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飛天 (4)
那人又是莫名其妙又是驚怒交加,甚至不想多說一句話,緩慢站起來,掉頭就走。郭琦玉驚訝不已,「哦,你沒……你到底是誰?」那人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也不認識了你所說的那些人,我只是這裡的過客,你誤會了。」
「不對,我沒封住你的穴道?原來你的武功不弱啊,為什麼不還手。」郭琦玉還是不死心,她愛白寶山愛到極致,恨白寶山也恨到極處,她一心想知道這人跟白寶山有沒有關係?
那人嘆口氣說,「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跟你動手。」
「你白白費了我不少精力,就這樣說罷手就罷手,不試試你功夫有多深,我怎麼知道你和白寶山沒關係?」郭琦玉有點強詞奪理,牽強附會。
那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是大戶人家對我小姐,我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你和我打打殺殺有意思嗎?」這話倒把郭琦玉噎住了。
她漲紅了臉,「少廢話,跟你家主子一樣,油嘴滑舌,滿腔道理。」
說著,又縴手一出,掌心生風,今天心中的堆積已久的怨氣不出,她是不肯罷休了。那人更是納悶,看這女子身姿嫻雅,面如銀月,色如梨花,眼波清澈,宛如秋水,年紀雖然香兒姑娘大了一些,卻也是國色天香。說話時有點急促也不失大家閨秀之范,動起手來也是梨花搖曳,風采生輝。就是脾氣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那人就是秋恨水,他受到香兒如此好的禮遇,無以回報。他想,以前在杭州王府也當過馬夫,那段時間是他最美好的時光,白天幹活能看見心上人,晚上睡覺能夢見心上人,讓他終生難忘。現在有人能收留他,那怕掃地喂馬,只要有事做,他也許能心安理得在這裡長久地生活下去。
就在天色還沒大亮,他拿起院里角落的掃把,先掃完房頂的雪,再掃了院里的路徑上的雪,無心闖入一座開滿紅梅的院落,惹了這家主人雅興,大不了一走了之,誰知道這家主人是不是的了什麼妄想症,非要和他動手過招。
他原本是殺手,出招殺人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他經歷過一次無關風月的情緣,一場愛恨切骨的孽債,他的心被揉碎了,他的血被冷卻了,他再沒有殺人的慾望了。可眼前這個女子咄咄逼人,先前他只守不攻,用真氣護住主要穴道,才沒點中他的穴道,但那女子手勢強勁,是點穴的好手,一個雪球還是把他打倒在地。
轉眼又交上手,不能不謹慎萬分,在她雙掌之間穿插斜竄,周遊在她的外圍,儘力不讓她的掌風封住去路,以免重蹈覆轍。她終究是個女子,時候一長她體力不支,就趁機突圍而去,何必再惹一身麻煩。
郭琦玉甚是感到驚奇,這人的招數全然不是白家的拳法,白寶山是從哪裡請來這樣的高手來刺探我的消息,他如果真要出招跟我對打,我未必能勝了他,
兩人斗得不可開交時,有人叫喊道,「哎呀呀,你們都在這裡呀,怎麼打起來了」。是香兒,她跑過來,衝到他們中間,用手臂隔開,「停——快停手。秋生兄弟,你怎麼跟大小姐動起手來?」
秋恨水還沒開口,郭琦玉斥責道,「香兒,你老實告訴我,這人究竟是誰?是不是白寶山雇來的?」
香兒眼珠兒一轉,似乎明白了一切。「我的大小姐,你怎麼了。姑爺派來的人,打死他也不敢跟你動手。他就是個過客,昨天黃昏差點凍死在我們家門口,是我好心把他救過來的,人家又好心把我們家宅子里的雪都掃了,你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和人家過招動手,讓姑爺知道了,人家豈不是倒霉。」
