個個體刀手,其餘的甘十九等十二個人都是飛鷹山莊的趟子手,跟著飛鷹山莊的商隊在西域行商也是好幾年了。但這次,只有萬孤雁一人帶隊出行,老莊主萬勝還是不放心,花重金雇請了一刀仙,這個人以前跟著別人走西域至少也有四十多年,在涼州,一刀仙,關山月,還有萬勝被稱為老刀子,神趟子稱號。他們三人世代都是為商旅押隊的刀手,涼州首富桃源居白家,是他們三個人地主要僱主。白家每次出差,他們三個至少有一個是跟隊的。近幾年來,白家的生意都逐漸轉向中原,西域的生意轉手個飛鷹山莊。
萬勝很早就開始攬一些桃源居看不上的買賣,他就嘗試地去做,在十年前,他手頭錢財就越積越多,在祁連山腳下仙霞谷建造了屬於自己的家業飛鷹山莊,近十年,飛鷹山莊人丁興旺,在西域的生意更是風生水起,財運亨通,和桃源居平起平坐;一刀仙年齡最大,他淡泊名利,輕財重義,豪飲交友,天生就是一副熱心腸,在涼州的財主都很敬重他,都願意花錢請他老為商隊護駕保行;關山月在萬勝單幹的時候就不在做押隊刀手了,但他名頭在涼州依然很響亮,因為在這三個人之中,在二十幾年前,他在敦煌沙漠一帶,一個人擊斃了一百號搶匪,還跟著殘匪追到搶匪的老窩,挑了搶匪的窩點,搶回了東家的商隊的貨物和錢財,因此他名聲大振,後無來者。但後來,他失蹤了一段時間,回來以後,不知得了什麼病,神秘地離開了涼州,聽說去了京城,近兩年來他又神采奕奕地回來了,做了涼州府肅靖王的門客。這次跟萬家商隊出遊西域,純粹是為了私事。
萬勝一看有這個老朋友同行,自然欣喜萬分,可是關山月說他自從上次生病以後,武功全失,這次去西域還要依仗萬家來照顧他,萬勝只好敬請三年都沒出關的一刀仙。兩個老兄弟,一路相伴走來,不免觸景生情,感慨當年出生入死的刀頭生涯。孤月難免糾纏這兩個前輩大爺講一些驚險刺激的故事,一刀仙興緻很高,撿了一些西域商道上的奇聞異事;而關山月則是落寞神情,少言寡語,鬱鬱寡歡。
萬孤雁也聽說過關山月一些往事,他又是老爹昔日的同門,此次出行西域,雖然他感覺到關山月有一些詭秘的行為,,但作為晚輩也不好詢問,任由他獨自行事。他有什麼事總是跟一刀仙暗自商量,一刀仙也是咦咦啊啊,支支吾吾地敷衍了事。偶爾有幾次,一刀仙過來和萬孤雁商討駝隊應該在那裡休息兩天,又在那兒加緊趕路。萬孤雁知道一刀仙是本分的刀客,從不輕易插手僱主的事務,但萬孤雁為了不難為一刀仙,還是尊重了老人家的提議。
萬孤雁看著四個帳篷前然繞的熊熊篝火,又望望天空斗轉星移,想到祖輩在這道路行走的艱險困頓,風雨無阻。四個營帳中有一個是妹妹孤月單住,關山月也獨自住一個營帳,另兩個營帳是一刀仙和他與弟兄分別住在一起。這次商旅,他把關老爺子和妹妹都當做貴賓悉心照顧,他們倆誰出現意外,他無法向老爹交差。
萬孤雁被篝火熏的睡意漸濃,剛打個盹,見妹妹營帳的門扣閃動了一下,,一個人影向北面的山谷飛躍而去。萬孤雁起身躍到妹妹營帳前,掀開營帳一看,不見孤月的蹤影,她幹什麼去了,如果方便的話,她應該給商隊守夜的打聲招呼,這是商隊的規矩。
萬孤雁不放心,跟蹤了過去。只見孤月戴著皮帽,穿著皮襖,俯在一個小山丘上,向那個白衣旅客的營帳窺視著。萬孤雁正要招呼她,她一個箭步飛出,悄悄溜到那個營帳後面,附耳側聽營帳里的動靜,然後,她走到拴在營帳門口的那匹神駿非凡的白馬面前。她艷羨地伸出雙手,撫摸白馬如銀絲飛揚的鬃毛。
孤月口中輕輕的說,「好漂亮的馬啊,我是來跟你做朋友的,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好喜歡你呀,你能跟我走嗎,我肯定會照顧你,愛你一輩子。」那白馬白色的睫毛中的漆黑的眸子透著溫和的光亮,給孤月莫大的勇氣。
她解開馬韁繩,「白馬啊,我知道你對我很溫柔,那你就跟我走吧。」孤月拉了一下韁繩,那馬緩緩搖搖頭,似乎拒絕了她的好意。她不甘心,又使勁往懷裡綴,白馬縮著脖子跟她無聲地抗拒著,生怕吵醒主人的睡夢。
