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秘密
漫長的等待里,方早想和周聲說說話,以緩解內心的恐懼。
她的生活枯燥乏味,毫無亮點和激情,從小面對的只有書本和補課老師,到了現在,才開始有了朋友。
她的生活真是乏善可陳,連說起來都毫無意思。
方早沮喪地坐在一邊,在等待中越來越惶恐,她的篤定也越來越沒把握了,什麼時候有人來救她?他們來的時候,她還活著嗎?
她在黑暗中忽然出聲:「要不,我們來交換秘密吧?但是我們約定,誰也不能說出去。」說完,像是怕周聲拒絕,也害怕自己後悔,她脫口而出,「我其實不是天才。」
方早慶幸,現在周遭什麼也看不見,否則她還真沒勇氣面對周聲鄙視的表情。
「我的父母都是博士生,我一歲生日的時候抓到一本書,親戚都說我將來會和我的父母一樣有出息。加上小時候我學話快,聽著父母說話,耳濡目染會了幾個英文單詞,周圍的人就開始誇我聰明。後來,我媽自己在家給我早教,所以我比同齡人會的東西都多,開始有人叫我神童,叫久了,可能我媽也信了吧。他們拚命地讓我學習,在別人面前讓我像小丑一樣地背詩,念英文報,從而獲得滿足感。上學后,他們開始給我請名師輔導,一年級就讓我學習三年級的東西,所以我一直成績優異,都是第一名,逐漸有人叫我天才。」
方早的聲音不大,帶著頹靡:「說謊這件事,說一個你忐忑,說多了,連自己都會相信。我媽太享受這種虛假的榮耀,或者說,就連我自己也沉浸其中。我其實一點都不聰明,而為了圓他們的謊,我每天都要學習到深夜,甚至更晚。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敢將這個秘密說出來,雖然我不喜歡扮演這個角色,可是我不敢說出來。因為我發現,我也習慣了周圍人看我的目光,我寧願背後拚命努力,也不喜歡被稱為騙子。」
他以為,她是得天獨厚,不曾想過,她只是父母滿足自己虛榮心的產物。
他在這一刻才發現,他們是何其相似,同樣孤獨地成長,同樣地扮演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角色。不同的是,她做得比他更好,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努力地走下去。即便到了這一刻,她都不曾表現出一絲痛苦,沒有一絲怨恨,有的只是無奈。
「雖然我資質平庸,但這些努力也讓我更優秀了。雖然他們叫我天才,但我從來沒有承認也就不算說謊了,對嗎?」
周聲無法給她答案。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每天往大腦填東西,沒有任何的娛樂和消遣。其實,就算現在他們不這樣逼迫我,好像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我活著,從來也沒有什麼目標和志向,更別說夢想。不過,我最近開始想學醫了,我有個朋友,他身體好像不大好,可是不肯告訴我。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去做一點什麼……」
方早不是話多的人,這會兒絮絮叨叨地說著,開始有些顛三倒四,聲音也越來越小。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他:「你可以讓我靠一下嗎?我有些冷。」
怎麼可能不冷,十二月已經開始入冬,又沒吃飯,薄校服壓根無法禦寒,只是剛剛兩人還不熟悉,無法開口,現在儼然成了一條船上的戰友,靠一靠不是什麼非常過分的要求。
周聲挪動著,感覺方早靠在自己背上,她的呼吸越來越沉,他才猛然發現不對勁。
「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困。」她的聲音帶著鼻音,他早該發現。
「你不能睡。」寒冷加上原先的麻醉劑,這會兒要是睡著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清醒一點,不能睡。」
「睡一下沒什麼關係,時間過得快一些,說不定醒來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不,你不能睡。你和我說了你的事情,你難道不想聽聽關於我的嗎?我還沒有和你說我的秘密呢!」
這是周聲第一次和別人說起他的過去。
在八歲之前,他並不是叫周聲,而是叫何小光。他的母親姚蘇雲初中就輟學,十九歲就和在酒吧認識的帥氣男人有了身孕。何其年輕帥氣,卻貧窮,姚蘇雲卻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惜與家人決裂,沒有婚禮,因為不到法定年齡,連結婚證都沒有領,他們無名無分地生活在一起。在周聲出生之後,他們也過了一段有情飲水飽的時光,但這一切在何其染上毒癮之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