郭琦玉哼道,「只是過客?怎麼武功不淺呀?」
香兒說,「大小姐,你多疑了。你看看他的長相,聽聽他的口音,是從南方來的,那點像西北涼州苦寒之地的來的人。」
郭琦玉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秋恨水,「嗯,確實不像,武功也不是甘涼道上的。小兄弟,我一時心急,弄出這一檔子誤會,很是抱歉,我向你賠不是了。香兒既然留你了,你就留下吧。」
秋恨水一時納悶,這大小姐,翻臉動手快,賠禮道歉也快,是個爽快的人,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只見她長長的嘆口氣,既失望又沮喪,向西方大道上遙望了一眼,就掉頭回去了。
香兒說,「你沒事吧,我們也回去吧,該吃早飯了。」
秋恨水說,「不用了,我還走吧。」
香兒驚異地說,「怎麼了?這誤會不是化解了嗎,你還要走啊?你說說,你要去哪兒?」
是啊,要去哪兒,蒼茫大地,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秋恨水能去哪兒呢?他從來沒有來過北方,從來沒有見識過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世界,他該往何處,該如何生存,他都沒考慮清楚,只是憑著意念一步一步來到了關中;如果他重返來時的路,怎能經受住傷心往事的折磨。
香兒見他無法回答,知道他必有為難之處。「你不要介意我們大小姐,她是個爽朗好客的人,如果你走了,她會責怪我的。還有她跟我們姑爺弄了彆扭,你走了,她更懷疑你是我們姑爺派來的給他探底的……」說道這裡,香兒卻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秋恨水見香兒突然笑了,覺得很奇怪,他回頭四下張望,並沒有別人,再看看自己的身上也沒有什麼可笑之處,他尷尬地問,「你……你笑什麼?」
香兒笑道,「秋生兄弟,我沒笑你,我是笑我們大小姐。她明明思念我們姑爺,見了陌生人就和姑爺聯繫在一起,卻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但苦了自己,還累了別人跟她受罪,嗨呀,這個情啊,愛啊的真讓人費解。」
香兒的一番話,深入秋恨水的心裡,他感觸到人一旦墜入情網,一顆心就牢牢地被絲絲扣住,如何掙扎都無法從寂寞的思念中清醒過來,從夢魘中抹去痛心的記憶。
「我還是那句話,你走還是留,等我們老爺回來再做決定,現在跟我回去。」秋恨水無法再拒絕香兒的真誠的邀請,他跟在她後面,回到了大春和小秋的房間。炕桌上已擺滿了一桌酒菜,大春和小秋已經大吃起來。
「你們倆啊,一早晨什麼都沒幹,倒先吃起來了。」香兒把小秋趕到一邊,給秋恨水讓個空位。「你們倆打賭誰輸了?」
小秋狡獪地說,「我們打什麼賭?」
香兒給秋恨水溫了一壺酒給他倒上,說,「你們倆爬在牆頭上看了半天,也不出去給大小姐和秋生兄弟解圍,幸災樂禍是不是?」
大春說,「我……我是想出去,可是……」他見小秋給他使又是眼色又是咳咳的暗示,他把話頭給打住了。
香兒哼道,「你不說,我以後就不跟你說話了,你衣服破了爛了也少來麻煩我。「
大春急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嗎?」他仰頭喝了一碗酒,似乎要鼓足了勇氣。「我說大小姐三招之內就把那小子……啊,是這個大兄弟打倒,小秋說不一定,我倆就為這個打賭。」
香兒說,「就這麼簡單?是不是你們還說大小姐打倒了秋生兄弟,他就乖乖地離開,你倆心裡是不是想著也讓他趕快走人?」