萬孤雁躲在一邊,到看看這個任性驕縱的妹子,能不能把人家的白馬牽走。
孤月見拉動不了白馬,翻身騎到馬背上,才發現馬背上沒馬鞍,光溜溜地感覺有點不舒服。但白馬只是甩甩頭,也沒嘶叫跳躍,似乎和孤月很熟。孤月又一次受到鼓勵,她吁吁地夾著馬肚子,讓馬行走,那白馬只是晃動了一下身子,並不抬步前行;孤月急了,抽出腰間的馬鞭,刷刷兩鞭抽打在馬屁股上,她下手沒輕沒重,鞭聲破夜響亮。孤月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屏住呼吸,睜大眼睛看著營帳里的動靜,但裡面依舊鼾聲起伏,並無異狀。
她撫摸這胸,輕聲自我安慰,「感謝上天,我不是賊,何必要心虛呢。這人睡的死,我再來上幾鞭,看它走不走。」
她正要舉鞭抽打,營帳中傳來聲音,「飛飛,你別走。」孤月揮鞭在空中,突然聽見白衣旅客叫喊,嚇得馬鞭凝滯不動,看看那白衣旅客如何反應;但過了一會,那白衣旅客鼾聲又起,「難道他在說夢話?飛飛是誰?」
她畢竟從小家境富有,從來沒有偷過別人的東西,如果被這個白衣旅客說成偷馬賊,她的顏面將無處安放。可是她折騰一番,那白馬穩如泰山,一步未動,她來了氣,用馬鞭把手戳馬的臀部,「走啊,快走啊。」
「哎呀,飛飛不走,飛飛就不走。」那白衣旅客又說夢話了。孤月心想,飛飛是誰呀,叫的那麼親熱。
萬孤雁見妹子在馬背上胡鬧了一番,那白馬就是原地不動。看那白馬對主人可謂是忠心耿耿。白衣看人已用夢話叫破了孤月偷馬的作為,這傻妹子還在哪裡糾纏不休,非得讓人家當面喝斥才好看嗎?他幾步起落走過去,一把把孤月從馬背上拉了下來,掉頭就走。
孤月還掙扎地說,「大哥,你幹嘛呀,我又不偷人家的馬,我就想玩玩嗎?」
萬孤雁哼道,「你玩了半天,把人家的馬玩轉了嗎?還不快回去睡覺。」
他倆剛下而來一土丘,突然聽到從遠方傳來一陣噹啷叮噹的駝鈴聲。這深更半夜,還有人在戈壁灘上走夜路,聽那駝鈴急促的聲響,來者的坐騎像是在翻蹄飛奔,急著趕路。
孤月好奇地回頭一看,那白衣旅客已出了營帳,站在馬背上翹首向西北方向望去,那駝鈴聲就是那個方向漸行漸近。孤月頓足不走,「大哥,你先別走,有人來了,你看他在幹什麼。」
萬孤雁說,「少管閑事,人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不回去,有什麼好看的?」
孤月掙脫大哥的手,「你捏疼我了,我就不走嗎,我偏要看嗎。你不讓我看,我今夜就不睡覺,我攪和讓大家都睡不成。」
萬孤雁對這胡攪蠻纏的妹子真是沒辦法,「好,就就依你,就在這裡偷偷看,看歸看,別出聲別插手。」
說話之間,駝鈴來者已近到眼前。只見他騎著一匹白色高大的駱駝,頭戴著氈帽,身著蒙古袍,外套狼皮夾衣,滿臉胡茬,眼神憂鬱中閃爍著氣勢逼人的光芒。原來是個蒙古人,怎麼就他獨自一個人行走在黑夜裡。
孤月悄聲說,「又來一匹白駱駝。真是奇怪。」
只見白衣旅客跳下馬背,對那來客喊道,「那慕汗,飛飛已經是我的了,你還跟來幹什麼?」
那慕汗勒住駱駝,說,「郭雪劍,我可沒說過我輸給你,飛飛就是你的了。」
「那你要怎樣?」郭雪劍底氣十足地問。
那慕汗說,「我們再來比一場,我輸給你,飛飛就跟你走。如果你輸了,飛飛就得跟我回去。」
孤月心想,他們口口聲聲爭搶著飛飛?這飛飛到底是誰?難道是個絕色佳人,他們為美人而決鬥,那太炫酷,太刺激了。
萬孤雁卻想,這個白衣旅客果然是白寶山的兒子,他跟我們同行就想搭夥回涼州;可那蒙古人有點古怪,他說話的聲調一點都不像蒙古人,也不想像北方一帶的口音,他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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