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失眠
當天下午,郁雲初便給出了人物畫像。刑警隊當天便上傳至內網,併發布了尋屍啟事。僅過了三天,便有人從南澤打電話報案,稱是死者的鄰居,死者姓周,半個月前因父母不同意婚事而離家出走,至今未歸。
所以,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麼死亡這麼多天,一直沒有接到報案,女孩兒的父母當天就從南澤趕往博陵認屍,商眠則帶著何小空、陳肅前往南澤調查案件。
商眠幾乎每天都要面對血腥、暴力甚至恐怖的場面,最初的難以承受已經發展到能夠坦然面對了。只是到現在,她已經沒法面對痛失所愛的崩潰場景,容易使她產生共情,所以能避開就避開。
這一跨市調查,一去便是一周,經過整整七天的走訪、偵查和埋伏,終於將聞訊而逃的死者男友抓捕歸案,他在經歷一天一夜的審查后終於承認,是他在和女友起了口角之後,殘忍地殺害了女友,並拋屍江中,屍體順流而下從南澤漂到了博陵,最後才被發現。
這案子看似簡單,毫無懸念,但這是在確認死者身份的前提下,如若無法確認身份,估計又成了一宗懸案。
商眠沒有直接說明,內心卻是感激的。
為自己,也為死者的家屬。
郁雲初本人卻不願意提及這件事,對他來說,那是不願意再回首的記憶,回博陵的路上,商眠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案件告破的喜悅,他卻一點也不想談論此事,只是問:「你什麼時候回?」
商眠正想說,已經在回家的車上,郁雲初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你不在,好像家裡都冷冰冰的。」
郁雲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商眠臉頰一熱,恰好何小空八卦的目光掃了過來,她支吾了兩聲,直接掛了電話。
這一路有些坎坷,車在路上拋錨了,等修完車再次往回趕已經是深夜,抵達觀瀾半島已經是凌晨3點,她輕手輕腳盡量放低了聲音,沒想到才進門,行李都沒有放好,燈就亮了。
郁雲初穿著家居服站在玄關處,幾日不見,整個人以肉眼可見地消瘦,臉上明晃晃地掛著黑眼圈。
「你怎麼還不睡覺?」
「失眠,聽到你開門的聲音。」
「你……怎麼了?」
商眠不問還好,一問郁雲初臉色就垮了:「一整周都吃不下一點肉,晚上也睡不好,總是失眠做噩夢。」
他沒有說原因,但商眠一聽就明白了,她第一次看見屍體,也是這樣的情況,所以她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過幾天就好了,我也幫不了你。」
她正要越過他往裡走,卻被一把拉住:「不,你可以幫我!」
商眠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攬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她一身風塵僕僕,他的胸膛卻清爽柔軟,郁雲初卻絲毫不介意,他的頭蹭著她的發。
雖然知道是深夜,雖然知道江遠已經入眠,商眠身體還是有些僵硬,就怕江遠忽然推開門看見這一幕。
郁雲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稍稍一抱,便迅速放開。
他的聲音壓抑而沉悶,帶著一點孩子般的委屈:「我什麼時候可以光明正大地抱抱你?」
商眠內心猛地一酸,嘆了口氣:「再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找到巴洛,把案件了結,她就告訴江遠。
巴洛案件已經移交市刑警隊和緝毒大隊,不再由他們負責,但因為知道江遙的事,所以市局對商眠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求一有線索一定要通知市局,不能獨自冒險。
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她不止一次暗中盯梢巴洛的家人,不止一次盤問他從前的手下,不止一次從市緝毒隊打探消息,但整整三年過去了,巴洛這個人連同他的過往,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不存在。
所以上一次,遇到小雨,她才會那麼激動。
商眠始終認為,他會回來,他自私陰毒又記仇,她廢了他的手,他怎麼可能放過她。
他會回來。
只要他一出現,商眠便會親手將他緝拿歸案,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即便可能是生命,她也不會退縮。
但這件事,她從未告訴過別人,包括江遠。
她認識江遠那年,他不過15歲,是個沉默寡言喜歡黏著哥哥的小屁孩,得知江遙找了女朋友有段時間對她特別仇視,做過不少的惡作劇,一眨眼,小小少年已長大,可在她心中,他仍舊是那個敏感得令人心疼的小孩。
她知道,她與郁雲初在一起,江遠是難以接受的,所以她隱瞞著,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只是,江遠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在商眠出差回來的第二天清晨,江遠提出讓她送他回學校。
他是個不愛麻煩別人的人,忽然提出這個請求,商眠下意識地反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以前你不是經常要送我去上學嗎?我今天有點累,不想擠地鐵。」江遠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商眠只好點點頭,拿了鑰匙,和他一起前往地下停車庫。
郁雲初已經在車上等了半晌,見商眠下來,正要發動引擎,卻看見她身後跟著江遠,兩人朝她那輛大半個月沒開的老爺車走去。
商眠並沒有和他打招呼,倒是江遠,高昂著頭,表情帶著挑釁,郁雲初再仔細一看,江遠已經鑽進了車裡。
等了將近半小時的郁雲初被放了鴿子,打商眠的電話,還被拒聽。
等他回了雲開醫院,商眠才鬼鬼祟祟地回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你下班不用來接我,我要去接小遠。」
於是一整天,雲開醫院掛了專家號的病人進了診室就看見郁雲初撐著一張鬱鬱寡歡的晚娘臉,原本就冷的診室更顯得涼颼颼的。