「你……怎麼知道我倆是這麼想的。」大春說。
香兒得意的笑了,「你倆心裡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嗎?小秋,你說說大小姐三招之內憑什麼打不到秋生兄弟?」
小秋笑道,「這麼大宅子,前前後後我都轉個遍,上房的梯子還被積雪覆蓋著,房頂上的雪卻被掃的恨乾淨,秋大哥飛上房頂的吧。飛上房頂的人武功肯定不錯,怎會輕易被打倒呢?唉,都是我有眼無珠,我來敬秋大哥一杯。」說著給秋恨水斟上一碗酒,碰碗一飲而盡。
香兒說,「秋生兄弟是走是留老爺說了算,我希望在老爺回來之前,你倆要好好對待秋生兄弟。」
小秋端起酒說,「為秋大哥能留在郭家大宅子,我們大家干一碗。」
秋恨水心想,這小秋心思靈活,大春憨厚老實,都沒什麼壞心眼,跟他們相處並非壞事。他端起酒碗說,「承蒙大家收留我,我感激不盡,以後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我這人不愛說話,有什麼不敬之處還多多包涵。」
香兒興奮的說,「好了,都別客氣,以後彼此都是兄弟了,相互照顧是應該的。」說完,大家酒碗一碰,暢快地痛飲一番。
秋恨水就這樣心安理得在郭家宅子住了半個月,他不是喂馬,就是跟著大春去草料場翻曬草料,有時候也和小秋上山打些野兔,他覺得這樣的生活過的平淡充實,正是他心中想要的生活。香兒見他跟大春和小秋相處融洽和諧,做事也踏實誠懇,心裡想自己總算沒有看錯人,但願老爺回來能把留下。
再過十幾天就該過年了,老爺該回來了。香兒招呼著宅子里小廝和丫鬟們該準備過年的年貨了,姑爺也該過來了,他總不能讓小姐在娘家過年吧?這幾天,郭琦玉倒很淡定,因為她收到從涼州來的信,那信肯定是姑爺寫的。香兒旁敲側擊想打聽點什麼?郭琦玉有時平靜如水,有時唉聲嘆氣,還自言自語,「說早些來,怎麼還不見來,有什麼事比我還重要嗎?難道,在回家的道上過年嗎?唉,還不如不回去呢,如果他要來了,乾脆不讓他走了。」
香兒聽了,忍不住進去說,「不讓他走最好不過了,在岳丈府上看他還敢朝三暮四。」
郭琦玉不悅地說,「你怎麼偷聽人家說話呢?」
香兒故作驚訝地說,「咦,你跟誰說話?我的大小姐,你自說自話不悶嗎?姑爺肯定在道上遇見大事了,否則他也不會提前寫信過來。」
香兒如此一說,郭琦玉秀眉緊鎖又擔憂起來香兒連忙寬慰她,「大小姐,你也別太挂念。姑老爺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什麼事能難倒他?」
郭琦玉嘆口氣,說,「你老說他,我心煩,不說他了。老爺什麼回來,這次去京城怎麼這麼久?」
香兒說,「從一路上捎回的口信,應該今天就回來了吧。大小姐,你放心,給老爺他們接風洗塵的酒席我都準備好了,老爺一踏進門就開宴。」
郭琦玉說,「我們郭家有你這樣的管家,真是讓人省了操心啊。」
香兒說,「大小姐看你說的,白家不是也有能幹的嗎?聽說二小姐過門后,樣樣都做得井井有序,把白家上上下下整治的……。」她見郭琦玉臉色露出不屑之色,當即住口,訕訕地說,「我去派人接應老爺一程。」
郭琦玉何嘗不明白,白寶山愛她的妹妹比她多一些,只是他倆不敢再他面前表露太過多的親熱,是敬畏她呢還是怕她傷心,她過分的猜忌,使妹妹跟她更疏遠了。她在白家以正房自居,人人見她個個恭敬有加,沒有一個貼心的人跟她說說心裡話,煩惱的事就自尋上心。白家就像一個鳥籠,憋氣的要命。她三番五次地離家出走,白寶山三番五次地千里迢迢地找她,只有這個過程,她才感受到白寶山對她的愛是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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